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萌主造星记 > 第36章
    烟火仪式结束后,见时辰差不多了,想来外头的人应该已经撤了,两人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果然街上寂静如斯,已是夜深,游人早就散去,只余几盏花灯泛着幽光。

    两人才松一口气,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已经打破寂静,躲在暗处的人影忽然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李府的人本想着守株待兔,捡漏回去复命,起初看见两人安然无恙地翻墙而出,还以为是眼花,发现确有其事后,大呼意外,竟真有人能活着从逍遥山庄里出来?

    哪想这些人如此阴魂不散,苦于已无回头路,方誉拉着秦可萌直奔东城区最北的树林,本想借着地理优势把人甩掉,却忘了林中昏暗,月色又被云头遮住,没有照明工具,走得亦步亦趋,速度反是更慢。敌人却是装备齐全,眼见后头火光愈发靠近,秦可萌心急如焚,疾跑一路,体力消耗太大,被方誉拉着才没有掉队。

    方跳下一处小山坡,不知触发了什么机关,两人脚下忽然一空,直直掉了下去。未几,入口又悄无声息地合上,赶来的追兵见人凭空消失,觉得邪门,只能继续往里搜寻。

    暗道不知通向何处,如同乘坐滑梯,身体骤然下坠,黑暗中秦可萌死死抓着方誉,吓得心几乎快要跳到嗓子眼,等双脚终于踩到坚实的地面,才捂着胸口重重喘息。四周无一丝光亮,被黑暗的恐惧包裹,秦可萌四肢虚软,急急地喊了声:“方誉!”

    “我在!”方誉应声,摸到她的手牢牢握住:“没事的,我们往前走走。”

    少年的声音让她没来由的心安,感觉到掌心的灼/热,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秦可萌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往里走了几步,耳边回荡起水滴石穿的清脆声,紧接着黑暗中忽然亮起两团绿色的火光,如同森然的鬼火,又像是鬼魅的双眸,盯着人头皮发麻,两人皆是一惊,纷纷退到墙角。没一会儿,那绿光又慢慢变成橘红色,黑暗被驱散,周遭渐渐亮堂起来。

    等双眼慢慢适应了里头的光线,他们才发现身处在一间密室中,四周皆是石壁,前方仅有一条通向暗处的甬道,而方才那两团唬人的“鬼火”正是甬道入口两旁的石灯发出的。

    来时的路口早已被封,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进。仿佛感知到有人前来,途径之处,石壁两侧的烛火相继燃起,指引他们一路向前,穿过甬道便到达另一处密室,格局显然与之前不同,四方周正的房间,正中竟并排置了两座石棺。

    密室变墓室,还未从惊愕中回神,一座铁笼子已从天而降,巨大的轰鸣中,两人已被困在笼中。

    “到底是谁在捣鬼,快放我们出去!”秦可萌拍着牢笼,嘶声叫喊,石壁激出阵阵回声,却始终无人回应,自古墓室的机关大都是用来防盗墓贼的,如果真的没人,不得被困在这里断水绝粮而亡了!

    方誉推推她,声音阴恻恻的:“墓室怎么会有人,就算有,也是鬼!”

    原本是想吓吓对方,哪知话音刚落,就刮起一阵阴风,反倒是把自己吓了个半死。

    反正被关在这里横竖都是死,秦可萌反倒是不怕了,高嚷起来:“什么鬼不鬼的,老子可不怕,知道老子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们!老子可是丐帮帮主,帮中数万子弟兵,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你们淹死,有本事就别藏着掖着,出来单挑!”

    方誉听着秦可萌吹牛皮,满脸鄙视,目光瞥见不远处的石棺,不知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面色大变,结巴着大叫起来:“我刚看到……那那棺材板子……动动了一下!”

    秦可萌却完全不信,反倒是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嘲讽道:“方誉,你唬人好歹打个腹稿吧,棺材板子动了,难道还是诈尸不成!”

