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艘福船,船主是琼州人,估计是三千料的海船,一艘船是香料,另一艘是犀牙翠羽,还有硬木之类。”
琼州应该就是海南了,那里的香是最好的,也是在大宋最受欢迎的。琼州人好像不应该和蒲寿庚有什联系,就是有也不过是生意上的来往,苏晓稍稍放了心。
有众多的官员参加,开港仪式绝不能出乱子,这可是市舶司的脸面,当然,苏晓还是要防着蒲寿庚。
在文山的统领下,除了刚刚加入的效用,几乎全部出动,组成了一个庞大的护送队伍。
作为嘉宾,赵知州与一众官员感觉倍有面子,相比用一帮衙役与厢兵做护卫,足够威风。禁军实际上和苏晓关系不大,作为文官,请不请全在他的心情,但为了某些目的,苏晓还是给这些禁军的军官发出了邀请,于是,这些禁军军官为了有面子,再次动用了大量的士兵。
如此庞大的队伍,只为了两条远洋来船,也算是泉州开天辟地第一次。
开港仪式属于整个泉州,当庞大的队伍出现,一时间,沿路百姓百姓大饱眼福,大热的天,难得见到如此多的士兵盔甲鲜明的列队行动,官员们穿着正装,一个个热的晕头转向。
可以用受宠若惊来形容,两名于远洋而来的船主被这隆重而盛大的场面搞的不知所措。
其实很简单,苏晓负责表示对来客的欢迎,然后签发到港文书,紧跟着,赵知州负责发表开港演讲。
然后更简单了,孔目已经做好了登记,等待已久的专知开始勘验抽分货物的纳税份额。一众官员立刻跑往县城,苏晓的人已经预订了酒宴,开港结束了。
“沉香、蓬莱香、笺香、丁香、檀香十抽二,入库”
“真珠、象牙、犀角、紫矿、苏木、黄腊十抽二,入库”
几乎都是细色,税收很可观。办事效率简单明了,没有任何差池,更没有刁难,就差博买环节了,海商最怕的就是这一环和货物入库后的问题。胥吏猛如虎,市舶司经常发生什么换易、偷盗、折欠、强买,勘验、抽解作弊等,这些手段花样繁多,现在,货主需要的是赶紧用钱活动。
不法官吏的巧取豪夺是非常严重的,在南宋初期,曾有海商因为被市舶提举司官吏强行和买导致赔的欲哭无泪,还致使欠下一笔巨债,不得不卖掉自己的海船偿还债务。在一段时间内,曾以“舶船为命”的城市泉州因为不法官吏的巧取豪夺导致海商凋零,至者绝少,也让泉州由盛转衰退。
直到后来泉州出现了一大批廉洁官员,比如真德秀、赵崇度、林达、林孝泽、将行简、胡渠等人,在这些真正敢于做事、铁面无私的官员主导下,泉州重新恢复了繁盛面貌。
现在,泉州市舶司在走回头路,按照这个阶段的的潜规则,货主要赶紧向市舶司的专知偷偷上贡,以免搏买价格被压得过低,而这些钱大部分属于苏晓,市舶司一干相关人员只能喝汤。
意想不到的情况在这一刻出现,这位石湖市舶务的专知的手直哆嗦:“提举说了,按照货物品质,全部按照去年的最高博买价格,把钱速速收回,速速收回,不要让本专知作难。”
不收钱,这是什么节奏,难道这位新任提举市舶是一个两袖清风的大宋另类?
但这可能吗?做官是为了什么大宋有这样的官员吗?千万不要碰到一个贪得无厌的提举市舶,若被吞掉所有的货物,准备倾家荡产吧。
如此大的货运量,一般商贾根本吞不下,也组织不起来,几乎都是很多商人凑在一起来做生意。提举市舶苏晓不收礼,一时间,各种不安的心思与说法开始蔓延,让第一批到达泉州的海商们几乎要绝望了。
这些海商哪里知道,石湖市舶务的专知根本敢伸手。苏晓已经下了严令,一切手续简化,谁敢伸手就砍掉脑袋,发现一个砍一个,砍掉脑袋后直接抄家,绝不留手。市舶司理事者身边都有监督者,谁敢擅动?
