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萌主造星记 > 第32章
    方誉一觉睡到晌午,却是梦魇连连,睡的十分不安生。梦中他不过是偷拿了秦可萌一两银子,那女人便手提大刀,发疯似地追着他满街跑,后头那刀劈头盖脸般砸过来,他躲闪不及,脖子一疼,吓得惊坐而起,摸了把脖子,确定自己脑袋还在,才知是做了场噩梦,一时冷汗涔涔,再也睡不着了,见外头艳阳高照,决定起身去庭院里晒会儿太阳。

    推开房门,腿才迈出去,就突然变天了,风声呼号,日头迅速被云层淹没,暴风雨骤然逼近。方誉忍不住皱眉,耳边又传来呱呱叫声,抬头便见门外桃树上不知何时飞来几只躲雨的乌鸦,心中更是发怵,觉得邪门,捡起石头砸过去,见其扑扇几下嘶鸣飞走,才吁出一口气。

    这时门外又响起慌乱的脚步声,七宝一路高喊着“不好了”奔进庭院,速度太快,差点被台阶绊倒。方誉扶住他,沉声道:“怎么了?”

    七宝喘着气回:“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举报,丐帮当托的事暴露了,帮主和几个兄弟都被司法部的人带走了!我和丐九想找舵主们帮忙,哪料他们几个听了勃然大怒,直接带人到司法部门前闹了,怕是这非但不能救人,还会越弄越糟!驸马爷,你快帮忙想想办法啊!”

    两人马不停蹄地往司法部赶,风雨欲来,路上行人寥寥,司法部门前却站着十几号丐帮弟子,高呼着放人。乌云压境,狂风大作,瓢泼大雨忽然而至,雨点密集地砸在他们身上,哪怕如此,也无人离开,仍是屹立在原地,心心念念着救人。虽然新帮主上位不久,却是真心对他们好的,一言一行,众人有目共睹,而且这次和王老板合作,也是为了丐帮,他们哪能眼睁睁地看她身陷囹圄什么都不做。

    司法部见人抗议,也不理睬,途径的人权当是看了一场笑话,嘲讽丐帮连帮主都能锒铛入狱,当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看来这法子不行啊,司法部根本不搭理咱们,老四,你平时注意最多,倒是想想办法啊!”卿老三心急如焚,白老四不知司法部的人如此目中无人,平时老百姓击鼓鸣冤,他们倒是十分殷勤,不敢推诿,怎么到丐帮就摆出另一幅面孔,简直是区别对待。

    “要不咱们凑点银子,看看能不能把人给保出来!”

    林老二摇头否决:“不行,这次本就是咱们理亏,若是用银子救人,怕又要落人口实了,而且司法部敢把帮主抓进去,就是想挫咱们丐帮的锐气,又哪会那么轻易放人!”

    三人深思,确实如此,六部本就想驱逐丐帮,现在抓住了把柄,绝不会轻易罢休的,一时又没了头绪,方寸大乱。

    丐九游离在人群之外,孤身站在街口,眉目紧锁,雨水从额头缓缓而落,沉默不语,未几转身走进旁边的小巷。巷子毗邻司法部的院墙,高墙似傍山,攀爬极其不易。

    雨势渐大,视线混沌,方誉目力极好,落在那个正准备翻墙头的少年身上,快他一步冲过去,眼前闪过虚影,后背一痛,丐九似被人使了定身术,僵在原地,瞠着目,愤恨地望着偷袭自己的人。

    “小伙子,干啥呢?”方誉双臂抱胸,好整以暇地看他。

    丐九气结,心道明知故问,言简意赅道:“救人!还不快点给我解穴!”

    “劫狱啊?”

    “不然呢!”难道跟那帮人像傻子一样站在外头喊吗,还不如趁着这场雨冲进去劫狱来得痛快!

