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旷世烟火 > 《旷世烟火》《旷世烟火》第13章 桐花似雪的时节“典妻”生了个女儿

《旷世烟火》《旷世烟火》第13章 桐花似雪的时节“典妻”生了个女儿

    自打关雪桐跟着在县里公安当警卫队长的丈夫叶繁晟回到霞枫村,她心中其实第一个想见的人就是徐逸锦。

    关雪桐的母亲和徐逸锦的母亲毕氏是四代表亲,但是如果按血统溯源,关雪桐和徐逸锦并没有血缘关系,因为关雪桐不是她母亲亲生的。

    关雪桐的父亲是霞枫村的一个小财主,平日里做“牙郎”的营生(买卖的中介),但他似乎专门做房屋和田地的买卖中介,因为他精明地意识到能做房屋和田地的交易,买家和卖家一般都是有一定的经济基础,这样获得的佣金也相对多一点。他的精明头脑确实为他和家庭的小日子过得还算宽裕,但是,他却有非常烦恼的事情,那是妻子毕氏不会生育,但却生性强悍,坚决不让关大爷纳妾。越是不会生育,就越担心丈夫外出偷腥。而偏偏这位关大爷生性好色,老婆越善妒,越盯得紧,他的色心就越重。这样,关大爷和自己的悍妻整天在玩猫抓老鼠的游戏,双方都觉得很累。于是,有人给关家这个不会生育的大娘出了一个主意:给关大爷典个老婆,生个一男半女,有了子息,这样就能收住男人的心了。

    典妻是旧时浙东南比较流行的一种旧俗,虽是一种临时性的婚情方式,但也是讲究仪式的,要经过媒证、订约、下聘、迎娶等环节。一般典妻均经过订立契约的过程。契约主要写明出典妻的时间、租价及备往事宜。典期一般为3至5年,典租价以妇女的年龄大小、典租时间的长短而定。契约一旦成立,被出典的妻子就得供人玩弄,为人生儿育女,最后还得与自己所生之子女骨肉分离。

    关大娘在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终于同意关大爷典妻。但是,她对即将来到这个屋檐下的女人做了严苛的规定:出典期间,既不能回家与原来的丈夫同居,也不能回家照看自己的孩子。这些都好理解,因为当时这些都是要求被写到契约中去的常规内容,但是,关大娘还有一条奇怪的规定:关大爷与典妻每次同房时,必须由她搬张凳子坐到卧室的外厅等候,一旦完事,关大爷必须回到她的卧房,不能多一刻停留。据说,那段时间,关大爷经常外出寻找游医求“金枪不倒”之药,有人说那是关大爷被正妻天天搬张板凳坐在外厅听他和典妻行房吓着了,没用了。事实究竟是不是如此不得而知,但是好歹典妻怀孕了,生下了一个丫头。关大娘倒也稀罕这孩子,除了喂奶,其他时间不许典妻碰那女孩。关大爷更是欢喜得不得了,孩子还没出月子,便寻思着要典妻再生儿子。关大娘怕关大爷离不开那女子的身,心中那股妒火越烧越旺,便对那典妻越发虐待。那典妻虽穷,但性子也不见得如何太过示弱,于是关大爷家中便经常打得鸡飞狗跳。

    关家大娘除了霸占自己的亲生女儿外,还时时刻刻像一只誓死捍卫自己领土的母狼,寻找所有的借口和机会对她撕咬,那个典妻知道自己要是再不逃离,将怎么死都不知道,于是,她日夜想念老家贫穷却敦厚的丈夫以及其他几个年幼的孩子,最终在小小女儿和活命之间她选择了逃离!

    关雪桐出生的时节,刚好是楠枫江流域桐花飞舞的时节,那天她那不是亲生的娘抱着她,提着装了三斤龙眼(桂圆)两斤北枣(乌枣)的“纸蓬包”来到徐家,找有学问的徐家大老爷给女儿取名字,徐玄廊老爷沉吟了一下,便说:“春末初夏,桐花似雪,美哉,就叫雪桐吧!”

