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清去取药渣期间,林茗来来回回确认很多次,这碗药确实有点问题,但保险起见林茗还是决定先看过药渣再说。
吱呀一声,房门开启,沈清手中拿着个纱布包,放到林茗跟前说道:
”这是今天煎药的药渣,没有遗漏。“
林茗听罢点了点头,拆开纱布包,将药渣全部摊开放在手上仔细一一辨认,良久,林茗呼出一口气,向着沈清问道:
“这药方子是你说的那个孙郎中开的?”
沈清点了点头答道:“是啊,怎么这药方子有问题吗?”
林茗口中轻笑道:”这药方子是没什么问题,但那个孙郎中却是个庸医。“
”哦?此话怎讲?“
林茗从这些药渣中挑出两个看上去比较完整的草药。
“你瞧这两株,左边这个是丁葵草,右边这株名为百解藤,两味药都有清热解毒治疗伤寒之症的功效。伤寒症分为风热与风寒,风热的症状是发热重,恶寒轻,易口渴流黄涕,而我的症状是发热轻,恶寒重,鼻塞流清涕,所以我患的应该是风寒而不是风热。而这碗药却是治风热的。所以我说这药方子没问题,说孙郎中是庸医也无非是他观察不够仔细,便轻易开了方子而已。”
林茗说完后便看向沈清,对方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她的长篇大论,还在呆愣中。
“你是从何得知这些草药以及病理知识的?”沈清定定地看着林茗问道。
突如其来的提问让林茗原本有些疑惑的神情微微僵硬,内心责怪自己怎么没想到原身懂不懂医术这茬,不过现在说都说了,也只好糊弄道:
“这些都只是我以前偶然从书中看到的。”
说完看了一眼沈清,见他神色不变,就有些试探性地问道:“怎么,你不信?”
“我信。”
“那你老是看着我做什么?”她还是觉得有些别扭,自己这也算蒙骗了回人,即使她必须这么做。
看了眼林茗,沈清眼含着笑意道:
“只是觉得娘子博学多才,为夫感到有些羞愧罢了。”
林茗不禁有些无语,不过这家伙竟然相信自己,那她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勉为其难原谅他之前的恶劣行径吧。心情好了,嘴上也安慰道:
“哪里哪里,你年纪轻轻便已是童生,以后一定前途无量。”
见林茗不再浑身冒刺似的防备警戒,还说出这样不像一般女子说出的话来,沈清心中很是无奈,也许她本就不是普通女子吧。
想到这儿,沈清不由得怔了怔。
一开始对于这份亲事,沈清虽然说不上排斥,可却也不那么欣喜。可以说这份亲事更像是完成一件任务,一件大家都期待而自己也不那么抗拒的任务。
母亲身体日益衰弱,唯一的心愿便是能在她有生之年娶妻生子,父亲虽然平时不苟言笑,但还是希望看见他成家立业的。他对于儿女私情并无兴趣,可既然这是二老的心愿,那他也有责任让母亲还在这世上时少些遗憾多些圆满。
于是在媒婆上门做媒时,他便告知母亲一切全凭她做主,自己不会有异议。母亲挑来挑去,最终选定的是上河村林家十六岁的长女林茗。
母亲说,林家虽然家世普通,但这林茗却是识得一些字的。乡野农村,识字的人本就稀少,更别提识字的待嫁闺中的女子了,夫妻之间倘若有共同语言,那将来相处起来也更融洽一些。
母亲还说这林茗生性恬静,不是个爱闹腾的,女红家务也是擅长的,如此一来,她百年之后自己也能有个知冷暖的人照料着。
母亲在经过多方打听之后,最终定下了这门亲事,找来媒婆上门提亲。对方在得知自己一行人的目的以后,对这门亲事也是十分赞同。
他在提亲时也远远见过她一眼,当时她端坐在椅子上,头微微低垂,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给人感觉是一个比较文静内向的女子。这样也好,自己心中想着。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很快便到了迎亲这一天,仔细将母亲交代的都安排妥当后,却不想等来的花轿里的人已经不省人事。之后找来郎中说她是得了伤风,看这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可能是因为出嫁时路上颠簸,导致病情加重才会昏迷。
母亲坐在床边望着床上满脸苍白的人,嘴上直说亲家简直就是胡闹,自家女儿生了病还让她上花轿,这婚事早已定下,什么时候结不可以?还怕沈家跑了不成?可怜这孩子了。
连连两天都高烧不退,人也没有清醒过。就在郎中都束手无策时,第三天时,她忽然退了烧,找来的郎中见她度过危险期便开了药方,仔细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而他看着床上苍白着脸双眉紧锁的人,却感到有些事情好像开始不一样了。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却发现眼前的女子并不像他先前了解过的那样,难道失去记忆真的会影响一个人多年以来的行为处事和性格?
他心中存疑,但却冥冥之中有种直觉,她不仅仅是失去记忆这样简单。
原本以为会平平淡淡,相敬如宾地度过这一生,可现在事情好像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她让他感到未知,这种未知无法预期更无法掌控。
只是生平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感觉的他,却丝毫没有想要改变这种现状的想法。
也许,他也在期待着这样的未知数以及这个未知的人。
”你怎么了?“林茗在一旁看他发愣了半晌,终于耐不住性子打断他道。
望着这个拿着手在他眼前晃动的女子,沈清不自觉嘴角带出了一丝笑意,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那不安分的手说道:
”为夫的不是,娘子困了想歇息了吗?“
说完眼神扫了一眼一旁没怎么动的药碗,正色道:
”这药不要喝了,如若不是这些药,娘子的病早该好了。“
”还用你说。”林茗嘟囔道,又像是想到什么事情,试探地问道:
“晚上还是和之前一样吧,我这病还没好全,如果传染给你……?”
醒来的这几天晚上都是她睡床,沈清睡在旁边的榻上,那榻看起来不像是多舒服的样子,可要她和一个不算太熟悉的人同床共枕她实在是做不到。
“为夫不怕被染了病症,不过既然娘子执意,那为夫便依了娘子。”沈清温声道。
“答应就答应,话真多。”林茗听了之后感觉这古人话真的是多,快速将外衣脱去钻进被窝里,翻身时嘴里还嘟囔着:“话又多又肉麻……”
望着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背对着他的林茗,沈清只能好笑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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