    “我看你是想进去送死吧!”丐九哪怕功夫再高,到这司法部里依然是深陷龙潭虎穴,里头哪个不是高手,还真想以一敌百,逞英雄呢。方誉知道他性子直,不会绕弯,护主心切可以理解,但是也得动动脑子啊,这热血起来当真不要命了。

    伸手把人把七宝怀里一推便道:“把人带回去,穴道会在一个时辰后自动解开,再告诉那几个分舵主,让他们也不要傻站在那了,这事我来想办法!”说话间已跃上靠墙的一棵大树,脚点枝干,轻松落在墙头上。

    两人一看,什么有办法,当他们瞎吗!还不是和丐九一样爬墙头!

    少年见两人朝自己露出鄙视的小眼神,颇为得意地解释道:“对了刚忘了说,我先进去探探情况,老子里头有人!”

    “驸马爷,你里头有人,不是应该走……大门吗!”

    七宝话音刚落,眼前忽然扬起一阵风,再望墙头早已没了人影。

    方誉速度极快地绕过几处迂回的长廊,心中似有一张地图,走得熟门熟路,脚下生风,成功避开人群,窜进一处院落。这院子比其它几处都要大,除了门口两边栽种了些许翠竹外,只剩灰白的墙瓦,处处透着清冷之色,鹅卵石铺就的小道笔直通向大门,连个掩体都没有,方誉也不躲藏,大摇大摆地往里走去。

    大门敞开,屋里头并没有什么繁复的摆设,两排暗色的书架靠墙而立,窗明几净,一尘不染。房间中央还有一张宽大的案几,白衣少年端坐在案前,面如冠玉,剑眉斜飞入鬓,英气中又透着几分清冷。似乎早已察觉到有人前来,翻书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顿,又恢复如常,却并未抬头,显然不想搭理眼前这个不请自来之人。

    “唐乘风,咱们才多久没见,你这架子和脾气似乎又见长啊!”方誉叉腰站在案前,打趣道。外头风雨飘摇,拍打着窗户,偶有雨丝飞溅进来,唐乘风起身关窗,回首目光落在地上,便见泥泞的脚印从外头蜿蜒进屋,眉目一点点蹙紧。

    方誉抹了把脸,又拧干仍在滴水的衣袍,抱怨道:“这破天气还真是说变就变,我说你这地方怎么连个椅子都没有,站着怪累的!”

    眼见不染尘灰的地面又多出一圈水迹,唐乘风面色一沉,骤然发难:“出去!”

    方誉哪肯乖乖听话,站着不为所动,对方却走到书架前,不知按了什么机关,霎时间,梁上忽的飞出一支弓箭,方誉翻了个身,险险躲过,生生被逼退到门外,瞠目看着那箭落在自己跟前和被扎出窟窿的地面,摇头啧啧两声:“你这小子真够狠的,堂堂司法部执行部长,唐门首席大弟子,还想光天化日之下谋杀旧相好啊!”

    “什么旧相好,请注意你的用词,还有我若真有心杀你,你还能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唐乘风口气狂妄,唐门暗器天下第一,光他屋里便藏了数十种暗器,前头他手下留情只按了一发,若是齐发,料他方誉轻功再好都会被扎成马蜂窝,方才不过是小小警示,谁让那小子弄脏了他的屋子。

    “你怎么能不认账呢,咱们小时候还穿过一条裤衩呢,那裤衩我现在还留着,怎么就不是旧相好!”方家和唐门帮主是旧识,来往频繁,方誉打小就在唐门里玩,对地形十分熟识,唐乘风也是自幼拜入唐门,两人在打闹中一起长大,自是了解对方的脾性。

    “别和我套近乎,你是为了那丐帮帮主求情而来的吧?”唐乘风自顾坐下,冷眼看向门外的少年。

    方誉愣了半晌,也猜出唐乘风让自己出去的缘由,识趣地没再进门,懒懒地斜靠在门前笑起来:“看来你早就知道我要来啊!”

