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什么，就是二小姐不知从何处得到了一张我存在书房里的画像。”
画像？
凌烟皱了皱眉，“什么样的画像？”
闻言，萧亦然幽深的眸子染上些许笑意，温和的看着凌烟道：“就是你的画像，准确来说，是你作为舞清月时的画像。”
说着又低叹了句，“二小姐不愧是与你相处多年的姐妹，那幅画上的你一袭红衣似火，狐狸形的黄金面具半遮容颜，只余一抹魅惑红唇，乱人心魂。
可就是这样的你，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你，她还是认出了。”
“所以，她就找上了你，想要问个清楚？”凌烟脸色一变，有些神思不属。
“没错。”
萧亦然轻描淡写的说着，胜似谪仙的俊逸容颜依旧清冷淡然的不染纤尘。
看着这样的萧亦然，凌烟只能说，锦瑶，确实和他不适合啊。
不过——
似是想到了什么，凌烟双手无意识的紧了紧，心下也有些烦闷，锦瑶她……居然知道了她和萧亦然的过往，那她，会不会怪她？
“放心吧，二小姐生性洒脱，且她对我亦不过是一时的迷恋的而已，哪及得上你们之间多年的姐妹情，再给她一段时间，她会想明白的。”
看着凌烟一脸忧愁的样子，萧亦然终是出言宽慰道。
凌烟叹了口气，“希望如你所料吧。”
不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锦瑶虽然不是她的亲妹妹，但也胜似亲妹妹了，她实在是不想就这么断了二人之间的姐妹情谊。
“好了，先不说这个了，要是聂二小姐真的放不开，来日我随你一同去劝解她。”
萧亦然突然出言，打断了凌烟的思绪，“现在还是说说承毅吧，承毅为救我付出了十五年的精气命数，不知可有办法补回？”
凌烟凝了凝神，直接道：“要补回的话，那就只能再找一人自愿把精气命数献给他了。”
“好，我知道了。”闻言，萧亦然低垂着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终究是他欠了承毅的！
以他们之间的身份立场，他应该恨他的，可是，他却偏偏要对他这么好。
萧亦然沉沉的闭了下眼后，便不再言语了。
凌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但却没办法出言宽慰。
要是她，只怕也会觉得为难，江承毅这个做兄弟的，还真是好的没话说，可同时，这份好又太过沉重了，沉重的让人无力偿还。
静谧的时光缓缓流淌，在二人的相顾无言中，江承毅的老爹，江涛江老终于赶了过来。
为此，守在门外慕宇还怔了一下，慌忙敲门问道：“烟儿，你怎么把江老给请来了？难道亦然的情况你和承毅两个人还解决不了？”
房内，凌烟和萧亦然下意识对视一眼，然后道：“你别担心，萧相的情况其实很好，我把江老叫来，只是问他拿一样他江家独有的药材罢了。”
“那就好。”慕宇不疑有他，声音也因此缓了缓，“有事记得叫我，我一直都在。”
“好。”
说着，门就被打开，江涛迈着急切的步伐入了内室。
而当他看到床上好端端坐着的萧亦然时，瞬间就愣住了，“这……”
“如你所见，我没事。”萧亦然嗓音淡淡，“江老，我从小叫到大的江伯父，您说，我是不是该改个口了呢？”
“你……”江涛当场怔住，脑子里也蓦地闪现出一个念头，一个不敢想象的念头。
萧亦然将江涛瞬间变了的神色尽收眼底，眸心划过一丝嘲讽，但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
“今天，我在无意中得知了一个秘密，那就是，我不是萧家人。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我的亲生父亲竟是人人称道的太医院掌院江老，您说，这是不是很可笑？”
听言，江涛长叹一声：“你果然都知道了。”
“所以，您今天要不要让我知道个清楚呢？”萧亦然的神色始终平淡，仿佛要问的不是他的身世一样。