    语罢,耳边如有惊雷炸响,两口棺材的盖子直接飞了出去,棺材里直挺挺地坐起了两个人。他娘的,她这个乌鸦嘴啊,竟然真给她诈尸!

    秦可萌的笑容瞬间凝固,方才吹牛的底气是半点不剩,吓得直接跳到方誉身上,整个人如袋鼠般挂在对方腰间,听到对方叫,方誉也跟着叫,两人跟个无头苍蝇般在铁牢里打转,却是死活找不到出口。

    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没被李从一的人弄死,也没被机关阵扎死,反而在这被两个“鬼”吓死了,秦可萌嘴里不停喊着阿弥陀佛,以及把各种从电视上看到的驱鬼用的咒语,通通都喊了一遍,可是没用啊,那两个“鬼”,竟纹丝未动。

    其中一个看上去年纪娇小的“女鬼”似乎并未睡醒,哈欠连天,揉着惺忪的眸子,往笼中一瞧,尖叫起来,手脚并用地从棺材里爬出来,脚下一歪,栽了个跟头。

    相比下,旁边的“男鬼”却是淡定许多,忙扶起她,两人急匆匆地走进隔壁的墓室,石门重重落下隔绝了交谈声,只能隐隐听到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

    “听到了吗?”秦可萌忽然看向方誉,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方誉不明所以,又听她吓得牙齿都在打颤:“那声音听着像在磨刀,他们不会真要吃咱们吧!”

    说罢,两人又抱在一起尖叫起来,半晌方誉终于忍不住大喊:“等等,不行了,老子闪到腰了!”秦可萌这才发现自己还挂在某人腰上,立马红着脸跳下来。

    就在这时,头顶又忽然传来诡异的嘎吱声,两人循声查探,发现墓室顶部竟暗藏着一条索道,如桥梁般连接着两间墓室,索道上头挂着一个小竹篮,正沿着设好的行径轨迹,朝他们缓缓而来,到达铁牢上方时,方誉纵身一跃,轻松就够到那竹篮。

    片刻后,两人围着竹篮,蹲在地上,盯着里头的文房四宝,显然懵了。

    事到如今,他们哪能看不明白,根本就没有什么诈尸,那两人也不是什么鬼怪。鬼难道还能整这些高级的机关索道出来,还给他们这些玩意儿?

    “给我们送这个到底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要和我们吟诗作对不成?”方誉实在琢磨不透对方的用意。秦可萌沉吟片刻,恍然大叫:“我知道了,该不会是让咱们写遗书吧!”

    他们误闯了别人的地,肯定惹恼了对方。对方决定痛下杀手前给他们一个忏悔的机会,写下最后想说的话,也不算死的不明不白。

    “……”方誉没理对方,冷静下来环顾四周,企图寻找脱身之法。

    秦可萌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理,被关在这个叫天不灵,叫地不应的鬼地方,逃脱谈何容易,哭丧着脸坐在地上,又壮大胆子往里头喊:“你们出来啊,到底想干什么,倒是说句话啊!”喊了半天,不见回应,心道最坏的下场也不过是要头一颗,要命一条。盯着竹篮里的东西呆怔半晌,不写白不写,万一真凉凉了,也算是对世人和自己有个交代。

    不再踌躇,当即就把纸放在地上铺平,拿笔蘸墨,开始回顾自己这短暂又倒霉的一生,这些日子经历的人与事如潮水般纷沓而来,皆被她寄于笔间,不过须臾间已写了满满当当的一页纸,不会写的字她便用拼音标注,写到动情处,眼眶都不禁有些泛红,心中百感交集,一支笔,仿佛书尽了一生。

    这铁牢是用玄铁制成的,一般利器根本无法砍断。方誉抓着杆子,攀爬到上方,想看看有什么机关,可以打开,却是未果。低头便见秦可萌正专心致志地奋笔疾书,有些想笑,跳下来道:“你还真写啊!”