    匿名信的字迹唐乘风自然认得,如今见人满身狼狈地冒雨而来,又言语试探来意,哪知对方竟不反驳,直接默认。

    唐乘风眉目扬起,质问道:“但你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人是你举报送进来的,现在又来求情,我还就不明白了,方书屿,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当初进丐帮的目的了!这是师父好不容易求来的机会,也是你与逍遥山庄最后的机会!”

    方书屿!真是好久没人这样叫过他了,久到他真的快要忘记自己真正的身份了——逍遥山庄现任庄主,铸剑世家方家第四代继承人。

    这么多年,他戴上面具,鲜少有人见过他真容,化名方誉行走江湖。

    想当初逍遥山庄的方家是何等荣光,三代继承人皆是武林盟主,位高权重。先主方贺游历各地,思维先进,为了制衡各大门派,建立了如今的六部制。江湖城能有如今的盛世,方家功不可没,自然也享有六部所没有的特权,山庄有外人不得随意踏入的保护权,历代庄主若犯法还享有一次赦免权。这还不算什么,其中最让人眼红的莫过于,方家后人只要通过六部的考核,就有袭承武林盟主的权利。

    只可惜盛极必衰,现在的方家却是维持着表面风光,实则早已萧条落败。到方誉父亲方致远这代已是大不如前,如今方誉接手,式微之势尽显。方致远辞世后,方誉却成了史上最弱的盟主候选人。他这个武功平平,没有作为的候选人,自然入不了六部的法眼。再者方家掌控六部多年,自然有人不满,不愿做裙下臣,受人摆布,宁可不选武林盟主,也不想打破眼下六部之间的平衡。

    于是盟主之位悬空至今,候选人考核也是一再搁置。后来多亏唐门老帮主出面力挺,众人这才买了他几分薄面,给了方誉考核的机会,却是加大了考核难度,设置三道关卡,只要有一道关卡不过,便废除逍遥山庄的所有特权。

    方誉真正想要的并不是什么武林盟主,也不畏惧六部的人,只是不想方家到了他手里,最后只能沦为话本中的几页文字和人们谈资中的几句笑料。哪怕他再不济,也无法磨灭掉骨子里的那股骄傲,更不能丢了方家的颜面。可当下,要想重振方家荣光,就只能接下考核,才能改变现状。

    然而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所面临的初级关卡便是要阻止丐帮筹够那一万两银子。初级关卡自然是难度系数最低的,丐帮又是出了名的穷帮。看似简单,方誉却不敢掉以轻心,为了混进丐帮,不惜成了帮主夫婿。

    从万千思绪中抽回,方誉自嘲地笑起来:“你放心我当然记得自己该做什么,但也不想违背良心,丐帮的人并没有你们想的那样十恶不赦,不过是些穷苦的可怜人罢了,犯错自要受罚,但还请从轻发落。”方誉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如今这般局面,他在信中并未提及丐帮当托骗人一事,只想让司法部的人给秦可萌和丐帮敲敲警钟,让他们知难而退罢了。怎想丐帮竟暴露身份,东窗事发,如今还被抓了起来,他心中难安,只能来找唐乘风帮忙。

    听他如是说,唐乘风的心也定了定,知道对方还是知轻重的,又孤疑道:“我怎么不记得你这么有同情心,该不会是舍不得你那媳妇受苦吧!”

    像是被戳中心事,方誉急急嚷起来:“你想什么呢,关那女人什么事,哪怕是路边的小狗被狗贩子抓走了,我也会觉得可怜好吗,更何况你们抓的人还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

    难得见少年如此据理力争,不知是因为天气还是情绪过于激动,耳郭竟染了几分诡异的红。方誉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为何一想到那女人,心里头就没来由的发慌,像被什么揪紧了,气喘心虚的,莫不是真的肾亏了?被自己突然窜出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从轻发落也不是不行,就是你这求人的态度……”唐乘风话说一半,没了下文,唇勾了勾,寓意十分明显。

    唐乘风从小就性情古怪,十分难伺候,但方誉也不是省事的主,让他死皮赖脸地求对方,还不如打一架来的痛快。方誉料到如此,早有准备:“不知道某人是否还记得那个月黑风高的夜里,醉酒后写的诗吗?”

