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苡柔醒来之际，入目就是李沐那张放大的俊颜，瓷白的肌肤细腻无瑕，狭长的琉璃眸子里满是担忧还有······不舍？！
呃？
不舍？！
为什么会有不舍？
肖苡柔不想去关心李沐的任何问题。
从前这张脸肖苡柔是百看不厌，但是如今，她是万分不想见到着张脸的。
是以她闭上眼，将脑袋撇了过去，不去看这张脸。
“······？！”
李沐没想到自己会被这般嫌弃，看着肖苡柔的后脑勺，欲言又止，止又言欲，最后怕影响她的心情，选择了闭口不言。
想要去摸肖苡柔的脸的手也是举起后又放下，心中纠结，摇摆不定。
可是半天对方都丝毫没有打算理自己的意思，李沐却实在忍不住，委委屈屈，期期艾艾，扭扭捏捏喊了声：“柔儿······”
肖苡柔：······
这货今天的表现有点不太正常啊。
由于李沐的声音里实在充斥着太强烈的委屈，着实让肖苡柔有一瞬间感觉自己是在欺负人一般。于是她微微动了动身子，正思虑着要不要说话，李沐就开始自顾自的言语。
“柔儿，你······和我说说话好吗？我知道，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害得你……你打我怨我都好，或者，”他的声音里带着隐忍痛苦后的一丝沙哑：“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陪你。”
这几乎是李沐这辈子说过最情意缠绵的一句话，为一人，舍生共死，那是爱情最美的模样。
但是以肖苡柔二哈般清奇的脑回路听出来的重点却是明显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她闻言开始皱眉。
而后又转过身来看向李沐，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直直勾住李沐深邃的眼眸……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吉利？
怎么感觉——
“你这是在爱咒我死？！”
尚沉浸在沉痛情绪里的李沐有些没反应过来肖苡柔忽然而来的怒气:“我······”
肖苡柔则是将李沐的反应理解为了心虚，顿时一股无名火从心底“蹭蹭”的就冒了出来。
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指着李沐的鼻子就破口大骂：“好啊，李沐，为了那个小贱·人和她的孩子，你现在竟然都盼着我死了，你好狠的心啊！”
肖苡柔气到发抖：“真是岂有此理，你可别忘了，当初是你自己要娶我的，怎么，后悔了，那你有本事就休了我呀，我肖苡柔绝对不会纠缠你。明明一纸休书就可以解决的事，你为什么要……”
“······”
李沐胡忽然双手握住肖苡柔单薄的肩膀，眼眶微红，他有些语无伦次，想要解释，却只能一味地强调，又仿佛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一般：“柔儿你听我说，你······会没事的，不会死的，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我会保你无忧的，会的······”
他实在没有勇气对她说出口“你就剩下三个时辰了”这种话，更没有勇气去想。
人生第一次，盛宣王殿下怂了。
但是他这般反应，就算是大条如肖苡柔也是察觉到了李沐这语气中的不对劲了。心中慌乱的情绪愈来愈明晰，她有些找不出此刻该有的表情，只能僵硬着一张脸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我睡了很久吗？”
“晌午，柔儿没有睡很久。”
“那你······”干嘛一副死了老婆的表情？
搞得她还以为自己昏迷了好几天命在旦夕了呢。
李沐却忽然将放在肖苡柔肩上的手伸了出去，把肖苡柔圈进了怀里，紧紧扣在自己身前，轻声唤道：“柔儿······”
原本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称呼，落入肖苡柔的耳中，却让她听出了语气里饱含的许多莫名的情谊，不舍，不安，还有难过······言语间的声音甚至因此而有些微颤。
