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长陵调教下人确实很厉害，交代下去的事情，办的极快。
王羡陪着崔长陵吃完午饭的工夫，出行要用的一应物什就全都备好了，连四架牛车也都套好了，两架是给崔长陵和王羡的，其余的是用来装他二人的行李物什一类。
从偏厅出来，崔长陵站在踏跺下问还在慢悠悠往下走的王羡：“歇一会儿，还是现在就走？”
酒足饭饱……王羡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现在就走吧。”
崔长陵无声的笑：“走吧。”
王羡迷迷糊糊的眨眼睛：“夫子，我东西还在朝露，青衿和子衿还……”
“在府门口等着，你的东西也搬到车上了，还用得着你操心这个？”他说着冲着她招了招手，“还不快走？”
王羡看着那只手，心头突然一荡。
她好像用了八年时间，终于得到一个走近他身边的机会，而这漫长的八年，幸得老天爷不辜负，他对她算得上好极了吧？
她几乎不假思索的欸了声，三两步就下了踏跺来，又惦记着不敢与他比肩而立，便稍稍往后站了些。
“你刚到尚书令府那天，我其实以为，你这些规矩很差。”崔长陵终于笑出声，居高临下的打量她，“我想你吃不了苦，受不得委屈，自然也不会习惯被规矩拘束着，没想到，你却做的极好。”
她咂舌：“所以说，夫子一开始跟我说，晨昏定省，一日不能少，规矩得立起来，真的是刻意刁难我的吧？夫子在等着我知难而退是吗？”
“算是吧。”他没再看她，却几乎是引导着她在往府门口而去，“我说了，士族纨绔，不是我要的。”
王羡就跟在他身后，一递一步，她一双小巧的脚，踩出去的每一步，都刚好落在崔长陵先前走过的地方。
这是她的小私心，不可与外人言说的小心思，这样的感觉，仿佛崔长陵在替她铺路，他走出了一条平坦的大道，这一路上为她铲除所有障碍，不叫她受伤，不叫她碰壁，而她心安理得的跟着他……这感觉，真是好极了。
崔长陵一直没听见她吱声，脚下就顿了顿：“怎么不说话？”
却不知王羡一直是低着头的，他突然停下来，她不知道，又来不及收住脚，便一头撞在他的后背上。
崔长陵身形颀长，看起来其实还有三分弱不禁风的味道，绝不似王遥之那样，王羡早说过，他是没有宽厚的臂膀的。
但他毕竟是个男人，是个二十七岁的男人，更何况在八岁至于二十岁的那十二年间，他云游四方，诸事不假人之手，也是叫温祈道历练过的。
王羡只觉得鼻尖一疼又一酸，眼泪不受控制的就流了下来。
崔长陵转身看她时，她已经红了眼眶了。
他登时僵住——他一向知道她皮肤白皙更胜冬雪，可却不知，她能有如此娇俏憨蠢的模样。她大约是真的撞疼了，眼圈儿是红的，鼻尖也是红的，有泪珠从脸颊上滑下来，脸颊也是红扑扑的。她原本就长而卷的睫毛，此时有些湿润，她又不自知，还要拿手去抹眼睛。
崔长陵不自觉吞了口口水，她第一日进府时，他心中莫名而来的那股怪异感，又涌入胸腔之中。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离她更远了些：“疼得厉害吗？走路怎么不好好看着路，就往人身上撞，要请大夫来吗？除了鼻子，还撞到哪里了？”
王羡噗嗤就笑了：“我这不是疼哭的，眼泪自己流下来的，跟我可没关系。夫子怎么拿我当小孩子哄呢？况且是夫子一声不响的停下来，怎么怪我没看路？”
崔长陵心说，这可不就是个孩子吗？她这模样任凭谁看了，都会心生怜爱，偏偏她自己还笑的出来，没事儿人似的。
他摇摇头，颇感无奈：“还能笑出来，那就是没事了。”
“那我也不能红着眼睛出门吧？”她抹干净泪珠，抬头看他，大有绝不挪动半步的意思。
他其实也觉得这样不好看，还有些别的说不出的复杂情绪，但是能怎么着呢？
崔长陵拉了拉脸：“一个小郎君，怕什么难看相？你是打算为这个，再拖上半天，明天一早再走吗？”
他倒不是十分不悦，只是心里有些堵。
崔长陵大多时候都是说一不二的，在朝堂上是这样，在府中亦然，他习惯了掌控局面，做好的安排，不愿轻易的做出任何变动。
“那倒不至于，可好歹叫我回去拧条冷帕子敷一敷，等眼圈儿不红了，咱们再走不成吗？”
他第一次感到她从前在家中是如何的自私又无赖，府外那么多人在等着，就等她一个，什么都准备好了，明明立马就能够动身，她却要因为这点小事儿而耽搁下来，且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崔长陵的一双剑眉就蹙拢了起来，沉默下去，一言不发。
等王羡发觉时，崔长陵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她后知后觉，却没想明白，哪里做错了，或是那句话说错了，于是试探着叫他：“夫子？”
“那么多人在等着你，有大好的时光也叫你浪费，这就是你的态度吗？”他一板一眼，带着压迫感，冲着王羡面门而去。
王羡一惊：“夫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才最表达你心中所想。你觉得自己红了眼眶不好看，觉得丢人，所以就可以把所有事情都往后推，再要紧的事，也要紧不过你。”崔长陵双手背在身后，脸上一点表情变化也没有，“你从前在家里，就学了这些？太原王氏，就把你教养成这个模样？”
王羡这才意识到，麻烦有些大了。
崔长陵是个十分独立的人，从很小的时候，应该就不怎么麻烦别人了。
王羡仔细想了想，像他们这种人，都不怎么看得惯她这样的做派来着……
于是她咬了咬牙：“夫子，那我知错能改，你能不能不生我气了？”她可怜兮兮的去看他，几乎是偷偷打量的，“你知道我从小不好养，可能真的为所欲为惯了，没有人会挑我这个理儿，时间长了，我就觉得，他们等着我是应该的，而我做什么，也都是理所应当的……我真的是无心之言，以后一定改，成不成？”还在为找不到小说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公众号：r/d/w/w444或搜索热/度/网/文《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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