    此话一出,某人果然嘴角一抽,面色沉了下来,方誉笑得更欢,继续道:“什么春眠不洗脚,处处蚊子咬!真是好文采啊!那盖了某人印章的诗信本人保留至今,实在舍不得扔,正好最近手头紧,哎你说我现在拿出去卖,会不会有人买啊!”

    唐门的唐乘风江湖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相貌武艺自是不用说,简直是城中万千少女心中挑选夫婿的完美标准,可谁又知这厮的文采也是堪称“一绝”,这事若抖落出去,不知又会成为怎样一段“佳话”被人传颂,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呢。

    “方—书—屿!”唐乘风咬牙切齿,骨节分明的手攥紧成拳,因太过用力指节泛白。忍了好久才强压住怒气,没去按身后的机关。

    “你知道我向来不会徇私枉法,哪怕你媳妇是帮主也不例外,不过念在你媳妇是初犯,那些帮众也是无知妇孺,若他们认错态度良好,可以减轻刑罚,收押三日,以示警告。”他是依法办事,这次怪不得司法部无情,谁让丐帮的人自己以身试法,到正好借此机会好好打压一下他们。

    对方一口一个“媳妇”听得方誉心里烦躁,搞的他真像上门讨媳妇来了,若不是心中有愧,又见不得那些人在雨中瞎着急,他是万万拉不下脸面来找唐乘风的。听不过是收押三日,心中一松,转而又觉这罚的真轻,倒便宜那女人了,吃点苦头,才能让她长记心。

    沉吟半晌又道:“其实还有一事,我一直想问,若是丐帮交不出那一万两,六部又会怎么处理他们?”当时六部只告诉他考核的任务,至于事成后丐帮会如何,他却不知晓。

    唐乘风眸色微沉,别过头道:“不知道,那是六大掌门共同商议的结果,我又怎么会知?”或许真的太了解彼此了,有些事情不说,又何尝不是为了对方好。

    方誉捕捉到他眸中一瞬即逝的慌乱,对方不肯说,也不再逼问,只道:“看来我是问错人了!”

    唐乘风快速岔开话题:“东西呢?”

    方誉勾了勾唇角,转身便施展轻功,在望檐下早已没了少年身影,只听雨幕中传来笑声:“兄弟别忘了你刚才说的话,下回我请你喝酒啊!”说话间,一物冲破凉雨,横飞进屋,唐乘风懒懒一提手,诗信已被他夹在两指间,凝眉展开,上头的墨迹和印章早被雨水氤氲成一团,模糊不清。

    唐乘风面色青白交加,这小子竟然又诓他!这是第几次了?抽出压在公文下的本子,记下一笔,望着写的满满当当的一页正字,心中更气了。

    不过短短一日,与丐帮合作的两位金主爸爸都没禁住吓,起初还死不认账,后头却是一五一十全招了,供出秦可萌才是整件事情的主谋,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秦可萌期间被叫去问了一次话,得知此事也不恼,事情确实因她而起,况且她也曾交代过他们,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推,面对罪状,她竟没辩驳分毫,供认不讳。司法部的小哥们早把刑具备齐,准备打一场持久战,哪知对方竟然秒怂,你说气不气人!

    很快这事又被人添油加醋,说辞换了一套又一套,在司法部中疯传。哪知被丢回牢里后,有意无意跑来看她的人还挺多,冷清的铁牢如同菜场般热闹。

    旁边的狱友又好奇问她:“你到底什么来头,怎么都跑来看你!”

