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古剑乾坤 > 鱼肠 二
    欧冶指目太湖。相传太湖乃天宫聚宝盆坠入凡间所成,其中七十二颗翡翠玉石,皆化作太湖美景。凡八百里,天水一色,波光粼粼。当年大禹治水于吴地,通渠三江五湖,此处钟灵毓秀,皆因太湖。

    欧冶与专诸乘小舟划至湖心,环顾四周美景。彼岸湖岛,宛如一只巨鼋昂首,眺望天际。

    “公子光说要将剑藏于鱼腹,则所铸之剑须循水性,剑魂当引水中之灵。太湖灵气最盛之处,就在湖心,我们且耐心等候,看是否会有合适的剑魂。”

    欧冶抛下一竿鱼饵,专心垂钓,偶有小鱼上钩,欧冶通通放生湖中。专诸也不焦急,只在一旁安坐,凝视湖面。

    一日灵气最盛时分,当是朝阳东升,以及皎月待起之时。欧冶抬头望了望西方半轮残日,心想时机应该差不多了。

    突然平静的水面泛起一圈巨大的涟漪,小舟随波荡漾起来。欧冶手中的钓竿忽的一紧,几乎要将小舟掀翻。

    “好强!”欧冶心中感叹一声,臂上的轩辕剑痕忽然红光四溢,双臂发力,青筋暴起,将手中竹竿往空中一抛,心中不由赞叹起来,如此威慑力,绝非凡物。

    随着竹竿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水花高高溅起,一条巨大的金色鲤鱼腾空而起,一口将竹竿咬断,挡住了太阳的余晖。与众不同的是,这条鲤鱼不仅巨大,更是长须如丝,彩鳍如绸,身有祥云龙纹,头长金色犄角。

    “金鳞龙鲤!”一旁的专诸被这景象所撼,目瞪口呆。“我在太湖四十载,也没见过如此神物!”

    金鳞龙鲤身长数丈,一头已经落水,尾部才从水中腾起,然而尾部花纹,却映着一个少女的身躯,栩栩如生。金鳞龙鲤掀起巨浪,连船带人一并掀翻。随后波浪渐息,湖水成镜,龙鲤带起两道水痕,飞快地消失在水天之际。

    落日西下,天色渐渐暗下。欧冶与专诸将小舟翻正,拖着一身湖水,重新爬上小舟。

    “看见了么,那便是你需要的剑魂。”欧冶拧干衣服上的水,“这条龙鲤每日在湖心吸食日月灵气,修成金鳞,更有人性,至少有千年修为,皆在内丹之中。如果你能征服它,我便能给你铸剑。”

    专诸并没有因此退缩。

    “若是不能完成公子所托之事,还有何苟活的颜面。区区大鱼,不在话下。”面对他的自信,欧冶不知该作何反应。

    欧冶摸了摸手上的剑痕。当初为了轩辕之力,他经历了多大的艰难险阻,只有他自己明白。回想起来,他不得不佩服当年那个无所畏惧的自己,仿佛眼前的专诸一般。但一介凡人,要对付天地所生的千年龙鲤,谈何容易。

    专诸没有显露出一丝急躁或者不安。他在欧冶的草庐旁搭起一个简陋的帐篷,每日只做三件事情,一是在太湖边采集结肠草,一是在湖心潜心观察点滴动态,还有就是捕来白鱼做鱼炙。每日的鱼炙看似无差,欧冶却并吃不腻。

    太湖雨季,专诸的帐篷多次被雨水冲倒,又多次被重新加固。虽然欧冶的草庐好不到哪里,但欧冶多次让专诸和自己同屋,专诸却始终不从。

    “专诸只有一个请求,望先生二十日内为我铸一柄丈长鱼矛,一条百仞铁链以及倒钩百枚。”

    欧冶没有理由拒绝,哪怕露宿风月,他也要换得欧冶的这个允诺。欧冶知道专诸要做什么,只是仅凭一柄鱼矛和匹夫之力,恐怕尚难刺穿层层金鳞。

    十日后,结肠草已堆积成山。专诸不再采集,而是将结肠草紧密串联,相互交织。欧冶知道他是在织一张巨大的网。结肠草性柔,受力愈大,收力愈强,四两克千斤,太湖居民皆知其性,常常织作渔网,用来对付金鳞龙鲤,确实值得一试。欧冶知道,眼前这个汉子,内心并不像他的外表那样粗犷,他一直在思考。

    又一旬,欧冶子如期实现约定,将一卷铁链,百枚倒钩,以及一柄黑金鱼矛交给专诸。专诸叩谢过欧冶,将鱼矛拿起端详。百斤重的鱼矛在专诸手里,似提孩鞋,随意舞动,划开风声。专诸一发力,鱼矛似离弦之箭,飞出百步,连穿数柏。

