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抵达幽州城,李修便被这座城邦的萧敝所震惊。
在与街坊的交谈中,更是体验到了当地百姓的清贫。
然而,在寄宿在刘家兄弟的沉塘庐几日之后,他发现现实并非他想象中那般不堪。
街市上是一片死气沉沉,就算是大白天也没有人在大街上行走。
但是一旦夜幕降临,便会有黑色的人影轻轻扣响沉塘庐的大门。
在沉塘庐幽暗的堂屋里,每一天晚上都有散居各处的壮士相聚在一起,分享他们这几日的发现,商讨接下来的计划。
刘伯宇告诉李修,这些壮士是造反起义的中坚力量,他们在幽州城,甚至是周围郡县招募反抗的义士,安排人监视太守和大小官员的动向,甚至从黑市上购买武器。
而珊瑚这位武林盟主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在她的斡旋下,幽州周边的武林门派和游侠们或多或少都对这些打算造反的百姓伸出援手,让他们的境遇比先前大有改观。
与城西那边的荒凉萧索截然不同,仅有一街之隔的城东这几日却是异于往常地热闹。
从太守府大门外的一条可容四马并行的车道开始,到处都是张灯结彩,车马喧嚣。
大多数进城的马车都是径直来到太守府邸门外,客人手中捧着精致的礼盒,由管家满面堆笑地迎了进去。
“这才一会儿功夫,就进去了十几个送礼的,当官儿真是好,娶媳妇都能顺便把钱赚了。”阿海满脸羡慕。
此时,三人正坐在太守府外的一处早点摊上,吃着早饭,顺便打探打探周围的地形。
珊瑚用勺子搅着碗里的豆腐脑,把好好的一碗白玉般滑嫩的豆腐脑搅得跟八宝粥一般,满面忧思,唉声叹气,没心思跟他搭话。
阿海的心立刻揪起来,眼中泛出心疼的神色,只不过不是心疼珊瑚,而是那碗被搅得不成样子的豆腐脑。
“你不想吃就给我啊!”他说着便端过珊瑚的早点,唏哩呼噜一口气就喝进了肚子。
李修夹了一个煎包放在珊瑚面前的小碟里:“你在想什么?”
珊瑚神色忧愁:“我在想我哥。”
“你哥我不是在这儿呢么?”阿海喝完豆腐脑,抹了抹嘴又要去拿珊瑚的煎包,被李修用筷子挡住了。
珊瑚急忙把包子塞进嘴里,瞪了他一眼:“我在想我哥琥珀,才不是你这个跟我抢东西的坏蛋!”
阿海讪讪地收回手:“这么说来,是有些奇怪,他们比咱们路程近,应该早到了啊!”
“该不会路上遇见什么麻烦了吧?”珊瑚心中惴惴不安。
“怎么会,你哥跟你嫂子他们俩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阿海拍拍珊瑚的脑袋。
李修也跟着安慰说:“琥珀功夫不弱,心思缜密,绯烟姑娘确实是鲁莽了点,但是琥珀会照看她,不会——”
话音未落,突觉身后一阵杀气,李修下意识便挥剑挡格,等看清楚身后之人,急忙收手,结结实实被揍了一拳在肩头。
“你说谁鲁莽啊?”绯烟双手叉腰,怒气冲冲,“我一直以为你是正人君子,原来也在人背后嚼舌根!”
“绯烟姐姐!”看见绯烟,珊瑚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跑上前去拉住她的手。
绯烟朝李修做了个嫌弃的表情,对珊瑚道:“我给你介绍几个青年才俊,保证比这个家伙好一百倍一千倍!”
李修赔笑着作了一揖:“秦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
绯烟哼了一声:“这次就饶了你。”
“我哥呢?”珊瑚发现绯烟是孤身一人,周围并没有琥珀的影子。
绯烟狡黠一笑:“被我卖啦!”
“什么?”珊瑚一张小脸吓得花容失色,随即意识到她在开玩笑,瘪起嘴,“姐姐快说吧,我们都担心了好几日了。”
绯烟一手掩住翘起的嘴角,另一只手指了指大道前方:“这不是来了吗?”
其实不用她指点,三人已经注意到太守府前的那处大街上,远远行来一队轿马。
所有的人都穿着喜庆的大红色衣服,前面的十几个衣帽周全的年轻人吹着唢呐,敲着锣鼓,后面跟着十几个丫头,手捧托盘,上面摆着各式器物,什么宝瓶啊,红烛啊之类的。
接着,便是一乘悬着大红绸缎的八抬大轿,随着轿夫的步伐,有节奏地上下晃动。
能用这么大规模的送亲队伍,想来就是太守大人即将迎娶的小老婆了。
李修惊讶道:“琥珀潜伏在送亲的队伍里?”
绯烟得意洋洋地点点头。
然而三人伸长了脖子,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却没有看见琥珀半分踪迹。
眼瞅着花轿已经行至眼前,还是没在人群中找到自己的哥哥,珊瑚焦急地追问:“到底在哪里?”
正在这时,装饰华美的八抬大花轿的轿帘里突然露出一丝缝隙,一只涂着红指甲的手一弹,接着珊瑚便捂着脑袋“哎呦”了一声。
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我哥哥是新娘子?”
绯烟笑着点头,又一脸无辜地说:“本来我说我要去假扮新娘子,你哥不舍得啊,他说不能让我穿上别人的嫁衣,那就只有他自己去咯!”
“那本来的新娘子呢?”李修帮珊瑚拍着后背问。
绯烟耸了耸肩:“我们趁送亲队伍在客栈歇脚的时候,潜入她的房间,点了她的穴道,扒了她的衣服,然后——”
她伸出右手,做了一个手刀的姿势。
“然后把她杀了?”阿海震惊道。
绯烟白了他一眼:“打晕了而已,然后琥珀喂了她一些哑药,让她十天半个月说不出话来,然后把她丢在了十几里地外的一处猪圈里。”
“好,好狠,”阿海低声嘀咕,果然是黑道夫妻。
绯烟却完全没有负罪感:“那个新娘子凶巴巴的,长得又丑,还威胁说让她未来的相公砍我们的脑袋,我就顺手教训一下咯!”
阿海捧腹大笑,对珊瑚说:“没想到你哥还有这样的癖好!”
珊瑚指着已经走进太守府大门的送亲队伍,哭丧着脸:“会不会被发现啊?”
绯烟大喇喇地摆摆手:“婚礼是后天的事情,在此之前,新娘子被单独安排在一个院子里,还盖着盖头,不会有人发现的。”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