听着萧亦然如此冷淡的声音，又对上他那无波的黑眸，江涛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揪住了一样，这孩子变成今天这样的性子，说到底，源头还是在于他啊！
江涛沉沉的闭了下眼，又重重的叹了口气道：“罢了，既然你都知道了，瞒着你也不好了，正好你现在也长大了，总该让你知道你的亲娘是谁了。”
但说着，江涛又看了眼一旁站着的凌烟，“晋王妃，您……”
“她不用出去。”萧亦然淡淡的睨了眼江涛，“我知道的，她都知道，避开她也没意思，再说了，晋王妃不是多嘴多舌之人，不会把今日之事泄露出去。”
“那好。”言罢，江涛也没再动让凌烟离去避开的心思了。
但对此，凌烟倒是疑惑的看了眼萧亦然，他倒真是放心她。
不过，平心而论，她确实是挺好奇的，今天也算是把事情知道了一半，要是剩下的一半不能知道，那该多难受啊？
现在好了，可以接着听了。
于是，凌烟找了个位子低调的坐下，准备……安静的听八卦。
事情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当年的江涛年少英俊，风流倜傥，真可谓是迷倒万千少女。
但这样的他，却偏偏是个只爱医术的医痴，恨不得未来的妻子就是医书或者药材了。
而不近女色的他，对于向他献殷勤的女子也是够绝，直言，只要能把医者通用的那几本医术给背下，就可以考虑考虑二人未来的婚事。
就这么一条规矩，可是劝退了无数爱慕他的女子。
但凡事皆有意外，有一个大胆热烈的姑娘，愣是凭借着不屈不挠的毅力，将好几本医书都给一字不落的背下来了。
眼看江涛也老大不小了，当年的江父江母眼看着真有这么一个痴心女子愿意为了他们的儿子做到这样，说什么也要江涛遵守约定和那女子订下婚约。
而那女子，也就是江承毅的母亲文素兮。
于是，江涛和文素兮二人便于那年四月订下婚约，等到来年开春就正式成婚。
只可惜，没什么感情基础而结下的婚约注定是要辜负那最美的四月天了，二人虽然做了未婚夫妻，可彼此间却并不热络，更准确的来说，是江涛单方面的冷淡。
二人就这么过了大半年，转眼间也到了冬季，身为医痴的江涛对只有北秦才有的火灵芝是惦念多时，为了得到这一珍稀药材，江涛不顾家人的反对，独自一人奔赴了北秦。
也就是在北秦，在那个白雪纷飞的美丽异国，江涛于摘火灵芝时邂逅了萧亦然的亲娘秦蔓蔓。
秦蔓蔓生的美丽，性子又沉静，一举手一投足间，皆是端庄优雅，与文素兮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
江涛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但，真正令他心动沉沦的还是对方也拥有一手过人的医术，江涛深感自己遇到了知音，这才是他理想中的另一半啊！
只可惜，这份缘分，来的太迟，他已与另一女子订下婚约。
不过——
看着眼前秦蔓蔓，他心目中的完美伴侣，江涛终是忍不住自私的想着，人活一世，为何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而活呢？
他与文素兮尚未成婚，且无感情基础，又为何不能追求眼前他真正喜爱的女子？
于是，江涛打定主意，等回到南慕便与那文素兮退婚！
也因此，江涛对秦蔓蔓隐瞒了他有未婚妻的事实！
听到这，凌烟忍不住在心里……
呸，渣男！
要不是眼前的人是江承毅和萧亦然的亲生父亲，又是个前辈，她早就一口啐上去了。
和凌烟的愤懑不同，萧亦然还是那么的淡然自若，只见他慵懒的向后一靠，斜睨了眼江涛后，漫不经心道：“所以，你喜欢上了我娘，和她私定了终身？
只是……”
萧亦然嘲讽一笑：“既然看上了我娘，又私定了终身，那为什么回了南慕后，又照常娶了江伯母。
既然想悔婚另娶，为何不干脆一点？
你得了我娘，但却弃之不娶，娶了江伯母，但又不冷不淡。
你这样分明就是害了两个女人，也害了我……和承毅。
人人称道的江老也不过如此！”
“我……”江涛一噎，脸上羞愧难当，“我是真的想娶你娘的，只是她的身份……总之我们不可能，所以只能断了。”
