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长陵是个说不得，更碰不得的，在王羡这里，一向都是没有什么原则和底线的在坚持这样的想法。
两个丫头服侍她太多年了，对于这一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毕竟是贴身服侍的人，王羡平时在外人面前藏的再好，对青衿和子衿，也从未隐瞒过。
是以青衿知道，她不应该这么说崔长陵，但在她看来，什么人也比不上王羡更重要才对。
她一大车的牢骚话丢出来，子衿脸色一变，几乎是厉声呵斥她，把她没发完的牢骚打断了，跟着扭头去看王羡，果然王羡脸色已然难看起来。
青衿不是没看见，只是不愿意低这个头：“我又没说错，本来就是他的错，郎君变了脸要骂人我也认了，但话还是这个话，我觉得郎君这样并不好，什么都迁就着令君，什么都以令君为先，如今自己都置身险境中了，还不肯埋怨令君有错，将来就是给郎主和大妇知道了，也得寒心，也得骂郎君。”
两个丫头在王羡跟前，一向是无话不说的，没有那么多规矩拘束，也是王羡不好拿捏人，越发纵得她们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没个忌讳。
王羡是生气了，可好在她还有理智，知道归根结底，青衿是因为她受了难，心里才对崔长陵有这诸多不满。
青衿话虽说的难听了些，但是这次的事，换了是谁，也都会觉得崔长陵有错在先，她的这一番维护，实则毫无理由，且显得任性妄为，连最基本的礼数，都荒废掉了。
这样捧高崔长陵，实在很掉他们太原王氏的面子。
“夫子要登门，一定送拜帖要见三叔，但是大兄和四兄肯定不会叫三叔单独见他，接了帖子，一定会跟在三叔身边，无非找个借口，说是有什么事儿寻三叔的，正好在而已。”王羡顺了口气，“大兄是宗子，按理说有什么事也不会找三叔去商量，所以还得是四兄在，对不对？”
她没发脾气，东拉西扯的说了一堆，青衿不明就里的顺着她的话就点了下头：“而且大郎君衙门里忙，四郎君近来清闲些……”
“可是四兄脾气怪，他看似淡漠，对什么都不急不缓的，实则说起话来，软刀子剌人才最疼，真正能疼到骨头里去。”她又吸气换气的，拿手肘支在小几上，托着腮帮子看青衿，“我有这么多阿兄，四兄从小却是最护着我的那一个，你不是不知道。你也说了，赵孟然这个人，是夫子看走了眼，用错了，他登门去赔礼，前因后果少不得解释一番，赵孟然涉案的内情他不会细说，可用错了人这一样，总归三叔和四兄还是听得出来的。”
青衿这才恍然大悟，长长的拖了个哦的音调：“郎君怕四郎君拿这个挤兑令君，叫令君下不了台，偏偏令君又是赔礼去的，还不能跟四郎君翻脸发脾气，就是有再多的不痛快，也都只能往肚子里咽，不能表现出来？”
“我怕夫子受委屈是其一，再者说，因为这件事，咱们家里和夫子生出嫌隙，闹得不愉快，对我们自己有什么好处？”她忍不住丢白眼，“你也往长远想，夫子毕竟还是尚书令，他不会小肚鸡肠跟四兄置气，可在父兄看来，他是不顾着我的安危的，你还指望以后阿兄们同他结交亲近？”
十成是不可能的！
这一个是全家的宝贝，真正的掌上明珠，娇贵的不行，崔令君自己犯下的错，连累她白遭受这么一场，郎主和众郎君心里，指不定要怎么骂崔令君，以后见了面，大家面上客气过得去就够不错了，能心无芥蒂的结交做朋友才怪了。
于是青衿缄默下来，不得不承认，短短的时间内，王羡考量的已然很周全，至少比她想到的要多得多。
王羡见她闭上了嘴，知道她把这些话听到了心里去，才慢吞吞的又解释：“因为夫子想送我进廷尉府，四兄已经表现出了极大的不满和反感，上回回去，他就想着怎么能把我弄回家了，让他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还不添油加醋的，在阿耶和阿娘那里煽风点火吗？到那个时候，阿耶带着三叔一起，两个人到陛下面前去陈个情，只管把那套十五之前不能沾染太多生气的说辞抬出来，陛下看着太原王氏的面儿，又实实在在出了这么危险的事，肯定会把我放回家，我费心思才做了夫子的学生，我才不干呢。”
青衿缓下来的脸色，就又有些垮了。
这才是最重要的原因吧？说来说去，是怕家里想法子把她从尚书令府弄回去罢了。
“郎君说这么多，前面的倒也算了，最后说这个……”她嘴角往下拉，不是沉着面皮，只是有些委屈，“我知道郎君这么多年仰慕令君，但真的不考虑后路了吗？令君已经三番五次的表明了，想要郎君入廷尉府，郎君自己不是也不知道怎么推脱？如果真的能借此机会脱身，那是两全其美，怎么还要自己断了这个后路，就为了留在令君身边跟着令君学本事？”
她越说越来劲，才被王羡劝退的那些牢骚和不满，又溢满了胸腔：“本事还没学到手呢，人就先受伤了，还跟着令君学，谁知道以后会出什么事，要我说，不如就这么算了，至少现在跟令君还有个师徒的名分呢，以后想见面儿，换了男装，到尚书令府去拜访，令君也不会把郎君拒之门外。郎君要的也不过是令君高看你一眼，记住有你这么个人，又不是真的要出人头地，见好就收不好吗？”
“青衿！你怎么说越说不像话了。”子衿眉头紧锁，终于听不下去了，“什么叫见好就收？你怎么跟郎君说话的？早晚得叫大妇撕了你这张嘴。”
“你也不用骂她给我听，也不必做这个样子给我看，”王羡挤出声音想嗤笑，但看看青衿和子衿，还是生生忍住了，“青衿，你是为我好，对吧？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也觉得你是为了我好，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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