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陌上人如玉 > 第46章 刺客
    玉陌闻言不由得一愣,转头看向琳秋芙,不知她肚子里究竟打着什么算盘。

    此刻秋风拂起琳秋芙额间几缕碎发。此刻她一袭深蓝色的束身猎骑装,于身后盎然的秋色中勾勒出少女曼妙的曲线来。她见玉陌在看她,嘴角漾过一抹得意的笑:“怎么,楚小姐不愿意?”

    玉陌心中只觉浮起隐隐不安,“楚玉近来偶感风寒,一月余来仍不见好,望小姐见谅。”说毕起身歉然地施了一个礼。

    琳秋芙望见她推脱,此刻亦不恼,只是眼波流转笑了笑,“秋芙在此忍不住唐突一句,望小姐海涵:从前第一次见小姐,小姐便以轻纱覆面,之后小姐总告病不出,此番又以此推脱,若不是熟人,恐还以为小姐不肯赏大家一个面子,有意推脱。”

    此言一出,在场的皇亲贵胄面上都拂过一丝不虞。此前玉陌多次以病推脱京城贵人的邀约,次数多了,贵人们便知楚家小姐不喜宴乐,于是此后的请帖大多也就只做个过场。玉陌心中郁结,正要转头辩白,一双眸子对上何宿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心中不禁一凛。

    “琳小姐不知,我家姐姐近日的确身子骨差,不宜……”楚璌见玉陌不说话,抢白道。

    “没事,璌弟。”玉陌断然截下楚璌的话,“此番承天家盛情,前往于此处秋猎,本就是小女之幸。琳小姐愿与我同猎,亦是琳小姐看得起小女子。此刻小女子不敢扫了陛下和众位贵人的兴致,只是小女子技拙且身感病恙,若是毫无所获,亦请海涵。”

    “那就给琳小姐,楚小姐备马吧。”何宿亦不再看她,转头向身旁的侍官吩咐道。

    “姐姐不必太认真,其实……输了也不打紧的。”楚璌望着她,轻声在她耳边劝道。

    “我心里有数。我没事的。”

    其实对付一个琳秋芙,玉陌的骑射实在是绰绰有余。小的时候,玉陌常常跟着当时的沈国公,也就是玉陌的外公,从前的骠骑大将军沈焯出去打猎。老将军虽然英雄迟暮,腿脚不如年轻时的那般活络,但是在外孙女面前也要强行显出一副年轻人的硬朗来。玉陌的骑射大多师承老将军,老将军常年治军严谨,对待玉陌的态度亦是严苛。只可惜老将军在玉陌十岁时便逝世了,玉陌此后亦是很少出去行猎,故京中很少有人知道昔日的玉楚公主亦有行伍之人马背上的潇洒。

    只可惜此番一则玉陌身子骨抱恙,二则楚悠一介文人出身,若是她在骑射上面太过精通,亦会引起何宿一干人对她这个楚悠女儿的身份猜忌和怀疑。

    前朝玉陌的父皇也爱狩猎,故辟京城西郊大片林场作为猎场。今朝何宿即位,未曾再圈地再设其他的猎场,而是沿用前朝的林场。只可惜当年玉陌年幼,每次秋猎时,先皇后怕她到处乱跑失了公主的架子,都让她待在身边。因此虽然玉陌对林场周围还算熟悉,可惜对林场里面的情形便是两眼一抹黑。

    林场依山而建,此刻秋意渐浓,眼前密林间亦是长风凛冽。

    玉陌双眼微阖,勒马停下,只觉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琳秋芙不知何时披上了同她一样的猩红色披风,她本在她前方不远处,可不知何时开始,她的身影在凛凛秋色中已化为一团越来越小的红点。眼前树林被风吹得哗啦直响,可玉陌总觉得那林深深处藏着令她隐隐不安的危险。

    为什么琳秋芙一定要让自己同她一起骑射?玉陌眉头紧锁,回头只见不远处的树木萧瑟处浮动着人马的影子。

    她同琳秋芙是跟着一干皇宫贵胄一起进的林场,可是琳秋芙同她逐渐同一干人等分了开来。此刻前方树林不疏不密,奈何如今秋寒,只见林间浮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迷迷蒙蒙使人看不清。

