父亲住在专属的加护病房里,整个18层都被父亲的人层层围了起来,进出都要严加盘查。

    第二个下午她穿了隔离服,层层消毒之后进了ICU,病床上的父亲脸上戴着呼吸机,身上各种管子连接着大大小小的仪器,想想她已经多久没有见过他了。

    三年了,他老了,耳鬓的头发里都能看到几根银丝,眼角也多了深刻的皱纹,他就静静地躺在那里,她记得她见过她严肃认真的样子,见过他怒目而视的样子,见过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就是没有见过这样,毫无生气。

    她给他擦了擦手,擦了擦嘴,这是她第一次和父亲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心里的感觉说不出来的奇怪。

    这两天她跟着佩姨进进出出,刚开始人们还疑惑她是谁,后来跟父亲稍微有点关系的人都知道了,她就是沈清江和他前妻所生的大女儿——沈齐焉,那个13岁就获得国际奥林匹克奥数竞技赛金牌的天才少女,可想而知从小到大她在沈家的存在感到底有多低。

    崔姨从沈家帮她带了几身换洗衣服,那些佩姨帮她置办的新一季的洋装,因为事出突然还没有运到盛世华苑,正好她这次回来可以一并带回去。

    沈齐焉挑了一身相对低调的浅粉和白色相间的连衣裙,及腰的大波浪随意扎了个马尾,佩姨的审美就是喜欢把她和齐然打扮成粉嫩的小公主,可惜她和齐然对这种风格实在接受无能,但是佩姨的热情实在是过分高涨,从未停歇。

    医院显然知道18层加护病房里住的是什么样的大人物,专家组成员全天候待命,最好的医资力量,相对于外边快要炸锅的猜测和议论纷纷,这里似乎过分的宁静,所有人都在焦急的等待。

    熬过了48小时的危险期,父亲的生命体征开始平稳,听着专家组组长林教授的诊断和保证,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已经两晚没有合眼了,沈齐焉的眼眶红通通的,眼白里满满都是血丝,她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佩姨嘱咐她去睡一会,但是一闭上眼脑海里总会冒出些奇奇怪怪的画面,睡也睡不安稳。

    手机上好几个视频电话,都是他,她躲在另一间陪护室给他回了过去。

    “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累?这两天没睡好吗?”他的声音里满满都是对她的关切和担心。

    沈齐焉看着屏幕里的自己,是憔悴暗沉了不少,有些不好意思的捂着自己的脸:“没有,这两天睡得还行,一直陪着佩姨,我现在是不是很丑?”她自黑道。

    “看你的黑眼圈和眼袋,还想骗我?”

    闻言,她摸了摸自己很是壮观的眼袋,狡辩道:“乱讲,这明明说卧蚕!”

    顾见贤被她逗笑:“丝丝,你的卧蚕果然是异于常人,非同凡响……”

    她嘴硬道:“你以前见过的都是整的,我的可是纯天然的!”

    “天然累的……”他拆穿她,她眼圈下的乌黑可是骗不了他,虽然她那边的画面有些模糊,心疼道:“估计你这两天加起来睡了不到五个小时。”

    她知道她从来都瞒不过他,“一闭上眼睛就开始做梦,根本超不过几分钟就会被吓醒,还不如不睡。”

    “什么样的噩梦?”

    她咬了咬下嘴唇上的死皮,说道:“乱七八糟,一会从高处掉下来,一会被人追,总之很累很累。”她的话里带着撒娇,不知不觉她是真的把他放进了心里,只是她不自知。

    顾见贤:“你父亲怎么样?”虽然家里已经得到了消息,但是详细情况还不是很清楚。

    “医生说已经度过危险期,但是要清醒和回复意识还需要时间。”

    他的大拇指在屏幕上摩擦,似乎能隔着手机触碰到她憔悴的脸庞,语气温柔:“过几天我回国以后,去j市看你好不好?”

    她睁大眼睛,想看清楚他周围的环境,酒店的总统套房到哪都是千篇一律,心想难道他又出国出差了?

    “你现在在哪?”

    他把镜头切换,传来他的回答:“新加坡。”

    窗外是新加坡的夜景流光溢彩,狮城、马六甲海峡的风景如果是白日看,一定让人流连忘返。

    “你要来j市看我?”

    很难得第一次她没有直接拒绝他,这让他有点雀跃,又长又黑的眉毛底下那双俊目,泛着柔柔的涟漪。

    “你来之前给我打个预防针好不好,不要搞突然袭击!”她朝露般清澈的眼睛闪现狡黠,嘴唇被她啃得微肿发红,看起来像欲滴的蓓蕾,惹人垂涎。

    “不想要惊喜吗?”他反问。

    她坦诚相告:“我怕变成惊吓,谁让顾先生大名鼎鼎,威震八方呢!”

    他俊美的脸上噙着一抹宠溺温柔却又无可奈何的苦笑:“丝丝,你这还是嫌弃我给你丢人~”

    “哪有!”

    “没有吗?”他反问。

    沈齐焉没有办法忽视屏幕那端那抹炫目的笑,继续死不认账:“没有!”

    若是他的皮相还说是丢人的话,那她见过的男人就没有可以入眼的了。

    “那……你等我!”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飞到她的身边。

    他的最后一句话让她思绪万千,陌生又熟悉的环境,尤其她对于这个环境还特别排斥,痛苦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一直在压抑,难受到没有办法顺畅的呼吸,他就好像是洪水中的那根浮木,是她灰暗了很久的生活的那点曙光,她窒息着想要抓紧,不想再松手。

    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很自私……

    沈齐焉把电话收了,这个时候齐然推门而入,小脸都饿瘦了。

    沈齐然手里拿着保暖饭盒,来给她送吃的,虽然特护病房和一般公寓没什么差别样样齐全,但是她们还是更喜欢家里的饭菜。

    “姐,你要不要吃一点?这两天你都没有好好吃饭……”她嘟囔道。

    “我不饿,佩姨吃了吗?”

    “妈妈也没动多少……”她心里很不好受。

    她接过齐然手中的饭,安慰道:“等会我和佩姨一起吃吧,你也跟着用点,别父亲还没好起来,我们先倒下了。”她恢复了以往的理性和坚强。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