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着牢房的木门砰地一声关上,再用硕大无比的铁锁锁紧,程柔仍是不敢相信自己堂堂一国嫡出公主,竟会沦落到阶下囚的地步。
她原以为经过核查,便可以证明清白,却没有想到官差们连盘问都没有,就直接将她和珊瑚带到了位于城中一隅的监牢。
当程柔追问他们因由的时候,一个衙役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让她别磨磨唧唧的:“上头今儿个忙得要死,你乖乖地等待传唤就是。”
随着衙役的离开,同时带走了照明的灯笼,阴冷逼仄的牢房里立刻显然一片昏暗。
仅在墙壁靠近屋顶的地方凿了几个拳头大小的孔洞,从那里有昏黄的光线射入,看样子天快要黑了。
程柔拍着牢门大喊了好久,终于确认了不会有人过来,这才颓丧地转过身去,抱紧了身体小心翼翼地查看四周。
这是一件狭小的牢房,长宽不过十步距离,角落黑乎乎堆叠在一起的一团似乎是被褥,程柔已经下定决心坚决不碰那玩意儿。
除此之外,就只有地上散乱的稻草,可能是从草席上散落下来的,再无其他。
另外就是牢房中污浊潮湿的空气,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腐败了的味道,程柔觉得似乎多呼吸一口,生命就要消散一分似的。
珊瑚已经好奇地将四周查看了一番,口中啧啧称奇:“原来牢房长这个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程柔心中烦闷,用脚尖踢开地上的稻草,想找个干净的落脚之地,哪知道稻草挪动之后,迅速窜出十几只黑色的影子,贴着她的鞋边跑过,再次消失在阴暗之中。
程柔吓得惊叫出声,浑身上下的汗毛全立了起来。
“怎么啦怎么啦?”珊瑚被她吓地四处张望。
程柔缩在珊瑚的身后指着地上,哆哆嗦嗦地说:“好多,好多大虫子!”
珊瑚眯着眼睛瞅了瞅,拍了拍她的胳膊安慰她:“原来是蟑螂啊,没事儿不咬人,跟我们那边的比起来差远了!我以前住的地方有巴掌大的蟑螂,还会飞呢!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得把嘴巴闭紧了,小心会钻进去哦!”
程柔此刻的脸色比哭还难看,这哪里是安慰啊,分明是恐吓,她已经决定今晚打死都不会闭上眼睛了。
一向坚强的她在悲惨的现实面前,终于忍不住用双手捂住眼睛哭出声来。
珊瑚以为她是被蟑螂吓哭了,赶忙掏出手帕给她,一边在角落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同时又撒了些随身带的粉末在角落:“你看,这里撒了赶虫子的药粉,不会有虫子再过来了!”
程柔抽着鼻子瞅了瞅,确实看不见有虫子的痕迹,但是让她克制不住哭泣的并不只是这个,只是她此时没有精力去解释了。
“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程柔见她的年纪也不大,身子骨也比自己纤细,但是处事泰然的态度是自己所不能及时。
珊瑚嘻嘻一笑:“我小时候流浪过一段时间,早就习惯了。”
她安慰程柔:“你别担心,要是他们不很快把咱们放出去,李修哥哥也会来救咱们,小小牢房可困不着他……”
正说着话,牢房外面传来声音,一个狱卒提着木桶走了过来,放了两碗黑乎乎分辨不出东西的饭菜在牢门外就走了。
程柔跟珊瑚探过脑袋一瞧,只觉得一股腥馊的味道扑鼻而来。
珊瑚捏着鼻子,将饭碗远远地推开:“就算是我流浪的时候,也没吃过这种玩意儿!”
两人倚靠着坐在角落,珊瑚从怀中布袋里掏出几枚糖块,得意地说:“幸好我早有准备!”说着递到程柔面前。
程柔早已经饥饿难耐,红着脸接过了:“你怎么什么东西都有啊?”
“这就叫有备无患!”珊瑚朝她眨了眨眼,正要将糖块放进嘴里,不知从哪里传出悠悠的说话声:
“小山,晚上吃糖小心会齿痛。”
听见这声音,珊瑚眼眸一亮,蹦起来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李修哥哥,原来你就在我们旁边啊,怎么一直不说话?”