这下，成功让肖苡柔心中的警铃大作。
她皱眉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小锦呢，小锦在哪儿······”
肖苡柔忽然噤了声。
因为有一滴泪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那泪珠尚带着一丝温度，轻轻划过她的脸颊，终生凉意，砸进了肖苡柔的心里。
肖苡柔几乎反应了许久才意识到——
那是李沐的。
她有些费力地在李沐紧紧禁锢的怀里抬起头，男人俊美白皙的脸上有一行清泪。细长卷翘的睫毛因为被浸湿而不再根根分明。那双好看的琉璃眸子此刻也蓄满了水光，眼尾泛着微红。
这番模样，是肖苡柔从来都不曾见过的。
骄傲如他，何时有过一丝一毫的脆弱。
她不禁怔住。
半晌，她开口，有些干涩地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自武滟儿插足两人感情以来，肖苡柔很少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跟李沐说话了，两个倔强的人吵过，闹过，唯独没有心平气和的谈过话。
可其实问出这句话，肖苡柔心里就有着一个不好的念头萦绕在心间久久挥之不去，能让平日里那般骄傲矜贵的一位皇子哭出来，也实在叫人无法有什么好的联想。
李沐闻言沉寂，没有回答她。
片刻，他忽然冲着身后吼道：“都给本王滚进来！”
方才跪在殿外的一呼啦子人闻声连忙跪了进来，这里面有侍从，有丫鬟，有平日里保护肖苡柔的隐卫，甚至还有方才来为肖苡柔看病的御医。
仿佛是死囚等待宣判一样，王妃身殒，他们免不了会被殃及。
众人战战兢兢行礼——
“见过殿下，娘娘······”
李沐怀中还有肖苡柔，于是头也不回道：“传本王令，全国搜寻能解‘断红’之人，本王必有重赏！”
······
要不是因为被李沐抱着，肖苡柔差点都要怀疑自己刚才出现幻听了。
有生之年能从李沐的嘴里听到他说“重赏”两个字，肖苡柔觉得事情一定是大条了。
不过也难得肖苡柔能够有一次抓对重点，不解地仰头看着李沐:“断红？那是什么？”
“······”
肖苡柔发誓，她刚才一定没有出现幻觉，因为她清晰地感觉到了抱着自己的李沐身体的颤抖。
盛宣王不说话。
一屋子的人便没个敢吱声的。
几乎在场所有人面色凝重，甚至就连她东泫二哥似乎都红了眼眶，面带阴郁地站在不远处。屋子里唯一的声音，便是只有几个小丫鬟跪在一边哭，哭得身子一颤一颤的，仿佛哭丧一般。
肖苡柔看着这阵仗，忽然一股浓烈的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肖苡柔最终锁定跪在她不远处的小锦：“小锦你说，我平日里最信任你了，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小锦在一边哭得正伤心，肖苡柔忽然这般说信任她，她自然也不能骗她说“没事”了。
但因为哭的久了，小锦说话也是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下气:“娘娘，呜呜呜……我的娘娘，我苦命的娘娘，是奴婢没有保护好您啊呜呜呜……殿下！”哭着哭着，她忽然跪到李沐面前磕头道:“殿下，一定是武滟儿那个贱·人，她一直见不得娘娘好，陷害娘娘，一定是她，是她给娘娘下的毒，她连自己都能下得去手捅刀子，又怎么会放过娘娘，一定是她，娘娘如今命在旦夕，都是因为这个贱·人啊，殿下要为娘娘做主，为娘娘做主啊……”
肖苡柔闻言顿时就愣住了。
下毒？
又是毒？
她这具身体怎么就跟毒过不去了？
还有小锦说她危在旦夕？
什么意思？
那她这是要死了吗？
死？
死了会不会就回现代了？
……
正当肖苡柔满腔问号无处梳理的时候。
她清晰地感受到了李沐圈着自己的手臂慢慢收紧了……
李沐啊。
原来他之前是在为自己哭吗？
他也会为了一个女人哭。
还为她不惜散尽千金也要寻得能为自己解毒的人。
可为什么？
他为什么这么做？
他不是不相信自己吗？
不是……骂她水性杨花吗？
那现在又来做什么？
是愧疚吗？
