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韵愣了愣,转而淡定地站起来,向夫子微微施了礼。然后柔婉的声音在听书阁响起:“善自然是极好的,善恶终究会分级,恶不会战善,做人,的确是要做善人。”可是,人善人恶,怎么能分清呢?又如何容易行之?善行之人往往是心软之人,如我,有时没有自由,压抑着自己,让自己成为天下人眼中的善。

    明韵无奈地笑了笑,自己现在连话都不敢说全,算了,断章取义若能显示自己的善,那也是可以的。

    夫子摇摇头,语重深长,看着窗外,悠悠说道:“鸟能飞,不在乎羽毛的多少,往往在乎的是,在哪飞,为谁飞。日后,往往后悔的是如今所懊恼的。”

    明韵惊了惊,似是被人窥探了什么秘密,红着脸看着夫子,默默害怕。

    “你是南国钦定的王后,南国的国主会变,可你不会变,你是个善良的孩子,羽裳太重,只因你是明韵,自幼神明护体,是南国的光,自然是善人。”夫子来到明韵的身边,拍拍她的头,转身而去。

    明韵沉默地坐下,抓紧手中的笔,有些抖。

    太子的脸色有些僵硬,不过还是习惯性微笑着。

    其他人什么表情的都有,刚刚夫子的话意再明显不过,得明韵者,得天下。太子可换,国主可替,然明韵不可变。

    这无疑是在告诉所有人,明韵动不得,辱不得。

    是在告诉缺席的南熠,也是告诉在座的所有人。

    南珏细细看着明韵的侧脸,意味不明,指尖摩挲着圆滑的珠子,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因为眉眼太过阴郁,总是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让人害怕接近。

    自夫子说完话后,明韵感觉到很多的目光集中在自己的身上,侵略意味很重,明韵很不自在。微微偏头,刚巧对上南珏凉薄的眼眸,心一颤。转而注意到少年手中的红珠子,神色怪异,纠结起来,为何珠子偏偏落在了九殿下的手里。

    九殿下,南珏,整个王宫的人都知道,生性凉薄,孤僻乖张,相貌寻常,为冷宫婢女所生,如今养在容妃名下,并不受宠,能在听书阁听书,只因身上流着王室血统。

    南珏收起珠子,望着夫子,平静地说出这番话来:“世上有善便有恶,阴阳也如此,有你这光明之意的听风阁,在王庭北方后院亦有代表黑暗的观阴阁。试问,到底谁对谁错?说观阴阁是世间肮脏之地,可是没有观阴阁,南国如何能知天命?若说听风阁是光明之地,可这儿的人也不是个个都是善人,谁也不知道谁,是不是表面顶着一层光鲜亮丽的皮,背地里干着令人作恶的勾当?”

    树上的夜月朝听着南珏沙哑的声音,觉得他说的话自己虽然听不懂,但是觉得他说的比别人的好,不由探出脑袋,偷偷打量着南珏。

    这人长得好像并不是很好看,看着有些吓人。声音不好听,长得也不是很好看。果然,天底下像大少爷和小姐这样长得好看声音又好听的人世间本来就少,毕竟,上天不是谁都喜欢的。

    五公主洛儿嫌弃地说道:“南珏你莫不是傻了,观阴阁怎么能和听风阁相提并论,观阴阁算什么?一群白日里见不得人的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

    南珏抬眸,褐色的瞳孔森森地看着南洛,眉眼阴郁,不需再说一言,便已经让五公主住了嘴。

    虽然南珏身份低微,但是南洛并不敢招惹他,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弟弟可怕得很。回去定要告诉母妃,让母妃好好责罚他。

    月朝歪着头看着南珏,把玩着绿叶,心想,观阴阁是什么地方?这个人好像并不受大家喜欢,他肯定很寂寞,唉,和自己一样,是个可怜人。不对,自己不可怜,月朝不知想到什么,转而咧开嘴角憨憨地笑起来,眼眸亮如星辰,自己还是招人喜欢的。

    偏过头的南珏正巧看见月朝,逆着阳光,觉得一阵恍惚,心被轻轻浮起,飘摆不定。少女无邪傻憨的笑容如一座大山,压在自己的心脏,震得方才的戾气四散,震得胸腔闷闷地响。

    她为何可以这样笑?为何可以这般无知?好想毁了她。

    月朝感觉到阴阴的目光,吓得一颤,朝着那方向看去,微微张了嘴,盯着南珏半天,少年一直看着自己,面无表情。月朝后知后觉,忽然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一阵心虚腿软,惊呼一声,从树上掉了下来,惊了屋檐上的青鸟,落了一地的叶子。

    这番动静自然不能被人忽视,夫子率先看过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刚刚是谁在树上掉了下来不成,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知死活。”南洛嫌弃地嚷道,刚刚南珏让自己丢了面子,总要在其他地方摆出公主的威仪。

    “安静,将人带进来。”夫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朝着屋外,悠悠地吩咐道。

    很快,月朝被两个青衫书生拖了进来,月朝崴了脚,暂时走不动了,只能被拖着。

    明韵转头便看见小脸脏兮兮的月朝,自然是担心的。

    月朝被带到夫子面前,跪在地上,低着头,好生乖巧。青衫书生放下人后,便离开了阁楼,出去候着。

    其实他们注意到这个姑娘很久了,夫子吩咐过,有时,可以视而不见。

    月朝偷偷望着明韵,十分自责,自己恐怕又给小姐惹麻烦了,看着明韵的神色躲躲闪闪,像是做了贼似的鬼鬼祟祟。

    明韵简直要被气笑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夜月朝。”

    “夜月朝?十月朝的月朝?”夫子有些奇怪,静静审视着月朝。第一次近距离地打量这个孩子,这孩子的眼睛生得倒是干净磊落。

    “是的,是十月朝的月朝。”

    “什么人能把鬼节之日作为名字,还是个姑娘,真是晦气。”

    “就是就是,她不就是昨日捡珠子的下人吗?好像是明韵的陪读丫头吧。不在后院等着,跑到这里干什么?”

    “可能又是来找珠子的,哈哈啊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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