    秦可萌面上沾沾自喜,不敢露怯,心中却瑟瑟发抖,觉得那些人跑来看自己,就是在想怎么收拾她呢!当时装比一时爽,事后火葬场!还什么来头呢,不过就是个阶下囚,但作为大哥,挺身而出保护小弟们,揽下罪责是基本素养,江湖道义不能丢,哪怕再怕,也不敢皱一下眉头,嘴角扯出一抹难看的笑,继续吹牛皮:“什么来头!老子可是美貌与正义的化身,就问你怕不怕!”

    狱友小身板颤了颤,转身大喊:“换个人来,我没法和这个傻子说话!”

    “……”

    而外头丐帮当托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不仅司法部出面调查。还有人质疑茗心茶铺水果茶的质量问题,六部中由衡山派掌管质检部,对整个江湖城的货物食品、客栈镖局等人和物,进行质量检查和把关,此事他们当仁不让,当即派人对茶饮进行了质检,证实里面并没有什么有毒物体,才平息了众人的非议。丐帮等人虽然存在欺骗行为,但念在是初犯,认错态度良好,收押三日,充公非法牟取的盈利。至于王老板他们则罚银百两,店铺整顿,以示惩戒。

    司法部张贴告示,公告天下,得到消息,丐帮众人都认为是方誉从中调和,疏通见效,当真是里头有人,心中对这位驸马爷又敬重了几分。

    当问及是认得哪个大人物时,方誉却缄口莫言,故作高深,旁人点头,倒是了,知道太多也未尝是件好事。

    外头是怎样一副光景,秦可萌自是不晓。司法部行事又拖泥带水,问完话也不给她一个痛快,害她每天除了吃睡之外,剩余时间都在脑补自己惨死的一万种场景,一连三日,实在憋得慌,只好找隔壁的狱友尬聊解闷。

    方誉提着食篮穿过阴暗的甬道,走到牢房前时,秦可萌正和狱友摇骰子赌大小。

    “秦二萌,有人来看你了!狱卒小哥喊了一声。

    秦可萌摆了摆手,不耐道:“等会儿,没看到正开着嘛!”少女嘴里衔着根草杆子,不修边幅地坐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隔壁的破碗,不时念叨着大,那碗一开,又兴高采烈地大叫起来:“我就说是大,来来给钱!”隔壁的几个破乞丐哪来的钱,所谓的“钱”无非是几枚颜色好看的鹅卵石罢了,少女接过来拿在手上把玩,倒乐得真跟发了大财似的。

    方誉沉着脸目睹一切,无声冷笑,心道这不是过得挺好的嘛?还真是白让外头那些人操心了!秦可萌傻笑半晌,才想起方才有人喊自己,转身一望,看清来人,嘴里的草杆子一歪掉在地上,奔过去抓住栏杆,脸上难掩欣喜:“你小子怎么来了,大家都怎么样了?”

    你以为他想来啊,若不是帮里的人说什么“小别胜新婚”,偏要让他来探监,毕竟郎情妾意演久了,怕被人识破,他哪能推诿。花了点银两疏通,才能进到这里头。

    方誉沉住气,回道:“都挺好的!”

    秦可萌被关在这里,最怕外头丐帮的兄弟意气用事,她可不想再有人为了她把自己给搭进来了,听方誉如是说,松了口气,点点头道:“那就好!”

    转而鼻尖一动,目光凝在食盒上:“你带什么了?怎么这么香!”

    方誉打开食盒,里头除了几样简单的小菜,还有只烤鸡,那香味勾的秦可萌直咽口水。方誉把东西递过去,秦可萌赶紧扯了个鸡腿,大快朵颐起来,边嚼边道:“我真是太感动了,没想到你这小子这么有良心,知道我在这里吃不好睡不好!”

    隔壁的狱友皆被香味勾的食指大动,有人酸溜溜道:“真好啊,我也想有个相好的来给我送烤鸡!”

    旁边的伙伴托腮摇头:“你咋知道那就是相好的!我看着不像!”

    “你看那深情的小眼神,都迢迢千里来送吃的了,敢情还是纯洁的男女关系?”

