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村头,林茗沈清恰好看见村头停了一辆牛车,车上坐了几个妇人和一个赶车的车夫。
那车夫先看见沈清二人见二人往村外走,便喊了一嗓子道:
“沈小子,去镇上吗?上来叔稍你一程。”
家里的牛车被沈父赶去私塾了,林茗本以为今天要走着去镇上,没想到在村头遇见了个牛车。
瞧着牛车上几个婶娘,每个胳膊上都挎着篮子,一看就知道是要去镇上赶集。
千灯镇的集市每隔一天就会有一次,所以他们这是遇见赶集大队了啊,林茗立即用眼神看向沈清,示意接受人家的邀请。
“那便谢谢王叔了。”沈清拱了拱手,就带着林茗坐到了车上。
才刚坐上牛车,就有四面八方的婶娘朝着沈清上下其手,见沈清面上有些不太自然的模样,林茗一时间憋笑憋得很痛苦。
显然四面八方伸过来的咸猪手让沈清有些难以招架,嘴上叫着婶娘好,身子却往后面微微一躲。
这些婶娘见沈清躲避的动作,也终于都放下了咸猪手,可别误会她们着几十岁的人了,可不是想揩一个后辈的油,而是想沾些书香气,回家好传给家里面正上私塾的小的。
车夫王叔见人都来齐便声音清亮喊到:
“启程坐稳喽。”
沈清察觉到身旁林茗胳膊的颤动,就知道林茗在笑话他,于是笑着说道:
“娘子,路上有些颠簸,你稍微忍耐些。”
沈清这句话,一下子就将众人的目光集中在林茗身上。
“你们看沈家娘子就是长得喜人,和我们沈小子真真是郎才女貌啊。”
一个婶娘见了林茗,夸赞道。
“谁说不是呢,沈小子这回成了家,可要努力抱上个胖小子才行。”
“看他们小两口这么恩爱,你们还担心啥呀。”
婶娘们说完哄笑起来。
林茗狠狠地瞪了眼沈清,这个沈清一定是故意的!
仿佛背后长眼睛似的,沈清下一秒就转过脸看着林茗,脸上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在得意。
林茗不顾还在调笑他们的婶娘们,将沈清胳膊拽了过来,压着声音恶狠狠道:
“你干嘛要答应和我一起出来!我本来一个人就行了,你看看现在被人笑话了吧!”
沈清却眼睛一眨,小声地附在林茗耳朵边说道:
“小舅子的事就是清的事,清怎能不来?”
说完沈清便移开了,林茗顿时拿手使劲搓着耳朵,仿佛想将那种极痒的感觉给搓掉。
大舅子是谁?
反应过来沈清口中的大舅子指的是林秋白,林茗又拿眼镜狠狠瞪了眼沈清,也不和他说话了,直接嘴里做出了个不要脸的口型。
沈清自然知道林茗在骂他,不过却也不生气,而是心情很好地看着沿途的农田。
见沈清不搭理自己,林茗也惹得没趣,应付了几下一众婶娘,便也看着周围的景色。
上次来镇上时,心中装着事,她也没好好看看周围的景色什么的,现在再看,不亏是在古代啊,没有污染,即使只是农田和天空,都让人眼前一亮。
沈清在林茗看着天空时看了林茗一眼,随即便转回了头。
内青村到镇上用走的要走一个多时辰,赶牛车只要半个时辰不到。
时间一晃而过,林茗还在迷恋地看着风景,想着要是在现代,指不定被开发搞成生态旅游农家乐,就听一旁的沈清提醒道:
“娘子,我们马上要到了。”
“哦。”
怎么快?果然发呆的时光总是很短暂这句话一点也没错啊。
沈清点点头。
林茗整理了下身上背的包袱。
二人来的时候就只带了一个包袱,里面放着的是昨天林茗和沈母做的栗子饼,准备路上走累了充饥的。
现在虽然没吃,待会林茗自有她的用处。
下车后,沈清不顾车夫王叔的阻拦,硬将四文铜钱塞给了王叔。
林茗也是才知道,其他婶娘原来都是付过钱的,一人两文。
见拒绝无用,王叔也只好接受,又对着沈清和林茗道:
“一个时辰后王叔在集市等着你们。”
沈清笑着道:
“不用了王叔,待会我们两个有事情可能要耽搁一会,你和婶娘们就先回去吧。”
那行,那下次沈小子坐王叔的车可不能付钱啊。”
两文钱包括一来一回,沈清知其意便笑应道:
“知道了王叔。”
林茗在后头看两人讲话,这古人就是朴实,一文两文车钱也不肯占人家便宜。
想了想又觉得现代也有不喜欢占便宜的人,那个时代都有喜欢占人家便宜和淳朴的人,她这样想实在是有偏见了。
自嘲的笑了笑,林茗就见沈清走上跟前道:
“娘子,咱们现在就去牙行吗?”