    “那能怎么办!喊也喊了,人家根本不理咱们,兴许我写的还能感动他们,对方心情好了说不定就放过咱们了,你也给我看看,提提意见呗?”

    信纸被递到眼前,一股浓郁的纸墨香扑鼻而来,方誉蹙眉,觉得有些不对劲,秦可萌却在这时指了个地方,催促道:“从这里开始看。”

    方誉也没再多想,低头查阅,整整三页纸,第一页写了某人的生平事迹,唏嘘自己有都悲惨,后两页画风却完全变了,字字句句,都在不遗余力地夸墓室环境好,铁牢质量棒和三百六十度环绕灯光的酷炫。

    秦可萌真是绞尽脑汁地再吹彩虹屁,她高考作文都没有写过这么多字,几乎把毕生积攒的词都用尽了,倒后面为了凑字数,开始写歌词,什么“把你捧在心上,虔诚的供养!”诸如此类肉麻的情话都写上了。

    通篇看下来,描写细腻,情感真挚,夸得是面面俱到,方誉觉得,当今江湖能把个鸟不拉屎的墓室夸的天花乱坠还能如此有理有据的,怕是也只有秦可萌能做到了。美中不足的便是错字太多,中间还夹了许多看不懂的文字符号,不过换个角度想,这何尝又不是一种特色呢。

    方誉当即肯定了对方的文采,把信放在蓝中,挂到索道上,感受到重量,索道又开始运转,往回输送。这墓室的主人行为诡异,非同寻常,如今信也写了,剩下的只有等了。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那小篮子又回来了,里头原封不动地放着秦可萌写的三张纸,只是纸上的错字全部用红笔圈划了出来,秦可萌脸色蓦得一沉,又发现末端多出了几行小字,字迹隽秀和自己东倒西歪的字迹形成鲜明对比。

    “你真的是帮主吗,我师兄说帮主都是很厉害的人物,不可能笨到写这么多错字!算了我都给你标注出来了,多写几遍就不会忘了!”前两行深刻地表达了对方对秦可萌的嫌弃!

    方誉捂嘴偷笑,秦可萌冷着脸一个眼刀飞过去,他硬是憋着没敢笑出声。秦可萌腹诽方誉实在够心机,前头肯定看出了她文里的错字,竟然不说,害她出糗。眼下没闲工夫找他算账,继续往下看,只见最后一行字写着:“你说你认识白蝶,是真的吗?该不会是唬人的吧!”

    秦可萌心想这到底是什么怪癖?里头那两人明明能说话,又不是哑巴,有什么事不好当面明说,还非要传小纸条来问,简直就是小学生才会做的幼稚行为,而且这问的又是什么鬼话,竟然还敢质疑她的能力,一时心中愤然不已。

    方誉提议道:“要不你回复一个看看,没准人家觉得是种乐趣呢!”

    如今他们在明,敌在暗,既然对方喜欢用小纸条交流,他们也只好投其所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秦可萌点点头,咬着笔杆子琢磨了会儿,提笔写道:“你师兄当然说的没错,帮主都是厉害的大人物!”正准备继续吹,想想不对,决定装怂,补充了一句:“当然再厉害也没你们厉害。至于白蝶,不是老子吹牛皮,我和她交情可好了!”至少同乘马车的情谊还是在的!

    这回秦可萌学聪明了,特意检查一遍,确认没有错字才传了出去。

    纸条传回,上头写道:“既然你和白蝶如此熟悉,那你说说她的事来听听。”

    怎么又是白蝶?看到此人视乎对白蝶颇为关注,秦可萌只好又把从小弟那得知的资料悉数写下来。两人就这么传着小纸条,一来一回地聊了起来。

    半日下来,篮中的纸条愈来愈多,方誉坐在地上打哈欠,看秦可萌沉浸其中,从起初的满脸嫌弃,到后面的乐此不疲,实在难以理解其中的乐趣。

    刚开始秦可萌十分敷衍地回着纸条,哪想后面两人聊开了,才知道对方竟是白蝶的粉丝,彼此从偶像又聊到追星,有些观点不谋而合,十分投契,简直是敌人变笔友。只是写字太累,若是换作现代,哪怕呆在家,也能通过网络打字畅聊。

    秦可萌趴在地上写小纸条,累得腰酸背疼,终于下定决心回复道:“咱们真的不能当面聊吗?写字实在太累了!”