    刺客!想到此处,玉陌心中一震,还未等她回过神来,只听见不远处琳秋芙一声惊叫:“救命啊——有刺客——”

    胯、下马儿受到了惊吓,长嘶了一声,玉陌连忙转头勒住缰绳。就在她偏头调转马向的时候,一支羽箭“哗啦”破空从她的髻旁略过,“噔”一声扎在她背后的树上。

    玉陌的瞳孔不由得放大,只听见眼前树林的响动越来越清晰,须臾间,两支羽箭又划过凛凛秋风向她射来。

    她伸手够到腰间佩剑,拔出剑来,想要伸手击落两支羽箭。只可惜她太久未曾握剑,只觉手中长剑像是有千两重,一时间难以控制。长剑一挥,一支羽箭“铛”一声击落而下,另一支则擦过她的手臂,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玉陌吃痛地叫了一声,低头只见那一道伤口不停地向外渗着鲜血。

    究竟是谁要杀她?

    琳秋芙虽然生性善妒,可是也就只是一个闺阁小姐,这杀人的事是她万万干不出的。那又是谁,想借这个机会杀了自己?她回想起方才何宿看她的表情,心中像是炸开了一个缺口——难道是何宿看出来了自己的身份,想要杀人灭口?!

    那何宿是如何知道了她的身份?她伸手摸了摸自己面上的轻纱。玉陌自认为自己掩藏的已经够好了,同何宿亦没有什么交集,那他又是如何看出自己的身份?

    未等玉陌反应过来,几只羽箭又齐刷刷向她飞来。她紧握着长剑的手微微发颤,胯。下的马儿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惊吓开始乱跑起来,她那只受伤的手费力想要拉住马儿,只觉得钻心的疼透过手臂不断地传向她的她的身体各处。此时,她只觉胸口又是一闷,昏天旋地之间,一口鲜血喷出,一时失衡落下马来。

    眼前黄沙溅起,身旁的马儿扬起蹄便向密林深处跑去。她剧烈地咳了几声,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咳了出来。一边伸手去够着掉落在身旁不远的剑。她想要坐起来,但只觉自己的脑中像是灌了铅一般的昏昏沉沉。

    此刻天上云团密集,罩得林中昏暗一片。秋风呼啸而起,将她被羽箭打散的青丝吹拂开来。

    她听见羽箭又是呼啸一声,想着自己如今的情形心中悲凉地呜咽了一声。自己自宫乱之后,几经波折,福大命大多活了这些年,如今万念俱灰,必定会命丧于此。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只听见一声“玉儿——”一发箭矢划过秋风,直堪堪地将向她而来的那支羽箭击落。

    玉陌挣扎着坐起来,只觉喉中一丝腥甜,吐出一口血来。

    “玉儿——”何苏和一干贵公子带着将卫看见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红衣少女,顾不得其他,立马纵马而来。离得近了,他赶忙下马,向着倒在地上的女孩跑过去,一边向身后的人吼道:“还不快拿水来——”

    他扶起啜泣的少女,只觉得怀中之人抖得厉害,心中只恨自己没有早些找到玉陌,让她受了这么多的惊吓,只能轻声安慰:“好了,好了,没事了……我来了……”

    他的话如四月春风般拂过怀中人的心,过了许久,只见怀中人仰起哭的花容失色的脸,一双美眸如含春水,望着何苏那张精雕玉琢的脸,娇滴滴地叫了一声:“表哥……”

    一声“表哥”如同惊雷在何苏的脑中猛地炸了开来,他连忙抽来自己扶住琳秋芙的手,面色发白地质问道:“怎么是你?”

