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十月,河水微凉,温暖的阳光下,水光潋滟。
有点刺眼。
因是下午,河边已经无人,格外的寂静,山林间传来些许的鸟鸣声,越发幽静。
河边,一个小身影,穿着早已褪色的紫色袄子,正低头洗着衣裳。
看着盆里,有着男人的长衫,以及女人的袄子,裤子是已经褪了色的灰色,虽说已经陈旧了,但依然看得出,洗得干净。
只是,裤子沾染了一抹血。
妇人低着头,洗得认真,只是双手机械式的在搓动。
在潋滟的湖水照映中,夫人脸色发白,嘴唇更加是没有任何的血色。
忽然,妇人许是蹲着久了,动了动腿,因着前两日刚下过雨,今儿个放晴,是以,河边的泥土稍微松软了一些,妇人许是脚麻,跌落了水中后,并不能挣扎。
河水不深,只是女子娇弱,河水已经没过了女子的头顶。
阳光照在河水上,却没有任何的暖意,许是秋天来了,河水虽不彻骨,但是凉意十足。
因为河水的凉意,以及发自内心的无助感,让许阳清醒了过来。
一直挣扎着,喊着救命,可这个时候,河边哪里来的人?
这不过是申时一刻,时间尚早,村民可都是在家中休息的,许阳的呼喊声,无人能听到。
反倒是每次张口之后,河水又灌进来了一些。
她不会水!
不出片刻,许阳便是到了弥留之际。
想活,却也知道活不成了,死了也好,至少,不用再受折磨了。
只是,此生的不甘心,若有来世,断不会再走今生的路!
谁也不能再勉强她!
她的婚事,她做主!
弥留之际,人总是格外的清醒,许阳想起近日发生的一切,滚烫的泪水流淌着,混进了冰凉的河水中。
十五岁被亲奶姜氏用五两银子,卖给了云蒙村的老鳏夫,嫁过来之后,每日都在忙活,新婚之夜时,本身女子就疼,结果老鳏夫仍然粗暴,不知珍惜。
第二天早晨,依然要起来伺候,每日起早贪黑的,本以为已经习惯了,但是稍微做得不好,非打即骂。
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老鳏夫不傻,奸诈得很,只是打在身体里,脸上看不出分毫。
嫁过来有半年有余,一直没有传来怀孕的消息,许是年幼时因为吃不饱穿不暖,是以,身体有点营养不良,以往葵水来的时候,也是不规律的。
熟知,上一个月葵水没来,以为和往常一样,是因为推迟了,前日,被老鳏夫因为做饭晚了,打了一顿,掉了孩子。
老鳏夫非但不自责,反倒是骂了她不照顾孩子,昨个儿休息了一天,也是对她骂骂咧咧的。
老鳏夫看着家中堆积起来的衣裳,便把她扯下床,让她去洗衣裳,便有了如今场景。
若是再有来世,她断不会过得如此窝囊。
什么以夫为天,什么孝道,她都早已看淡!
冰冷的河水冲到了脑门上,许阳很累,罢了,也不会有来世的。
临死之前,是无比的清醒的,只是来世,不过是奢望罢了。
许阳无奈的笑了笑。
身上的疼痛,慢慢的麻木了。
好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身上有点暖和,但是依然是有凉风吹过。
凉风吹过时,缩了缩脖子,许阳睁开眼,惊讶得很。
这里不是……
这是她出嫁之前的娘家!
她住了十五年的家!
揉了揉眼睛,许阳不敢相信,这个地方!
顿时,不知为何,心里莫名的有了委屈感,滚烫的泪水流淌在脸上。
她顾不上抽噎,只是无声的抽泣。
老天有眼,她回来了。
不知哭了多久,吱呀一声,一个妇人模样的人走了进来,穿着灰色的袄子,进来看她哭了,满脸心疼,道:“丫头,不哭不哭,娘已经给你出气了。”
说话的正是许阳的亲娘,陆氏。
陆氏是个泼辣的女子,但是嫁到了这个家,上头有婆婆压着,倒是收敛了不少。
但是并不代表,她能容忍自己的女儿被人欺负。
许阳破涕为笑,忽然扯到了头上的伤口,顿时苦着脸。
“你这丫头,还笑什么,好生养着。”陆氏忙道。
“娘。”许阳喊出了这个称呼,鼻子酸酸的:“我没事儿。”
看着女儿的说话声中,带着些许的鼻音,陆氏以为她是疼的,顿时心疼不已,骂道:“汪氏这个死不要脸的,下次我拔了拔了她的皮。”
“可惜我的儿,可别破相了才好。”陆氏心疼。
事情的起因是,许阳因为高热,身体虚弱,于是陆氏就找了一个鸡蛋,做鸡蛋羹给她吃,谁知,被大房的主母汪氏看到了,心有不平。
汪氏心道:一个赔钱货而已,生个病还要吃鸡蛋羹,乡下素来就是节俭惯了,鸡蛋还要留着拿去换钱呢。
于是,就到了许阳的奶奶姜氏跟前嚼舌根,谁知,被汪氏的小儿子许登听到了,许登正是馋嘴的时候,于是就跑过来抢着吃。
本就不是第一次了,许阳体弱,打不过这个小胖子,还被小胖子推到了一旁,额头撞到了一旁的柴火上,破了个洞。
前世的时候,的确是留下了疤痕,虽说只是额头上一点,但是不好说亲,也是姜氏能把她卖出去的原因之一。
今生恐怕也会留疤吧,许阳眼神暗了暗,道:“没事儿,破相了就不嫁人了,就留在家里,伺候娘。”
“你这孩子。”陆氏愁容满面,道:“女孩子还是要嫁人的。”
许阳不可置否,乡下的男子是什么情况,她知道,她不想嫁出去。
“好了,娘给你做了这个,你尝尝。”
这次依然是做的鸡蛋羹,应该是刚做好的,碗还是烫的。
新蒸好的鸡蛋羹,光滑的很,应该是用筛子筛过的,嫩嫩的。
很有食欲。
许阳拿了勺子,吃了一口,入口即化。
“好吃。”许阳吸了吸鼻子,说道:“谢谢娘。”
陆氏正想着说点啥,结果被外面的声音给吵到了。
“娘,我要吃鸡蛋羹,我要吃鸡蛋羹!”许登赖皮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陆氏眉头一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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