    一人却打断他:“我瞧着不对劲啊,你们快看,那小子拔刀了!该不会是债主吧!”

    “我靠,我觉得也有可能是殉情!”

    秦可萌好好地吃着烤鸡,耳边却是聒噪至极,十分烦人,拉着方誉挪到角落里,专心吃肉,结果才嚼了两口,耳边竟想起少年阴恻恻的声音:“多吃点,黄泉路上才不会饿着!”

    “咳!”秦可萌顿时被呛到,剧烈咳嗽起来,小脸涨得通红,好不容易喘过气想问对话说什么鬼话呢,眼前忽地闪过一道白光,少年手上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刀锋冷冽,看得人触目惊心。

    秦可萌被吓得手一抖,鸡腿“啪嗒”掉在地上,慌张地捡起来在方誉身上蹭了点灰,继续握在手里,才哆哆嗦嗦道:“不怎么啦?有事咱们好好说,不要想不开啊!”

    方誉咬着唇,惨兮兮道:“你在这里可能还不知道,丐帮这事闹得挺大的,我听人说肯定得严惩你们,司法部的刑法会让人生不如死,我怕你到时候撑不下去,这刀你拿着,实在忍不下去,你就……”方誉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又道:“自行了断,还能少受些苦楚!”

    对方说得煞有其事,秦可萌又联想到这么多天司法部的人都没动静,原来竟是筹谋着要玩把大的,活活嫩死她,永绝后患!她越想越怕,面上血色褪尽,推开少年递刀的手,吓的声音都变了调:“我不要啊!”两人推搡间,匕首落到地上,秦可萌忙一脚把它踢到角落,心中哀嚎,不就是当了个托吗,怎么还能把命给搭上了!

    方誉在旁偷着乐,面上还得露出一副为眼前人惋惜的表情,实在是憋得慌。

    这当口一个狱卒小哥忽然走过来,冷冷道:“时辰差不多了!”说着已取了钥匙开门。

    时辰差不多了!这是要上路了吗!

    见人朝自己走来,秦可萌吓得跳窜而起,像只猴子似的,四肢死死抱着铁杆子,呼天抢地地喊:“别拉我,我不要走!”

    狱卒小哥听了一头雾水,“啊”了一声,反应过来,心中涌起几分感动,拍拍她肩膀道:“秦帮主啊,你这个认错的态度很好啊,我很是感动,可三日刑期已满,你若真想再多关几天在这忏悔,也不是不可以,我这就去向上头禀报!”

    三日刑期?不是说要严惩她,送她上路了吗?可那小哥语气真挚,一点都不像骗人!秦可萌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上了方誉的套,怒不可遏,这小子竟然诓他!急切地搜寻那个骗子的身影,哪想对方早就溜之大吉了!

    才几天不见,这小子还真长能耐了,等她出去,绝对要报仇雪恨,一雪前耻!

    秦可萌走神的瞬间,小哥已唤了她两声,她忙笑呵呵回:“虽然我很想留下来多忏悔几日,但也不好意思占着你们这的公共资源,别人还得用呢,我看我还是赶紧走吧!”

    小哥听了又念道:“那还望秦帮主出去后,也好好教诲丐帮的弟子,教他们多做善事,行善积德,别再犯错了!”

    等人走后,隔壁狱友懵了好半晌,才恍然过来那个自称美貌与正义化身的“傻子”竟然是他们丐帮的帮主,不过是被关了十天半个月,帮里何时变得天,竟连帮主都换了,还和他们当了三日的隔壁邻居。想起方才他们还唤对方傻子,心中不由胆寒,出去了不会被打吧!几人互看对方,交换了个默契的眼神,便争先恐后地往外喊:“我们要多关几日,好好忏悔!”