百里云修的声音从一侧墙壁继续传来:“这边有几位室友似乎不太欢迎我,我花了点时间跟他们讲道理。”
珊瑚将耳朵贴在墙壁上,隐约听见对面有呜咽声,看样子李修哥哥讲道理的手法强硬了一些。
“李修哥哥,你肚子饿不饿?”珊瑚对着墙壁问。
对面沉默了片刻,终于传来了回答:“有一点。”
“那要不要吃糖啊?是前面镇子上有名的八宝糖,很好吃的哟!”珊瑚的声音带着蛊惑。
隔壁再次陷入沉默,良久之后终于传来了百里云修不甘的声音:“好。”
程柔在旁边看着珊瑚与百里云修讲话,正好奇她要怎么把糖分给对方吃,只听见一声轻微的爆裂声,两间牢房之间的砖墙上便多了一个洞口。
百里云修不知道用什么法子,生生将几块砖头抽了出来。
透过砖缝看见对方,珊瑚原本有些提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从洞口递了几枚糖块给百里云修。
程柔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用如同过家家一般的态度坐牢,随即又心生疑惑:“这座牢房根本就困不住你们,为什么还要待在这里?”
珊瑚也是一头雾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李修哥哥要乖乖被官府的人带走。
百里云修在隔壁回应她:“你不是也一样吗?只要说出你的真实身份,就不会在这里了。”
“真实身份?”珊瑚转头去看程柔。
而对方却低下头去,没有接话。
只听百里云修继续道:“不过你已经送出了信物,我想最晚明天,就会有人来接你。”
“所以我们明天就可以出去了?”珊瑚开心地问。
百里云修笑着回答:“这是自然,牢房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程柔紧紧攥着手中的糖块:“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珊瑚一怔,习惯性地看向百里云修的方向。
百里云修笑道:“姑娘的身份还不到公开的时候,我们自然也一样,请稍加耐心等待片刻。”
程柔透过砖缝,第一次认真审视对面男子的侧影,不知为何越看越觉得眼熟,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我明白了,我不问了就是。”
她回到墙角坐下,将糖块放进嘴中,感受到丝丝的甜意涌入喉咙,一直波涛汹涌的肚子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珊瑚见她怔怔地看着前方发呆,坐回到她身旁,纠结了一会儿才问出心中的疑惑:“你认识我哥哥吗?”
程柔一愣:“你哥哥,他是谁?”
“他叫琥珀,我听见你喊他的名字来着。”珊瑚小心打量着她的脸色。
果然看见程柔表情一僵,紧跟着咳嗽起来,原来是糖块不小心被吞了下去。
珊瑚赶忙替她拍着后背,帮她顺气。
程柔缓过气来,脸上还挂着咳出的眼泪,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珊瑚:“你是琥珀的妹妹?”
珊瑚点头:“我们是孪生兄妹,所以你之前说的跟我长得像的人,就是我哥哥吧?”
程柔一脸苦笑,原来如此,没想到天下如此之小。
“你是怎么跟我哥哥认识的?”珊瑚问。
“他,他没有提起过我吗?”
珊瑚认真地回想了一下,终于还是摇头:“好像没有说过。不过他那个人粗细大意,你可别介意啊!”
程柔摇了摇头:“他没有说起过我也是应该的。”
珊瑚见她神色惆怅,似乎想起了不开心的事情,赶忙道:“要是我哥哥做错了什么,我替他向你赔礼道歉。”
程柔勉强一笑:“没有,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他,他现在怎么样?”
珊瑚想起出宫之前收到的那封信笺,低垂下眼帘:“他带着嫂嫂回家,路上似乎遇到了麻烦,但是我相信哥哥一定会解决的。”
程柔跟着点头:“要是琥珀的话,一定没有问题的。”
珊瑚咧嘴一笑:“你好像跟我哥哥很熟。”
程柔用微笑化解自己的尴尬:“我们只是偶然相遇过一次,他在危难的时候救过我。”
珊瑚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缓了缓神,程柔终于下定决心问道:“他和绯烟姑娘关系还好吗?”
“你也认得我嫂嫂!”珊瑚开心地说,“虽然他们时常打打闹闹,但实际上感情好得不得了,哦对了,嫂嫂马上就要生宝宝了,还是双胞胎呢!”
程柔见她说得兴高采烈,脸上也带上了跟她一样的笑容,但是心中却感到从未有过的落寞。
自己第一次如此倾心一个人,却在他的生命里一点份量都没有,不过是匆匆的一个过客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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