林茗回过神来点头道:
“嗯,我们走吧。”
来到秦氏牙行,那秦月桂一见二人来了,便直接将二人迎进了里屋。
屏风后,秦月桂给林茗沈清倒了杯茶,这才讲起昨天发生的事。
“听秦当家所言之意,那林王氏今日就会将林秋白送来?”
沈清听后平静地问道。
秦月桂点点头,却见沈小娘子脸上颇有些愤恨。
这个王兰芝,果然半点没将王兰芝放在心上,竟然为了这几两银子,冒着被抓进官府的危险也要将林秋白卖出去。
虽然这个计策是林茗自己想出来的,但她好歹还担心过,若是王兰芝还念着十几年的母子情不肯,到时候她该怎么应对的想法。
现在想想真是愚蠢至极,这个王兰芝根本就不配做林秋白的母亲。
又听王兰芝不仅答应卖林秋白,还向秦月桂多讨要了一两银子,真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哼,别以为她的银子这么好赚,她到时候有的是办法,让王兰芝将卖林秋白的钱吐出来,她根本没有将林秋白当过儿子看待!凭什么有权利用卖他得来的钱!
这三十两银子就算是喂狗也好过给王兰芝!
沈清见林茗满脸怒气的样子,知道她肯定是因为她那个继母生气,于是拍了拍林茗的放在腿上握成拳头的手。
林茗稍微找回了些神智,对着秦月桂说道:
“那林王氏有没有说过今天什么时候来?”
秦月桂却摇了摇头道:
“她只说今天回来,我叮嘱了她不要拖延,想必应该不会太久。”
林茗点了点头,心中还是有些焦急,也不知道林秋白这回心中受了多少伤,王兰芝想要将儿他健康地带过来,肯定不会将他弄昏,而且一定会叮嘱他不要将事实说出去。
她根本想象不出,娘要卖掉自己对一个男孩来说有多么无助绝望。
不过这样也好,早点让林秋白看清楚王兰芝的真面目,也不会在日后还对王兰芝有期待。
虽然她是为了林秋白脱离苦海想出的这个法子,但一想到林秋会因此承受的痛苦,林茗就有些责怪自己。
可正当她低着头陷入自责之时,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用力的握住了她有些微颤的手。
林茗一愣,抬眼看了看沈清,他脸上带着询问,见她抬起头,他神色不变地说道:
“秋白会理解你的。”
林茗这下子又是一怔,他如何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几乎没有思考,林茗就脱口而出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这回换做沈清愣怔了。
只见沈清做出一副确实在思考的神情,半晌后才有些不确定道:
“难道不是吗?”
林茗点了点头,直视着沈清的眼睛,直到眼睛有些酸涩才别来了眼睛。
算了她魔怔了,也许她现在这幅样子,任谁见了都能知道她在想什么吧,沈清也只是恰好猜对了而已。
沈清见林茗别过头去,微蹙了蹙眉,也没再多言。
秦月桂见两人没有说话,也知道对面沈小娘子在担心她弟,可这王兰芝什么时候来也没个准头,谁知道她是中午来还是晚上来。
就在三人各自担心时,却有一男童跑进了屋说道:
“秦妈妈,外面有一个妇人来找你,说是来卖书童的。”
男童一声书童刚一说出口,三人登时看向男童,秦月桂急切问道:
“可是有带什么人?”
男童想了想道:
“带了一个比我高一些的大哥哥。”
“长相如何?”这回是林茗问的。
那男童也不知道怎么形容长相,最后只好回答道:
“嗯,大哥哥很瘦……”
林茗瞬间看向了沈清,眼神的意思是,肯定是王兰芝带着林秋白来了。
沈清点了点头,向着秦月桂道:
“秦当家,应该是那林王氏带着秋白来了,我与内人就先待在这里,还请你快快前去。”
秦月桂也知道事情紧要,于是没说什么,直接跟着那男童出了门。
林茗这回更显紧张了起来,保佑这场交易能够顺利完成吧。
秦月桂来到门口,便看见王兰芝带着以为瘦小的男童站在那。
男童看样子差不多九岁左右,但听林小娘子讲她弟明明已经十二岁了。
将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养到只有九岁左右的样子,这王兰芝果然真是个心肠歹毒的啊!
秦月桂心里感叹,面上却摆起了一副笑脸道:
“快快进来,这就是你大儿子吧?”
王兰芝左右看了几下,确认院子里没人在,这才放下了心。
她和林秋白刚才就到了,只不过到镇上的时候远远看见有几个好像是邻村的村民,于是便拉着林秋白躲着人多的地方,专网没人走的地方绕道走。
一边走一边躲,这才花了些时间。
她刚才还怕到这里遇见同村的人拆穿她呢,好在这里没什么人。
王兰芝生怕耽误久了途生变故,于是赶紧带着林秋白挤进了门。
关上门王兰芝立马道:
“好了我现在人带来了,秦姐姐你看满意吗?”
