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府这地方，由来已久，往前追溯个几百年还要不止。
到了大晋时，它实际上还是隶属于尚书台，但又直接向天子负责，以至于各郡中的疑难杂案办不了的，或是京畿附近十分要紧的，全都是要交给廷尉府经办，结果如何，也是由廷尉卿来上禀天子。
是以经年以来，廷尉卿的位置，大都是有士族高门子弟出任，一来服众，二来不至于叫蝇头小利收买，忘记了自己的职责，而除此之外，还有一样，姻亲、世交诸如此类的关系，太过复杂的人家，天子是不会考虑的。
这个位置，叫条条框框约束着，能坐上的人，那都得是百里挑一的。
入廷尉府，对王羡而言，是梦寐以求又提心吊胆的事。
尤其是她入廷尉府当日，崔长陵舍出去那么多人情，请了谢泠和庾子惠来为她撑腰，叫她欣喜感动之余，愈发明白，陈荃在今后的日子里，必不会对她手软。
她心里头乱的很，跟在郑懋身后，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郑懋领着她从正堂到后堂逛了一圈儿，说的口干舌燥的，可是一回头，发现她是这般姿态，当下面色一沉。
不过郑懋变脸也只是一瞬而已，很快便又恢复如初，更甚挂了一丝笑意在嘴角：“宪之？”
他叫的亲切，像是连个人相识已久似的，王羡猛地回了神，啊的一嗓子朝他看过去，却莫名打了个哆嗦。
郑懋这个笑，看起来是温和无害的，可是她一眼看见，却没由来的一阵心悸。
王羡不动声色的挪开两步，赔了个歉意的笑：“我才来，有好多不懂的地方，也有好多觉得新奇的地方，一时没听见郑大人说什么，实在是太失礼了。”
她都这样说了，郑懋更不好意思指责她什么，忙摆手：“也不用一口一个大人的，我虚长你些年岁，往后同朝为官，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大人方才也说了，咱们两个，是平起平坐，你以大人称我，我却不敢受了。”
这算是虚情还是假意，她第一天来，对廷尉府里的人和事一概不知，而郑懋这个人，从前也未听崔长陵特意与她说起过，想来……
她如此想着，便已问出了口：“子勉兄在廷尉府很多年了吗？”
郑懋的笑意浓了些，大概是为着她的这份上道：“也不算十分久，两年多而已，也是一点点爬到这个位上来的，跟宪之你是比不了了。”
那就是了。
那时崔长陵虽还管着廷尉府的差事，但按照郑懋所说，他大概是用了两年多的时间，累功得了这个廷尉左平的官职，是以没能入了崔长陵的眼？
王羡觉得有哪里是她忽略掉的，可她毕竟不大了解，加上郑懋一直殷勤切切的在关照她，她便分不出心神再细想。
“我也只是运气好些，比不得子勉兄是个有真本事的，若换做我，不要说两年，便是给我个十年八年，都未必有今日这番作为。”
本来就是些客气话，她连听都没听说过郑懋这个人，就更别说知道他有过什么作为了，客套话谁都会说，捡好听的恭维就总没错，加之她年纪小，又是初来乍到，放低了姿态，捧高郑懋，总归出不了错的。
可郑懋偏没有如她的愿，表现的十分不上道，张口就问她：“那依你所说，我又有何作为呢？”
王羡啊的一嗓子是脱口而出的，她呆呆的看郑懋，直想皱眉，可是两个人脸对脸，她别说皱下眉头了，估计有个什么细微的表情，郑懋都能尽收眼底，是以生生忍住了。
她也说不上来那种感觉，但就是觉得，郑懋一直在打量她、试探她。
为什么呢？
不是说了是平起平坐的吗？她又不会碍着郑懋什么。
郑懋这样一面跟她套近乎，兄长弟短的，可一面又表现出了三分对她的敌意，这个人，是不是活的也太矛盾了点儿？
王羡不想再接这茬，她觉得等晚些时候回了尚书令府，一定要好好问问崔长陵，对这个郑懋，到底有没有什么印象。
但眼下不说话又显得没礼数，郑懋分明在等着她把这个客气圆上来，她心头念想闪过，摆明不想搭理这一茬，索性揭过去，转了话头：“我刚才一直四下看，没仔细听子勉兄说什么，初来乍到的，我也不知道如今廷尉府里的规矩都是什么样，子勉兄不若再与我讲一讲吧，不然回头冲撞了大人，便不好了，我瞧着……我瞧着刚才在前头，陈大人的脸色就很难看。”
郑懋有些笃定，眼前这个不过十四岁的小郎君，绝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大人一向是这样的，许是有些什么棘手的事情，叫他很困扰，他并不是针对你，更不是针对各位大人，你也不要多心。”郑懋恢复了那样的笑脸，又领着她往西跨院儿走过去，“前厅是升堂用的，廷尉府要升堂办的案子不多，所有大人有时候也用来见人，比如说令君，再比如说谢侍郎这样子的人。”
王羡哦了声，就是见大人物呗，比他官品高的，比他能在御前说得上话的，他就老老实实在前厅见人家，做小伏低的，叫人好生厌恶。
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不显得如何：“那大人平时是在后堂休息办公？”
他说是，又虚空指了指东跨院：“东跨院是廷尉正和廷尉监的，西跨院是咱们两个的，从前你没来，就是我一个人用，这两日我还在紧着叫人收拾规整，正好你也看一看，自己的地方，自己着意布置妥当了，往后才跟舒心。”
王羡对别的倒还好，唯独他说起廷尉正和廷尉监，她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两位大人今日不在府衙中吗？”
郑懋脸上的笑意有一瞬间僵住：“两位大人派了外差，如今不在京中，估摸着……大概再过个十天半月的，也就该回来了，到时候你再见，是一样的。”
于是王羡就更奇怪了。
廷尉正主决疑狱，廷尉监管逮捕，郑懋这话说的糊里糊涂，叫人听来，倒像是他二人携手领外差出京的，这是……抓人去了吗？
,精彩!
(m=)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府衙娘子》，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