    今日行猎有一件大事,星火燎原之势般地在京城闺秀之中传来开来:凌王殿下救了琳大将军的掌上明珠琳秋芙。据说当时凌王殿下不顾一切地向琳小姐奔过去,一把就将已经吓坏了的琳家大小姐抱入怀中,举止亲昵,是凌王身后一众贵公子和侍卫都看见的。

    琳秋芙本就是凌王殿下的表妹,从小一起长大,自是其他人不能比拟的。如今凌王殿下一系列举止,像是向全京城贵胄们直接表明了自己对自己的心意。

    琳夫人和嘉贵妃自是高兴的。当琳夫人看见琳秋芙同何苏一同回到行宫见过何宿,眼角的笑意同细密的皱纹一起快要藏不住了,只能强忍内心的雀跃拉住琳秋芙的手假意责备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一个女儿家……”

    随后她拍了拍琳秋芙的肩,指了指一边面若冰霜的何苏:“还不快谢谢你表哥……”

    嘉贵妃一双凤眼看向琳秋芙,漾起了笑意:“谢什么呀,本就是一家人……”说及“一家人”时,她的眸子望向何苏,只见何苏双眼微阖,面色更沉了一分。

    “说起来……凌王殿下如今年纪不小了,也早到了成亲的年纪。”此时,旁边一个妃嫔瞅准时机帮腔道。

    “是了,苏儿年纪也不小了。”何宿看了一眼面前的何苏和琳秋芙,颔首道。

    “儿臣……”

    何苏刚想要说些什么,便听嘉贵妃施施然道:“苏儿从小便同他表妹亲昵,如今不顾危险前去救下秋芙,行为虽是逾举了些,但可见苏儿的一番心意。”

    何宿的嘴上勾起笑看着底下的两个小辈,“那秋芙呢?”

    琳秋芙抿了抿嘴,一脸娇羞地低下了头,小声地回答道:“秋芙对表哥一番仰慕之情。”

    “儿臣……”

    何苏心中焦急,辩解的话刚到嘴边,便听见面前何宿威严的声音响起:“秋芙也是朕看着长大的孩子,温良贤淑,倒是同你是个良配。”

    何苏此时觉得自己如同粘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他心中悲凉,一双明眸如霜,冷冷地望着琳秋芙身上的那件猩红色的披风,上面花纹细密,就像其中的盘根错节,想得他心烦。

    他明明记得玉陌走时,身上正是披的这件披风。当时救人的他,看见地上的人身上披着这件披风,心中焦急便也未曾多想,便冲上前去将其抱住。那琳秋芙身上这件与玉陌相似的披风,又是从何而来,而现在的玉陌,又在何处?

    “皇上,楚小姐现在生死未卜,如今的当务之急,理应是先找到楚小姐才是。”

    一话一出,在场的气氛瞬间一凝。从前,京中的王公贵族们大多知道凌王与楚悠交好,又知凌王曾经救过楚姑娘的性命。因此尽管楚悠只是四品小官,众人也对待楚悠带着客气。如今楚姑娘与琳小姐一同狩猎,凌王殿下救下琳小姐,而如今楚小姐生死未卜,也未见嘉贵妃和皇上过问过半句,众人心中的小算盘此刻也算盘算清楚了。

    何苏望向说话之人,见其仪态万千又面容清冷,便知大概是同处于玉陌素日里交好的婉妃娘娘。

    何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阴鸷,他转头望向身旁的侍官:“刺客可有查到是谁?”

    侍官闻言回禀:“方才下面人来报,说是抓住了一个活口,严刑之下供出自己是前朝的逆贼。”

    何苏一怔,只觉握住瓷杯的手微微颤抖。他垂着眸,却觉得有一双眸子如同箭矢般深深的望着望着他,目光灼灼像是要将他刺穿方休。

    许久,何宿言道:“朕知道了,那派去寻找楚小姐的人可有下落了?”

    “不曾。”

    夜中天澄似水,夜色投在房前的一方清浅的池中,映出池边疏影横斜。

    一袭黑衣趁着夜深,叩响了雕花精致的木门。

    房中没有点灯,门外清亮的月色在开门的瞬间撒入房中,照出房中半个人影来。

    “谢谢姐姐,今日之事全凭姐姐一番妙计。”黑衣人踏入房中,摘下了自己的兜帽,露出少女姣好的面庞来。

    “恭喜妹妹如愿。”黑暗中,一个慵懒温柔的声音笑答道,声音如阳春三月春风拂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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