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月来找苏茵的时候,苏茵其实吓了一大跳,因为她只在欢乐门见过她一面,按理她不会记得自己,即使有印象,也不应该来的这么理所应当,好像她们很早便认识了一样。
所以在校门口,她直接就问了起来:“月夫人找苏茵有事吗?”
玲月笑了笑,依旧是娇嗔的调子:“也算不上有什么大事,只是有些事想问你!”
“问我?”苏茵有些不解,堂堂探长夫人,怎么会有事问她呢。平日里都是他人去找探长解决事情,这回被探长夫人叫住,也不知是福是祸。
“嗯…,不过你放心,绝对不是为难你的事!”她笑道。
苏茵看了看她身后的车子,想着自己也逃不到哪里去,便说了声“好”。
玲月点点头,便让人打开车门,扶着苏茵上去。苏茵有些受宠若惊,看着镇定自若地玲月,心里不由有些慌张。
但幸好不是去什么深山老林,而是在一家西餐厅面前停下了。
下了车,玲月就带着她往里走,直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她才回过头说道:“这个位置比较安静,就先坐下吧!”
苏茵抬眸看了看周围,笑了笑,便坐了下来。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玲月细长的手指敲着桌面,表情淡淡。
苏茵摇摇头:“还请夫人直说!”
玲月胳膊肘枕在桌子上,一双杏眼带了几许无奈:“白三有个朋友在法租界犯了事,被抓起来了,你知道吗?”
苏茵一愣,心里微微不安起来:“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难怪!这段日子他一直想方设法去知道他那个朋友的状况,甚至还想救他出来,我拒绝了他好几次,最后一次把话说的很明了,要他死了这条心。可是我知道,白三重义气,这条路不通,恐怕他会再寻一条路出来。但你要知道,这很危险。如果他的朋友重要到藏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那不用说,督军这边,是瞒不过去的。李国阳只是一个探长,做不了这么大的决定,所以,我想让你劝劝他!”她说着,无奈地叹了口气。
苏茵听着她的话,只觉白三太乱来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别人撇清关系还来不及,他偏偏往枪口上撞,迟早得出事。
想到这,她开口道:“夫人放心,我会好好劝他的!”
“嗯,那就好!”玲月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酒,看了看苏茵,又道:“还有,让他多注意码头那边,虽然许岐山跟李国阳达成了一致,可事情是他办的,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多留个心眼。许岐山是个老狐狸,真到了关键时刻,说不定就会撇的一干二净。到时候,白家便是他的挡箭牌!”
“许伯伯不是这样的人!”苏茵听她这样说许岐山,不由心里有些不快。
玲月却是笑了:“话我是撂在这了,信不信由你。你要是无论如何都不信,我也不能逼着你信,是吧?”
苏茵皱了皱眉,想到父亲临终前对她说的话,开口道:“这事我自己会斟酌的,白三也不是容易忽悠的人,他自己可以拿捏的准!”
玲月听了这话笑得更厉害了:“小丫头,我知道你挺聪明的,不然以白三的性子,绝不会看上了你。不过啊,人都是有软肋的,那种十全十美的人,我暂时还没碰到过。要是白三一个人,他当然拿捏的准,可是吧,偏偏你这小丫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被他看上了眼。这人哪,也跟蛇一样,七寸之地,必有所失!”
苏茵静静听她说着,大约也明白了什么,她撇撇嘴,也不慌乱:“夫人专程来找我,就是为了让我劝白三吗?若是这样,我觉得在车上就可以说了,何必到这样的地方来呢?”
玲月一愣,指尖在桌上缓缓移动:“我就知道你这小丫头不是一般人,的确,除了白三,我还有其他事要说!”
苏茵低头抿了一口果酒,却突然发现了什么:“这酒……”
“很熟悉对吧!那天你在白三车子里喝的,就是这种酒!”她漫不经心地说着,唇角带笑。
“那瓶果酒,原来是你放的!”苏茵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玲月点点头,继而表情凝重起来:“那瓶酒内里的东西,就是为了告诉白三不要再做无用功了,只可惜,东西丢了。我想方设法才让人将消息送给白三,不然,囍绣坊的小学徒又要来了!”
苏茵眼眸微动,抬眼看她:“东西很重要吗?”
玲月呵呵一笑,指尖的甲油泛着刺眼的光:“说不上很重要,但也绝对没有你想的那样不重要。不过,听传话的人说,你上车之前,有人在车边徘徊?”
苏茵闻言点点头,仔细回想了一下,开口道:“天色有些暗,约莫是个瘦高的模样,头发上秃了一块,其他的,着实没看得清!”
玲月弹了弹酒杯,声音悦耳:“你能说出这些就够了。我主要是怕有人会对白三不利。不然也不会急着找你!”
“我能明白!”
苏茵知道,和白三打交道的人,多半有不同身份,只不过不能明说罢了。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是谁都知道的。当然,她自己也有很多不能说的秘密。即使是白三,她也不能开口。
“抱歉这么匆忙把你带到这里,天色也不早了,就和我这个不受宠的探长夫人一起吃个饭,怎样?”她笑道。
苏茵扬了扬嘴角,眉眼带了几许笑意:“夫人哪的话,苏茵该高兴才是!”
玲月拍了拍掌,向自己的护卫说了几句话,随后又看向苏茵:“随便点了一些,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我都可以的,不挑食!”她礼貌地笑了笑,突然想到了白三,不知道他这段时间忙完没有,有没有累的睡不着。
玲月见她望着窗外出神,不由打趣道:“白三这人不用说,的确是个挺长情的人。只是吧,他太傲,总会碍着谁的眼!”
苏茵怔了怔,回过头疑惑地看着她:“夫人说的是许伯伯?”
玲月摇了摇头,喝了口果酒,淡淡道:“许岐山最多是想要白家的资产,毕竟他是用钱打交道的人。可是在上海,有钱的敌不过有权的,这话我跟你说,只是想让你知道,一个行商的人再怎么厉害,也厉害不过枪杆子。子弹一响,你想躲也躲不过。正逢战乱,政府需要钱买军需用品,你说,是不是越有钱,越被人眼红?”
苏茵想了想,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可是一时也不知怎样回她,便道:“苏茵受教了!”
玲月却是连忙摆手:“没什么受教不受教的,只是无聊的见解罢了,一个女人,怎么也掀不起风浪的!”
苏茵听完这话沉默了很久,总觉得这位探长夫人心里藏着很多事,而且她句句为了白景时,这就不得不让她怀疑,其实她对白景时是有那么一点不同的。可是她不能明说,毕竟她说的对,白家再有钱,也比不过腰上别了枪的人,这声一响,就得见阎王了。
于是,这天的最后,以一场沉默的西餐结束了。可苏茵心里,疑惑却越来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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