    “好臂力!”欧冶不得不叹服。如此能耐,若赴身沙场,必能叱咤风云,建功立业;为勋为爵,不须几载。现如今为屠为渔,屈身卖命,着实可惜。

    重恩重义,在此乱世,不知算是专诸的优点,还是遗憾。

    次日,结肠草织成的巨网消失在了湖边,一起消失的,还有专诸的帐篷。

    “你要行动了吗?”欧冶望着凝视着湖心的专诸问道。

    “不,我还在等一个时机。”专诸坐在一堆篝火旁边,身上的麻衣湿淋淋地滴着水,仿佛刚从湖中上来。专诸手中紧紧攥着鱼矛。“我有预感,它很快就会到来。”

    一连三日,专诸不吃不喝,也不动不寝,只是专注地望着湖面,保持着篝火的燃烧。他究竟在等什么,欧冶也不知道。

    欧冶不想问,也不想不插手。他知道在专诸得到剑魂之前,他始终只能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旁观着这一切。这不仅是对专诸的考验,也是对自己承诺的负责。他绝不会只因为对专诸惺惺相惜,而忘记自己的态度。

    欧冶望着无尽的湖面,天水一际,相连处几层厚厚的乌云,似要铺天盖地地袭来。

    夜半,欧冶忽的从梦中惊醒。一道紫光划过天际,仿佛天穹破隙,随后一声惊雷,响彻天地。

    欧冶披上外衣,急忙跑出草庐,望湖边望去,寻找专诸的身影。庐外风雨大作,卷着漫天的枝叶与碎沙。一直未熄的篝火此时只剩一缕浊烟,一个高大的身影从篝火灰烬中取出一团焦土,顶着大雨,几步跃上湖边几乎要被浪卷走的小舟。

    “我与你同去。”欧冶大步上前,也随之跃上小舟,雨水打湿了一切,模糊了视线,甚至于看不清楚眼前人的面庞。

    “不妥,”专诸挥挥手,示意欧冶回到岸上,“稍适恐有一场恶战,专诸怕无心顾及先生。先生若遭意外,可如何是好。”

    “无妨,我尚能自保,你只管去吧,我一旁远观即可。”

    专诸不再多言,解开绳栓,挥桨向湖心划去。波涛虽汹涌,但小舟似有神力相助,一路逆风破浪,直行无阻。

    湖心,一只竹筏正随波起伏,想来是专诸早已布置此处。专诸将船桨递给欧冶,怀抱焦土,从小舟一跃至竹筏上,抱拳道:“欧冶先生请驾舟趋避,我要引那金鳞龙鲤出来!”

    欧冶点头,示意专诸小心,划舟退至百步之外。再向湖心望去,只见水浪之间只剩一张竹筏,疑惑时,专诸从水中浮起,从竹筏底下取出一道铁链,铁链一直延伸至湖底,不知连接着生命。专诸一个打挺稳稳地站上竹筏,将铁链在青筋暴起的臂上缠绕数圈,又取出那团焦土,一拳击碎,投入江中。

    欧冶本不知道那团焦土是什么,但随着一阵奇香从水中弥漫到空气中,欧冶便了然了。三天三夜不熄的炭火,是为了烤就如此奇香的鱼炙。冥冥天地,似乎都在风雨中颠覆,唯有专诸一人,立于白浪之上,在波涛中巍然如山。

    随着鱼炙没入白浪,奇香四溢,视觉与嗅觉的巨大悬差让欧冶恍然若失。欧冶忽然觉得脚下的水流似乎改变了流向,低头望去,波浪间银光闪动,竟是各种鱼群并肩齐进,不计其数,宛如被某种力量所驱使,接二连三都向湖心汇聚而去。

    欧冶稳住小舟,顺势朝湖心望去。专诸的竹筏已被争相竞食的鱼群顶出水平线,以此为中心,形成了一圈巨大的银花涌泉,竟平息了飓风卷起的巨浪。

    欧冶没想到只凭一块鱼炙,就能颠覆天地的力量,不禁对此人油然而生一种信任。或许,他真的能凭一人之力,取下金鳞龙鲤的千年内丹。

    鱼群越聚越多,无数白光泛滥,不断有鱼群跃出水面,许多比竹筏更大的黑影在鱼群中冲撞,吞噬着密密匝匝的鱼群,但比起金鳞龙鲤,威力相去甚远。

    忽的鱼群似乎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四散而去,随之一个巨大的黑影,好似巨鲸一般,从湖底涌上,水浪四涌,在竹筏下徘徊。随其转动,湖面以竹筏为中心,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竹筏紧紧吸附。专诸执矛而立,随着竹筏任其旋转,空气中弥漫着杀气。

    风雨好似被沉重的气氛所驱散,骤然停歇,唯有雷霆之势不止。欧冶远远望着专诸与龙鲤黑影形成的鲜明对比,在这雷霆万钧之势下,心中竟也紧张起来。

    专诸注视着湖中的巨影,连百步之外的欧冶都能感受到他紧绷的神经。他额头手臂青筋突兀,手中鱼矛紧攥,不自觉得又将臂上的铁链紧紧地缠绕了几圈,人与自然的对决似在弦之箭,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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