见王兰芝脸上一副紧张仓皇的样子,秦月桂在心中嗤笑不已,笑着指了指屋里道:
“妹妹你急什么,来都来了,咱们进去喝杯茶,也好将卖身契签了。”
王兰芝听到卖身契这一茬,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道。
只是若是她不签,这秦月桂肯定会察觉出什么,还是签吧,反正这件事也不可能会败露。
只要那个大户人家搬走了,这件事就在也没有人知道了。
秦月桂就见王兰芝扯着林秋白往屋子里去。
王兰芝的步伐略有些急躁,做了亏心事的王兰芝觉得只有在屋子里面才是安全的,不会被村里人看见的。
秦月桂先一步上前打开了门,朝着里面道:
“妹妹你当心点,有门槛,咱们坐下来好好喝杯茶,路上一定口渴了吧。”
秦月桂的声音微微抬高,让屏风后面的沈清林茗听地很清楚。
二人立马知道,秦月桂这是将王兰芝请到屋子里来了,虽然知道两间屋子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他们的声音,林茗还是有些紧张地闭起了呼吸。
虽然觉得秦月桂的声音有些异常,不过王兰芝自己都顾不起来,更本没将这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放在心里。
进了屋子,王兰芝便急道:
“秦姐姐,咱们这就开始签卖身契吧。”
“不急不急。”秦月桂摆摆手道:
“待我先将该问的问清楚再说。”
毕竟这戏要做全套,要是太过顺利,免不得这王兰芝心中要起疑心,于是秦月桂看着林秋白问道:
“你叫什么?”
林秋白看也没看秦月桂,在他心中眼前这人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林秋白。”
“嘿!你…这孩子。秦姐姐你别见怪,娃怕生哈哈。”
看见林秋白头也不抬,只说了自己的名字,态度这么不好,王兰芝就想教训林秋白,好在最后关头忍住了,只好面上对秦月桂陪着笑脸。
秦月桂碰了鼻子灰却不在意,,而是继续问道:
“那我继续问你,你是不是面前这人的大儿子?”
这回林秋白连话也不说了,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如果可以他根本不想承认自己是她的儿子!
王兰芝只觉得这个秦月桂真麻烦,咋滴还不相信她了?
秦月桂装作一副满意的样子,又问道:
“那你今年几岁?可有读过书习过字?”
这次林秋白道:
“十二岁,习过字。”
之后秦月桂又随便考了林秋白几个字,林秋白都能对答如流。
这样秦月桂才露出一副很满意的样子,对着王兰芝道:
“好妹妹,这次的事多亏你了。”说着从桌子抽屉内拿出了一包银子,摊开在王兰芝面前一数,整整三十两。
王兰芝瞬间眼睛都挪不开了,眼睛直直地盯着银子,连秦月桂和她说话都没听见。
“妹妹?妹妹?”
“啊?秦姐姐你说什么?”
秦月桂只好耐着性子再说了一遍:
“这人已经看过了,除了有点瘦了其他的我都很满意。”
王兰芝有些心虚,解释道:
“唉,也怪我没用,家里太困难,如今都快揭不开锅了。”
秦月桂也懒得和王兰芝在演下去了,直接道:
“好吧,那我们现在就将卖身契签了吧。”
王兰芝巴不得赶紧签,接过秦月桂递来的一纸契约,用大拇指在红泥上面按了按,一秒都等不了地赶紧按在了林秋白的卖身契上。
不怪王兰芝太没有防备心,连内容都不问问,实在是方才秦月桂那一番戏演的太好了,所以现在她巴不得赶紧拿钱走人,免得再耽搁地让她反悔可不行。
见王兰芝的手印按好,秦月桂心中终于松了口气,事情总算是完成了。
“妹妹要不再留下来坐坐?喝杯茶再走?”秦月桂见王兰芝一副就要走的样子,故意问道。
王兰芝赶紧摆摆手道:
“不了不了,家里有急事,我还是先回去吧。”
等秦月桂将王兰芝送走再回到屋子里时,就见林秋白两眼呆滞地看着桌子上的卖身契。
他真的被卖了。
秦月桂回来就见林秋白这副模样,刚想说什么,却见林秋白转过头,眼神直直地看向他问道:
“为什么把卖身契放在桌上?难道你不怕我趁你出去,将卖身契撕毁吗?”
从一进门他就觉得有些奇怪,虽然这个牙婆是第一次见他,但他总觉得对方好像早就认识他一样,言语中还有些亲切的感觉。
然后现在又见她将价值三十两银子的卖身契大大咧咧地放在他身前的桌子上,然后再将他留在屋子里,自己去送人,这怎能不让林秋白感到诧异。
只是林秋白没有想到的是,秦月桂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他整个人都惊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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