想到这里，肖苡柔怒摔。
你妹的，早干什么去了！
李沐眸色狠厉：“来人，将武滟儿带来！”
······
除了领命离开的东泫，其他人都仿佛木头人一般，大气儿不敢出一声。先前那几个哭的小丫鬟也被李沐一个眼神给警告地不敢再出声了。
殿内一度安静至极。
安静了一会儿，肖苡柔还是没憋住，问了一个自己现下比较关心的问题：“我，还有多久的时间？”
但是对别人问自己啥时候死，这种感觉还真是······别样的酸爽啊······
“都会好起来的。”李沐沉寂了半晌，却始终说不出口，仿佛这样，肖苡柔就不会有事一般。
“······”
你这像是有希望的表现吗？
这一屋子的人的表情就说是绝望也不为过。
没问出来自己想要的答案，肖苡柔再次将目标转向小锦：“小锦你说。”
小锦好不容易有所见收的眼泪听到自家娘娘喊自己，顿时就又不要钱一样地哗哗掉个不停:“呜呜娘娘，三个时辰，神医说只剩三个时辰了，可是神医怎么会没有办法，他为什么会没有办法呜呜呜······”
小丫头哭得实在有些撕心裂肺的感觉，肖苡柔觉得她人还没死，指不定就得被她这哭声给送走，于是出言安慰道:“乖啊，不哭了，没办法就没办法，命数在这里，三个时辰也是时间啊……”
说完不禁有些汗颜，明明要死的人是自己，她为什么还得要去安慰别人？！
不过——
还有三个时辰？
也就是六个小时啊。
这才来古代不到一年，就又要死了吗？
不过，肖苡柔此刻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太多的悲伤情绪。
在古代的这段日子，原本就是她偷来的。
当初她孑然一身而来，如今又要孑然一身而走了。
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在古代，肖苡柔从来都没有牵挂，也从来没有人真正在乎她。
这样最好，不论到哪里，不论什么结局，都不会伤心，不会遗憾，不会不舍。
可是这一刻肖苡柔却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人，霸占了人家的身体这么长时间，啥事儿都没干成，还混到了这种渣地步就拍拍屁·股走了人，实在有些不太像话。
就在天马行空到想着要不要临走留下一封信跟自己身体的原主道个歉时，武滟儿被带了进来。
想来东泫也是有气的，此刻竟是毫无怜香惜玉可言的将人推倒在地。
武滟儿则永远都是她那一副楚楚可怜饱受欺凌的圣母白莲花的模样，肖苡柔看了实在心烦得很，于是便从李沐怀里挣扎起身，躺回被窝里，背过身子去。
温香软玉离了手，李沐周身戾气陡然加重。
一张从来人见人爱让人趋之若鹜的俊颜此刻却寒气丛生，让人不敢直视。
冷瑞的眸子扫向那跪在地上的人，一字一句，都带着强烈的压迫：“解药呢？”
武滟儿杏眼圆睁，泪水瞬间就浸湿了眼眶，看起来万分无辜:“什，什么解药，殿下在说什么，妾身······听不明白。”
李沐蹙眉，不耐道:“本王不想再说第三遍，解药！”
“殿下······”
“看来你是不想说了，东泫关进暗牢，逼她交出解药，生死无论。”
男人耐心用尽，收回冰冷的目光，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再浪费在她身上。
武滟儿顿时就慌了，只得大喊大叫道:“殿下，你不能这么对我，我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啊殿下，你当初答应过武惠妃娘娘，你答应过要照顾······”
李沐却是冷冷道：“堵住她的嘴，聒噪。”
“呜呜······唔唔唔······”
武滟儿被拖走了。
肖苡柔心绪却是久久不能平静下来，她没有想到，事到如今，李沐对武滟儿母子的态度竟是这般无情冷酷，一时间竟不知是该喜还是忧。
这个男人，打过她，也骂过她，他乖张狠戾，到头来伤透了她的心。
不是不原谅。
她爱过，恨过，如今就要离开了，只是不想再跟他有什么纠葛了。
还有那个眉眼如画的美人哥哥，到最后，他们恐怕再也见不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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