    对于自己提出的“面基”请求,原也没抱太大希望,就是单纯发发牢骚,哪知石门竟然真的开了。方才见过的“男鬼”挺着肚子,慢悠悠地走了出来。灯光打亮他的面容,竟是个白胖的少年,套在外头的袍子穿在他身上如同紧身衣,更显他肥硕的身姿,尤其是肚子,跟身怀六甲的妇人并无两样,当然最惹人眼球的还是那“地中海”的发型,因着头发稀疏,头顶已然秃了好大一块,油光蹭亮,堪比灯泡。

    方誉从地上爬起来,忙把秦可萌护在身后,质问道:“你们到底是谁,把我们关在这想做什么?”

    闻言,白胖少年转身走向角落,循着他的身影眺望,两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里竟有一座石碑,碑上厚重的尘灰被少年吹开,刻在上头的字终于显现。

    两人几乎同时叫出声来:“古墓派!”

    竟是那个和丐帮一样倒霉,被六大门派排挤,没有资格入六部的古墓派!

    相传古墓派人丁稀少,常年以墓穴为家,隐居于世,不喜与人往来,几乎为零的存在感,让世人快要忘了还有这个门派的存在,没想到他们竟然误打误撞地掉到了古墓派的老窝。

    白胖少年伸手摸向石碑后方,不知按下什么机关,只听“咔嚓”一声,铁牢的门霎时弹开。

    “再下古墓派白胖胖,你们跟我来吧。”白胖胖自报家门,也不多言,已然转身。

    被囚困半日,自由来得太突然,两人都有些没缓过神来。起身走了几步,惊觉四肢无力。秦可萌以为是久坐气血不顺,扶着铁牢站了会儿,依然使不上劲。

    方誉目光一转,落在竹篮上,恍然叫道:“怪不得那些纸墨的香味如此怪异,原来里头竟然掺了软骨散!”

    白胖胖转身看他,眸中露出几分赞许:“小/兄弟,倒有点眼力劲啊,放心吧,那些软骨散不会要了你们命的,真要宰你们早宰了,只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也不得不留个心眼。”

    方誉既然认得软骨散,自然知道此物毒性不强,会让人出现短时的乏力,而无法运功,加之对方下的药量也不大,否则也不至于现在才发作。秦可萌又在书信中写明他们是意外掉落此处,并不是有心硬闯,想来对方也不会再为难他们。快速在心中权衡利弊后,以防万一,依然自己打头阵走在前面,让秦可萌跟在后头,亦步亦趋地跟着白胖胖去往隔壁的密室。

    两间密室相邻,虽然格局相似,摆设却截然不同,若说之前有石棺的堪比卧室,那么当下他们所处的便是一间书房,四面皆是书架,中间两张石案,案上堆着杂七杂八的书籍,纸笔四散各处。地上更是惨不忍睹,废纸团扔的到处都是,如山高的纸盒安静地躺在角落里,十分扎眼,上头写着酒楼的名字,想来是打包食物的餐盒。

    白胖胖自顾在案前跪下,拿起放在信纸上的半块油酥饼吃起来,边嚼边朝愣在角落的两人道:“你们自个儿找地坐吧。”

    如此脏乱差的环境,一时还真的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儿,两人身子虚软,倚着墙壁休息。逃亡一路,秦可萌早就饿了,偏偏白胖胖那厮半块饼都能吃出满汉全席的意味来,吧唧着小嘴,吃的贼香,看得她直咽口水。

    白胖胖吃完饼,也不再招呼他们,提笔写字,做起自己的事来。秦可萌忽然想起方才墓室中有两个人来着,怎么当下只看见白胖胖一人,另一个难道还能凭空消失不成,想着已起身,缓缓靠近对方,低头偷瞄他写的字,龙飞凤舞的笔迹和纸条上的簪花小楷悬殊太大,显然不是她的“笔友”,不禁问道:“方才和我传纸条的人呢?”

