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访曹府，崔长陵带上了廷尉府两班二十四个衙役一同前往，而至入夜时分，郑懋也早从京郊办了差事回来，是以陈荃与郑懋，并着王羡三人，自然也是同行的，而崔长陵为了堵曹问修的口，连许渡也一起带了过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街过巷至于曹府大门口时，王羡一抬头，入眼仍旧是那四只高悬的大白灯笼。
白日她随崔长陵来，所见这四只灯笼，透着孤寂和落寞，看得人心头说不出的难受，再想想儿女双全的曹祁瑞死的莫名，叫人心里就更是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实在郁结。
可谁知等夜色降临时，再见这四只灯笼，竟莫名的带着三分的诡异与渗人，也或许……
也或许是她已然知晓，曹祁瑞的死，很可能与他的内宅难脱干系，总之是所谓的自己人下的黑手。
故而她下意识的瑟缩了一回脖子，往后退了两步。
郑懋站在她身旁，与她是肩并肩，见了她往后退，在她纤细的胳膊上攥了一把：“宪之？”
王羡强定了心神，往外挣了一下：“我没事。”
可她脸色并不好看，带着些许说不出的凄凉，看的郑懋不由拧了眉。
许渡跟在他二人身后，见前头如此，又隐隐能够听得见他二人说话，脚下便快了三分，几步上来，几乎与王羡站了个并排。
他一低头，趁着月色，瞧见了她那张略有些苍白的小脸，一时也吃了一惊：“你怎么了？”
王羡直摇头：“真没事，就是觉得天有不测，曹二郎君的死……他的死，这会子看见曹府门口的四只白灯笼，心里头难受。”
许渡眼神暗了暗：“以后你会经历更多，福祸旦夕，都是天命，你想这么多，曹二郎君也回不来了。”
她说知道，又做深呼吸状，看起来倒果真比方才好了些。
郑懋心下不悦，他知道这些时日以来，许渡和王羡走得近，两个人关系也算得上不错，可怎么看，怎么觉得，王羡跟许渡更亲近，对他，反倒透着一股子疏离。
打从这个人进了廷尉府，他忙前忙后，倒不是说上赶着，可从无一处怠慢过，陈荃那样的不待见她，他仍旧不当回事。
今儿个从外头办差回来，见了崔长陵在廷尉府，他吃了一惊，之后留心打听过，知道了今日发生的事，心里又骂陈荃是个糊涂蛋，这种事情也敢拿来磋磨王家小郎君，真正不知死活，后来他特意找过她一趟，说了些宽慰的话，可她所表现出的……仍旧是疏离。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呢？
郑懋这里还在走神，王羡和许渡二人已经一前一后的跟了上去，至于台阶上时，王羡脚下一顿，回身叫子勉兄，郑懋才回了神，哦了一嗓子，忙跟了上去，却未曾瞧见，许渡那隐在夜色下的眼，多出了三分探究之意。
众人入府，曹问修为着崔长陵又特意走一趟，便亲自迎出来，见了人又一面的告罪，说是底下奴才怠慢，回话回的晚，他未能及时到府门口去迎。
崔长陵眼下并不与他计较虚礼，多少顾念着他中年丧子，不为难他，是以虚扶了他一把：“我入夜再访，是正经为了案子而来，曹大人，府外有两班廷尉府衙役，我敬曹大人素日为人，也惦念你丧子之痛，只带六名衙役入府，不与曹大人难堪和为难。”
曹问修刚站起身，听了这话，才猛然往他身后往过去，果然瞧见他几人身后跟着六个廷尉府的官差衙役，当下一拧眉：“令君，这是何意？”
崔长陵几不可见的摇了一回头：“带着人来，自然是为拿人。曹大人，曹二郎君的院子，该叫我们去看一看了吧？”
“这……”曹问修眼见了这么多的外男，如何能轻易就松口。
他们为查案子而来，可是也不能趁着夜色入院子吧。
他再三为难，真是拒绝也不是，答应也不是。
还是一旁曹祁斌叫了声阿耶，劝了两句：“诸位大人皆为查案而来，阿耶难道不想尽早查清真相，还二郎一个公道吗？令君既这样开了口，想来是心中有了主意的，这会子倒不如先遣人到二郎院子里去知会一声，叫女眷们梳妆打扮，弟妹也好见人。”
王羡听了这话，不免多看曹祁斌两眼。
这个曹祁斌，跟曹祁瑞的死，果然无关吗？崔长陵下午的时候分析过很多种可能，虽未言明，可是她听得出来，在崔长陵的所有分析中，曹祁斌残害亲弟这一样，是不在他考虑之内的。
她起过疑，为着曹问修的偏心，她怀疑曹祁斌容不下亲弟。
只是眼下看来——这个人要么是做的滴水不露，或是把一切罪责都推向了曹祁瑞的内宅，要么，就是真的与此案无关，且一心关爱弟弟，想尽早查清案子，为弟弟讨一个公道回来。
她搓了搓手心儿，缓缓地收回目光，却在她挪开视线的那一瞬，曹祁斌锐利的眼神，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感觉到两道灼烈的目光，可等四下去看时，又什么都没看见。
这曹府，真是越发叫人待不住。
她拿脚尖儿踢了踢地砖，仍旧想要四处打量，身后许渡压上来半步，低了头压低了声，声音径直钻入她耳中：“刚才是曹祁斌在打量你，别再乱看了。”
王羡心下一惊，就想看过去，许渡却扯了她一把，叫她稳住心神，抑制住了那股子冲动。
她低声回应：“他想干什么？”
许渡摇头，松开手：“不知道，但你别惹事。”
她大概明白了许渡的意思。
曹祁斌到底是不是清白的，谁也说不准，说白了，许渡会这样提醒她，证明许渡也在怀疑曹家大郎君啊。
王羡眯了眼，沉声恩了一回算作应下，刚想张口再问他几句，却又感受到了与方才一样的灼烈，下意识的就收了声，后背一时绷紧，连头皮都有些发麻，她想了很久：“他又在看我。”
许渡没看曹祁斌，只是快步往前，在王羡身前略挡了一回，跟着崔长陵与曹问修他二人，往曹祁瑞的院子方向而去，暗里还不忘冲着王羡打了个手势，叫她跟上来，余下的便皆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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