“身份？”
闻言，萧亦然脸上的嘲讽之色更浓，“你本就是在北秦遇上的她，她有你难以接受的身份也算正常，你应该早有预料才是，可你没有，只是凭着一时的悸动和冲动就对她许了白首之约。
在进一步接触后，你又接受不了了，这是不是太晚了点？
江伯父您当年虽然年少，但怎么也有二十出头了吧，思虑事情竟还是如此的不周全。
两个女人的一生，两个孩子的童年，就这么让你轻飘飘的给毁了！”
“我……”
多少年没被人指着鼻子骂了，而指着他骂的还是个晚辈，还是他的……亲生儿子。
可他……
竟一句话也反驳不了！
他江涛这一生，勤勉学医，救死扶伤无数，受尽了世人的敬重和赞赏，可偏偏就在这件事上，问心有愧！
他……确实对不起蔓蔓和素兮，也对不起她们的孩子。
正想着，就又听到了萧亦然那漫不经心的语调响起：“现在说说吧，我娘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他倒要看看这不能接受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为了这身份，江涛竟是做了那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闻声，江涛深深地看了眼萧亦然道：“我之前已经说过你娘叫秦蔓蔓，你有没有想过‘秦’这个姓在北秦意味着什么？”
“秦乃北秦国姓，虽然不乏普通人姓，但你既说了她的身份不简单，不能接受，那么，她就算不是北秦皇室，中人，也起码是功勋之后。”
萧亦然淡声道：“你就直说她的身份吧。”
“她是北秦卢华公主和五毒教上任教主的女儿，康宁郡主。”
饶是心中早有准备，可闻声后，萧亦然和凌烟还是齐齐被震惊到了。
尤其是凌烟，在这一瞬间，内心那个思绪，那叫一个波涛汹涌。
众所周知，五毒教深受北秦皇室的信任，甚至还赐了他们的教主与皇室同姓，而上任的五毒教教主就更是不得了，竟直接娶了皇室的公主，与皇室结为姻亲。
据传二人婚后育有二女，且皆被封为郡主，现在的五毒教教主就是上任教主的外孙，具体叫什么不知道，但姓秦就对了。
至于萧亦然，既然是康宁郡主的儿子，那岂不也是上任五毒教教主的外孙，现任五毒教教主的表亲，这……
凌烟倒吸一口凉气，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萧亦然的身世也太曲折离奇了吧。
不过——
这也就能解释清楚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凌烟垂眸一笑，她说当初怎么看萧亦然的那块玉佩这么眼熟呢，原来，她真的见过。
阴阳寒暖玉，北秦皇室奇宝之一，当年卢华公主的陪嫁，她既然育有二女，那这对玉佩肯定是一人一块了。
而现在，阳暖玉在萧亦然的手上，那么阴寒玉……
凌烟皱了皱眉，不禁回想起当初她和五毒教教主交手时的场景。
那块阴寒玉，她曾在五毒教教主的腰间看到过，只是……就这么匆匆一瞥，也不过是隐隐约约的在脑海里有个印象罢了，现在这么一说，一回想，倒是全对上了。
唉！
思及此，凌烟在心中默叹了一口气，又下意识地看了萧亦然一眼。
怪不得人总说知道的太多，太明白是没有好处的，萧亦然现在……肯定很痛苦，很为难吧。
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变成了亲兄弟；自小敬重的伯父，变成了抛弃自己亲娘的亲爹；而他本人，身为南慕右相，结果竟有一半的敌国血统！
这简直比戏文还戏文，比话本还话本啊！
正如凌烟所想的那样，现在的萧亦然的确是心乱如麻，他也没想到事情竟到了这个地步。
不过——
萧亦然敛了敛心神后，就面色如常的抬眸看向江涛，“事情我都已经明白了，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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