    赐予了关雪桐如此美好的名字,但是徐玄廊老爷至死也没有想到,徐家经营几代的巨大财富、上下几十口的家族命运乃至他的性命,都因为关雪桐的一句话、裹挟在时代的洪流中,而灰飞烟灭!当然这一切,除了那个王政委,就连关雪桐自己丈夫叶繁晟在内,谁也不知道!就是这个惊天的秘密,像梦魇一样缠绕了关雪桐并不寻常的一辈子。这一辈子中,她对徐家唯一留下来的女儿徐逸锦,有着一种病态的关注。

    当那一日她带领着王政委,也就是土改队王队长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到霞枫村时,当所有的歌声与篝火湮灭在满天星斗里的时候,她并没有马上回到自己的家里,而是从小学堂的后门直奔“楠枫第一大家”徐玄廊的大宅。

    月夜下徐家大宅空荡冷寂,关雪桐不仅哆嗦了起来,想着是当年徐家老爷给自己起的名字,如今徐老爷已经成了孤魂野鬼,关雪桐禁不住越抖越厉害,她赶紧逃离了徐宅,想想不久后,工作组即将进驻这一方大宅,她脚下不断打趔趄。但是在路上,她又安慰自己:我是为革命工作,他是大地主,是罪有应得!于是,月夜下,便不再哆嗦。但是,她心里的一个念头却越发迫切了:那个已经成了木驼六老婆的徐家大小姐现在是一番什么模样了?

    想不到今天在小学堂里,当关雪桐拿着大喇叭跳上礼堂的台子,在台下黑压压的人群里,她一眼就发现了徐逸锦!在关雪桐的心目中,在短时间内经过命运如此重击的一个千金小姐,如今应有的面目要么是形容槁枯、目光呆滞,要么是猥琐恐惧、形象狼狈,想不到徐逸锦素面朝天布衣粗裙站在人群里,身上还是散发出一种不可阻挡的光芒!

    一股强烈的妒意深深击中了关雪桐!一如从小她怨恨命运给了她一个嗜赌好色败家的父亲、而小她两岁的徐逸锦拥有如此才华俊逸的父亲;一如小时候蒙馆的先生拿徐逸锦的字来教育她使得她回家受到母亲的鞭笞;一如因为她是典妻生的女儿要像儿子一样捍卫那个日趋破败的家,而徐逸锦却轻易获得自己拼死也得不到的一切……如今,时代不同了,都解放了,为何大地主的女儿还是这样风姿卓绝?“不行,我是革命干部,必须要把地主女儿的气焰打压下去,让她向贫下中农低头!”在这强烈的念头下,关雪桐厉声叫住了正往礼堂门口走去的徐逸锦。

    徐逸锦回头一看,似乎有点吃惊,但眉眼间似乎有一丝的欢喜,她迎了上来,轻轻叫了一声:“雪桐姐姐!”

    关雪桐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叫我关主任!”

    徐逸锦往后退了一步,顿了一下,叫了一声:“关主任!”

    站在一旁的王队长看见了徐逸锦,从关雪桐的身后走到前面,热情地伸出一双大手,说:“你好你好,是这学堂的女先生吗?”

    关雪桐一手挡回了王队长的手,冷冷地说:“什么女先生!她是地主恶霸的大女儿,家里还有一个她爹的地主婆!”

    转身对徐逸锦说:“回家叫你家男人木驼六明天来学堂,上级吩咐有事要他做的。”

    关雪桐跟徐逸锦讲这番话的时候,眼睛并没有看着她,而是向上斜45度角,盯向了大礼堂前方一棵粗大的椽木上。

    第二天起,木驼六每天一早就被关雪桐和工作组叫到小学堂,直到天黑才让他回家。一周之后,有一天,木驼六回到家,对徐逸锦和金姨娘说:“明天、明天,关主任让你们也去小学堂!”

    金姨娘很紧张地问:“叫我去干什么?我不去!”

    但是,第二天一大早,关雪桐带着几个背后背着长枪的干部,咚咚咚敲开了阿木家的柴门,大声叫到:“木驼六,快叫你们家的地主婆起来,跟我们走!”

    金姨娘一见这架势,吓得瘫倒在地:“你们你们……要枪毙我吗……我还有个吃奶的儿呀……”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