市舶务的每个重要环节都有苏晓的人负责监督,这名石湖市舶务专知还想多活两天,反正苏晓已经给他们长了薪水,好不容混了一个待遇不错的正职,他哪里敢用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此时,给这些海商带来无数烦恼与恐惧的苏晓,正在县城的和顺楼推杯换盏。
文官永远是文官,一般情况,级别再高的武官也没有资格和文官坐在一起,现在就是这种情况。文武官员整个是两极化,文官占据位置最好的二楼,武官则是在一楼,地位高下立判。
一众文官喝的差不多,依照老规矩,兴奋之下,当然要有文化素养的体现,于是,符合时代的吟诗作赋开始了
苏晓最不擅长的就是这遣词造句,还不如来几名美姬陪酒来的实在,美人相伴多好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找了一个尿急的借口,苏晓起身到了楼下。
应酬加演戏而已,这种场合不会有什么危险,当苏晓转到第二间雅座,终于见到了坐在此间雅座首位的蒲寿庚。
今天是苏晓做东,正式在官方露面,加上他的身份,一众武官立即纷纷起身。
蒲寿庚赶紧礼让:“早已久仰提举大名,提举里面坐,今天定要吃个痛快。”
一口带着独特口音的闽南话,苏晓的心里更不爽了。成长在大宋,以大宋为根基获得巨额财富,做着大宋的官,接受着大宋最好的礼遇,却从来没有把这个国家当作自己的国家,这样的白眼狼也算是有着优良的传承。所有的信仰和忠诚在利益面前都是扯淡,眼前此人就是典型的例子。
苏晓拱手还礼,随后举起酒杯:“今日是市舶司开港的大好日子,大家共饮此杯。”
这已经算是很给一众武官面子,应酬几句表达了主人应有的谢意,苏晓转身离开了雅间。
谁知,苏晓刚刚出屋,还没到达下一个雅间,身后就传来呼唤声:“提举,下官仰慕提举日久,提举可否给下官一个机会谈一谈?”
这是一个记忆深刻的声音。
我其实没有什么可以和你谈的,当我处理完市舶司今年的工作,你就会成为一个死尸,死的不能再死的死尸,而你的巨额财产也将成为我的囊中之物。
想起来苏晓就有一种快感,不过在他转过身的同时,他却是一脸的微笑。
“鄙人也早想和都监谈谈,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好了。”
泉州官员齐聚,酒楼今天不做其他生意,不远处就有闲着的雅间,本来苏晓身边有两名效用相陪,不过现在面对一个老头子,苏晓一个人足以搞定。
根本不知道苏晓的强悍,两名效用有些为难,不过苏晓的眼色两人也明白,只能守在门外。
双方在雅座坐定,蒲寿庚表现的依旧很谦和:“自提举来到泉州,下官早想专门拜望提举,只是军务在身,还望提举不要介意。”
“都监说的哪里话,一切以国事为重吗,泉州海舶与防务事关重大,关系到市舶务财赋多寡,也关联到本官的仕途这防务与招来海舶还要多多依仗都监,没有都监,哪有泉州市舶如此的兴盛之况?”
苏晓的表现让蒲寿庚稍稍放下心,喜欢钱就好,终归是一个书生而已,就是胃口有些大,但还可以容忍:“可能提举也知道,下官是以是海舶起家,这引来南蕃与西洋诸国舶商,本就是分内之事,诸国舶商也给蒲家面子,下官自是责无旁贷。至于香料生意提举应知道其中之利,蒲家多年来就是以经营香料为基,因此下官恳请提举照往年例运销香料,如此方可保证提举三成香料的厚利,如提举不方便运销,三成的香料交给下官运销也可,定对会让提举满意。格外,下官每年的例钱也不会少”
苏晓心中冷笑,这纯属忽悠,还不是想继续垄断香料生意,控制整个大宋香料的价格,够黑!
不过,这里面透露了很多信息。
蒲寿庚肯定有着一个庞大的香料销售网,这个网络在苏晓这里破开了口子,蒲寿庚想收回去。即使收不回去,蒲寿庚也想和苏晓联手共同控制香料价格。当然,这里面,蒲寿庚有以钱消灾的意思,双方保持互惠互利,蒲寿庚也害怕苏晓的强硬后台,已经上任,在泉州杀掉苏晓恐怕会引来贾似道的暴怒,到时候无法收场,他的生意恐怕无法继续,只剩下亡命天涯。那次劫杀虽然很隐秘,但无形中蒲寿庚意识到了自身的危险,这次等于潜意识中在缓解关系。
“啊呀!”苏晓一怕脑门:“都监为何不早说,我已把香料许给了转运使蒱然公的外甥朱颐。”
蒲寿庚当然知道苏晓已经把香料转手给了朱颐,他恭敬地一抱拳:“此事尚有回旋余地,提举可愿听下官一言。”
苏晓眼睛一亮:“都监请讲!”
蒲寿庚心中一喜,大宋的官都这样,这个书生出身的苏晓更是够贪的,白白长了一副好面皮,完全是见钱眼开,他立刻道:“提举,下官可以让蒱然公的外甥运销一定份额的香料,至于提举应得的那一份,绝不少上一文。”
“这主意不错!”苏晓开始摇头晃脑:“本官回去后与阿颐商议一下,都监看如何?”
蒲寿庚连连拱手:“提举英明,此事若成,定让提举满意!”
“这可是求之不得,就有劳都监了!”
终于走了,苏晓在蒲寿庚的脸上看到了满意的表情,这说明自己的演技还算不错,勉强过关。
至于后面的戏份,那就继续演下去,反正时间充足,时机也需要成熟,当今年的任务完成,苏晓会让蒲寿庚知道什么是初一和十五的区别。自然,生命是宝贵的,苏晓的智商没那么低,他还是要防着蒲寿庚在给自己演戏,尽管演戏的可能性不大,但决不可掉以轻心。大食人素来以讲信用著称,不然也不会雄霸海洋贸易多年,但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人都讲信用,当有足够的利益,信用值几个钱?刚刚走的蒲寿庚就是典型的例子,和他讲信用,卖了你没商量,苏晓没那么弱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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