    秦可萌在小哥唐僧般的念叨下出了地牢,又顺道打听了其他帮众的消息,得知他们已被释放,心总算安定下来。司法部不愧为六部之首,部中还设有一处巨大的宗卷库,每件案件的细枝末节都会被详细记录,整理成一本卷宗,存档在库中。

    离开前,秦可萌在宗卷库中看见了自己涉案的档案袋,发现里头还有那封匿名举报信,趁着看管小哥换班,疏于防范之际,把那封信偷藏进了衣袖,等画完了押,便若无其事地离开。

    深棕色的大门缓缓打开,外面蓝天白云,日头正好。秦可萌深吸一口气,张开双臂,感受阳光流淌在身上的暖意,微风拂过指尖的肆意,自由的感觉正好。

    “帮主!”秦可萌抬眸,循声望去,怔住,眼眶不禁微微泛红。

    不远处正站着一群人,不知已经等了她多久。阳光中,他们穿着最破烂的衣衫,不顾旁人鄙夷的目光,用最灿烂的微笑迎接她回家。人生来便是孤独的,独自来,独自走,谁也不例外。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孤身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去遇见这样一群人。

    忽然间,她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而这种被需要的感觉真的很好。

    “丐帮啊!”她呢喃着,自顾笑起来,谁又知道将来会如何呢?至少当下她与他们同去同归。

    秦可萌奔向人群,耳边是一声声的“帮主”,无需过多的言语,却抵过千言万语。

    卿老三握住她的手,哽咽道:“孩子受苦了!”

    她摇头笑:“卿姨,没事,我挺好的,没吃什么苦头,倒是大家,我都听说了,我被关进去的那天,你们还冒雨想替我讨要说法。”说着看向人群道:“大家都没什么事吧?”

    丐九忙迎上来道:“帮主,咱们没啥事,你能出来,其实全靠了驸马爷找人求情,这次他为了你的事,可出了不少力,对了驸马爷人呢,他刚进去接你呢,怎么这会儿只有你一个人出来。”丐九左顾右瞧,没见到方誉身影,心里纳闷。

    秦可萌原本听到“驸马爷”三个字,气就不打一处来,又听丐九后头说的,自己能出来全靠对方疏通求情,身旁人还跟着附和点头,根本由不得她置喙半点,像是被盆冷水兜头浇下,窜起的心头火全灭了。本还想好好出口恶气,现在算是什么事,反而变成自己欠对方人情了。

    不愿再想那人,便岔开话题,后来又去各分舵看望了被释放的丐帮弟子,见大家都安好,才放心地回到了住处。

    回到丐帮时,已是暮色沉沉,灯火璀璨。

    白老四等人早已命人弄了一桌家常小菜,为秦可萌接风洗尘,可众人口中那个“最大功臣”却四处都不见踪影,人不齐,宴席迟迟不开,总不能如此干等着。秦可萌看不下去,亲自去寻,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却是未果。最后才想起屋里没找,跑回庭院,推开门,就见地上已经铺好了被褥,少年紧紧裹着被子,躺下了。

    大家满世界地找他,这混蛋竟然在这里睡觉!

    “喂,起来啊,大家都等你去吃饭呢!”叫了几声,无人回应,秦可萌急得用脚踢他,少年蹙紧的眉目这才缓缓睁开,有气无力道:“我不饿,不用等我了,你们吃吧,我很困!不要和我说话!”丢下这样一句话,便转过身继续睡。

    “你……”秦可萌气的面红耳赤,攥紧的拳头隔空挥了两拳。摆什么臭脸,若不是怕大家久等,她才不会来喊他,爱吃不吃!也不再多说,直接摔门而出。

    回去后她便谎称没找着人,命人开席。大家见她黑着脸而归,顿觉气氛不对,平日里小两口可是如影随形,如胶似漆的,该不会是闹别扭了吧。只敢在心中默默揣测,也不敢多问。

    接风宴上,气氛和乐融融。众人在旁推杯换盏,唯有秦可萌坐着出神,心不在焉。虽然和方誉成亲不过是场交易,明面上两人假扮恩爱夫妻,哪一次方誉不是给足她颜面,也算是十分识大体的,倒是这次却是个例外,难得耍脾气给她脸色看。秦可萌总觉得自己忽视了什么细枝末节,隐隐觉得不对劲,心里七上八下,坐立不安。旁人喝得尽兴,有人拉着她喝酒。见人心思早就不在酒宴上,七宝拦住对方给她解围:“帮主,这么晚了,也不知道驸马爷回了没,要不你去看看,这里有我们在呢!”

