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孟然是扑通一声跪下去的，连浓墨听来都觉得膝盖一痛，可见他跪的又急又猛。
然则崔长陵丝毫不为所动，反倒挑眉看他：“好好的说着话，赵县令怎么又来跪我？”
“下官不知令君是听了谁的混账话，这样的罪名，下官哪里担得起。”他猛咽口水，不住的叩首磕头，嘴里念的说的，全是些冤枉一类的话，“令君提拔下官，也知道下官为人秉性，是一贯的小心谨慎，唯恐行差踏错，辜负令君一番心意，在永兴做县令的这些年，没有一日不是为百姓……”
“是啊，你这个父母官做的很不错，永兴百姓过的一日比一日好，的确要好好谢谢你。可是赵县令，”崔长陵点着扶手，紫檀木发出阵阵闷响，那声音很压抑，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做好了官，就能掩盖你过往的罪行吗？”
磕头的动作止住了，赵孟然原本就一头的汗，如今只是更密了些，好似真的为崔长陵这番话着急，急于想证明他自己的清白和无辜：“令君自下官进府之后，便一直在说下官有罪。下官承认，小郎君为歹人掳劫，固然是下官的罪过，在下官治下，却有这样的贼人歹徒，这是下官治下无方。可是令君说……说下官派人掳走小郎君，还突然扯出当年的鼠疫案，下官实在是……实在是不知道如何认罪啊。”
“很好，抵死不认，是你该做的。”崔长陵收了手，沉闷的响声停住了，他眼底有不屑的笑，盯着赵孟然，“我和宪之的身份，只有你一人知晓，否不否认？”
赵孟然好似浑身震了下，旋即摇头：“下官不否认。”
“当日我派人送信与你，说我微服要到永兴来，让你看着安排。可你呢？”他嗤一声，“入永兴县那天，你亲自相迎，又清退行馆中所有的人，布置下新鲜食材，大肆铺张，唯恐人不知我与宪之身份尊贵，是你这个县令得罪不起的人物。这一点，你否认吗？”
“下官是这样做的不错，可绝不是想叫人怀疑令君与小郎君的身份，”他一面认了，一面又反驳崔长陵，“令君多年不到永兴，虽然是微服，可这样相迎，方是下官该有的礼数，难道这样做，也错了吗？”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贼人掳走宪之，或许只为图财呢？”
“我……”
崔长陵一摆手：“别急着回话，仔细说错半个字，就无力回天了。”
赵孟然抿唇：“下官没有做过的事，便无畏无惧，便是当着令君面前，也绝没有不敢开口回话的。”
“那我问你，自宪之被掳走，至你到徐宅见我，已有大半个时辰过去，你的县衙中，可收到贼人送信吗？”他转头看冯伦，“冯伦，行馆里，接到奇怪的信件了吗？”
冯伦摇头说没有：“末将留了人等信，要是有人送信，叫拿银子赎回小郎君，令君很快就能得到信儿。”
崔长陵说了句好，却意味不明：“赵县令，你怎么说？”
“下官……不曾。”赵孟然咬咬牙，“县衙里下官也安排了……”
“你百密一疏，当初动这个心思时，就该另安排了人，在掳走宪之一刻之后，就该差人到行馆送信，叫我拿银子去赎人，这才能做出个图财的假象来。”崔长陵又一回截住他的话，不叫他继续说，“所以我刚才就说了，你在害怕什么呢？我突然到永兴，叫你惊慌失措至此，冒着天大的风险，掳走宪之，却忘记布好这一局。赵县令，你是太高估自己，还是太小看我崔不问？”
“令君，下官真的没有……”
“不过也是，你已然欺瞒我这么多年，一桩鼠疫案，分明你才是那个罪魁元凶，连当年的县令蒋之行，都成了你的替罪羊，可是到头来，你却顶了他的位置，还得我另眼相看，怎么会不得意洋洋呢？”崔长陵站起身来，往前近了两步，可冯伦立时跟着他动，手上动作，分明是个随时要出手护他的姿态。
他在赵孟然面前站住脚，居高临下的俯视他：“这些年，你时时窃喜吧？名满天下的鬼才崔不问又如何，还不是叫你骗得团团转。你的确好本事，我这二十七载，自问从未栽过跟头，今次，是头一遭，你该得意的。”
“令君，当年鼠疫案，是令君一手断的案，结的案，蒋之行的罪状，一桩桩一条条，均有铁证如山，他落得五马分尸的下场，也是令君手笔，这里里外外，下官还为令君提供过诸多方便，到头来，令君却说，下官才是那个元凶巨恶？”赵孟然直起身，好似理直气壮，“令君无凭无据，把这样两条大罪扣在下官的身上，下官不服。”
“你不服，然后呢？”崔长陵退了两步，咂舌打量他，“随我一道回京，我带你入宫面圣，在陛下面前，再来说道此事？”
赵孟然眼神猛地一闪躲。皇帝陛下会信谁，根本不用多问。
崔长陵说出来的话，便是无凭无据，也自然带了七分的可信。
赵孟然长出口气：“令君若然认定下官有罪，下官再怎么分辨，也于事无补，既然如此，令君只管拿了下官便是了。”
“你无非仗着永兴百姓爱戴你，拿民心来傍身。要证据？赵县令，你真怕我找不到证据吗？”他眼底幽深似一汪不见底的潭，说话的工夫，已然又坐回去，“你老家在湖阳，我没记错吧？湖阳有个怪人，我也没说错吧？何为怪人，赵县令，还要我与你细说吗？”
“你怎么会知道！”赵孟然下意识的脱口而出，等话音落下，才惊觉自己失言。
崔长陵便再没了那点笑意：“言多必失，古人诚不欺我。赵孟然，你还不肯说实话？”
他却缄默下去。言多必失，他却情急之下忘了这四个字。
湖阳怪人，崔长陵查到了这一点，当年的真相，他苦苦隐瞒的最丑恶的真相，迟早会被揭开，若一味装傻倒也罢了，偏偏方才……
赵孟然跪在那里，双手垂在身侧：“令君说起湖阳怪人，想叫下官说什么呢？那是下官的老家，下官知道，也不足为奇，只是外人鲜少知道这一怪，是以令君问，下官才感到震惊，仅此而已。”
,精彩!
(m=)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府衙娘子》，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