    如此倒是给了秦可萌一个台阶下,她想也未想,提前离席。

    天色渐暗,秦可萌踏进屋子,里面并未掌灯,漆黑一片,寂静中却响起一道急促的呼吸声。秦可萌蹙眉,小声试探:“方誉,你睡着了吗?”

    无人回应,那声音却愈发急促起来,秦可萌觉得不对劲,急忙拿火折子点灯,暖光盈盈一室,照亮躺在地上的少年。

    她走过去,便见少年紧裹着棉被,身体轻颤,双颊透着几分潮红,似乎睡得并不安稳,嘴里还小声地念叨着什么,凑耳倾听,便听到他喊冷。她终于意识到什么,连忙轻探对方额头,却被烫得猛一缩手。怎么烧得这么厉害?秦可萌微怔,脑中回响起之前七宝所说的话“驸马爷可是顶着风雨为你去司法部求的情!”,当时她面上佯装不在意,心中却乱了,哪怕之前还气对方在牢里戏弄自己,想要报复回去,眼下看见因自己淋雨受寒的少年,哪里还气的起来,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拍拍他肩膀道:“喂,去床上睡吧,地上凉!”

    少年烧的稀里糊涂,只嘤咛几声,并未动弹。秦可萌见状,虽然嘴里嘟囔着麻烦,人却已经蹲下,勾住对方脖子,把他扶起来,吃力地往床上送。

    做完这一切,听对方还是喊冷,又把自己的那床棉被盖在少年身上,而后拿了冷帕子给对方降温,感觉到额上传来的阵阵清凉,少年紧蹙的眉目才微微舒展开来,半边脸颊笼在光下,褪去了昔日的硬朗,显得柔和许多。

    如果不看另一边脸上的疤痕,少年无非是英俊的,眉目狭长,鼻梁高挺,薄唇微翘,只可惜造化弄人,美中不足。秦可萌的目光细细描摹着对方的面容,心无端地漏跳一拍。兴许是因为生病的人特别缺乏安全感,少年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只露了个红通通的小脸在被子外头,哪有半点平日与她吵架斗嘴时凶狠的样子,就像是个安静乖巧的孩子。秦可萌竟觉得这个睡颜有几分可爱,心道若是那家伙平时也这样就好了,可真是如此自己倒还真少了几分乐趣,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和方誉斗嘴似乎已然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习惯。

    思及此,她愤然敲敲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吃错药了,竟然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转身帮少年掖好弄乱的被角,准备去旁边休息儿,手就被床上的人儿一把拽住,少年似乎被什么梦魇着,眉头紧拧,像是再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样用力,死抓着她,就是不放,秦可萌挣脱不得,掌心的滚烫蔓延开来,心头莫名一悸。

    “娘,不要离开誉儿,求求你!”他无助地喊着,声音中似带着哭腔。

    秦可萌忽而响起山洞那夜,少年喊她娘亲时的场景,似乎每次生病时,他都会想起的自己娘亲,神情却是让人说不出的哀伤。或许在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道难以言喻的伤口吧。

    倒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叫娘,一回生两回熟。况且自己这次能出来这小子功劳不小,现在这境况,她也无法坐视不管,索性坐在床边,任由他抓着,轻哄着:“好好好,我不走,你快点睡吧。”落在少年耳里,悦耳地如一首歌。

    月色朦胧,清风撩得流萤点点,落在窗檐边上,勾勒出两道挨得极近的身影,忽明忽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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