    白胖胖头也未抬,只用笔杆子往上头指了指,语气里颇有几分无奈:“师妹啊,人我给你带来了,你好歹下来见见呗!”

    循着对方指的方向一望,两人满目震惊,顶上的角落里竟然窝着个人,面容隐在暗处,难辨神色,唯有双眸泛着幽光,炸看一眼如黑洞中倒挂的蝙蝠。

    四周的石壁打磨得光/滑如绸,根本没有什么着力点,若没有上乘的轻功,绝不可能在上头待这么久,方誉不禁暗叹,听闻古墓派的轻功一绝,倒真是名不虚传。

    “诈尸”都见过了,“蝙蝠”又算什么!

    秦可萌壮大胆子,提声叫道:“喂,方才与我传纸条的人是你吗?”

    闻声“蝙蝠”的小身板颤了颤,似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往角落又挪动了几分,后面终于耗尽气力,掉了下来,却是屁/股着地,揉着痛处叫了一声,察觉到不远处两道探究的目光,又如同受惊的小鹿,惊慌失措地往白胖胖的怀里躲,最后却被对方揪着衣领,拎小鸡一般丢到地上。

    哪是什么蝙蝠,明明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身量却比秦可萌还要娇小一些,此时蜷着身子,缩成小小一团,眸中满是对陌生人的防备和畏惧,求救一般看向白胖胖,可怜巴巴地喊了一声:“师兄!”

    白胖胖叹气,虽然心有不忍,还是口气坚定道:“蓝黎儿,是你让我把人带进来的,后面的事自己解决!”语罢转身,置若罔闻。

    蓝黎儿以为对方只是嘴硬心软,见其真的摆出一副坐视不管的姿态来,心中又气又急,也不再指望这个狠心的人儿,自顾躲到另一处石案下,与那两人隔得更远了些,心绪才稍稍平复了些。

    秦可萌对自己的长相还是很有信心的,而方誉也带着面具,不该把人吓成这样,决定问清原因,哪知脚才抬起,躲在石案下的人却是面色大变,出声呵斥:“别过来,你们就站在那别动!”

    两人僵住,面面相觑。

    又听她低着头,战战兢兢道:“我没法和陌生人靠近说话,所以你们就在那说吧。”

    秦可萌先前的困惑迎刃而解,怪不得她会用传纸条的方式沟通,竟是没法靠近陌生人,又联想起她见到生人时种种奇怪的行为,询问道:“你是不是见到生人时心中会无端地感到恐慌紧张,不敢与他们对视,无所适从,但面对熟人时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蓝黎儿怔住,对方口中所说的真的与自己的症状一般无二,连白胖胖听了,都惊愕了半晌,她这师妹的怪病已有多年,早年他曾带她出墓去找过药王谷的几位高人看病,惧是束手无策。最初病症还不严重时,每逢蓝黎儿生辰时,他都会带她去听一场戏,后头戏班子倒了,蓝黎儿便再也不肯出墓了。不见外人,便不会发病,久而久之,他几乎都要忘了这事,直至今日,眼前两人的闯入,白胖胖终于意识到,他们不过都在自欺欺人罢了。

    秦可萌语出惊人,方才对他们还爱答不理的白胖胖,此刻已然起身,毕恭毕敬地朝他们抱拳道:“我师妹确实怪病缠身多年,秦帮主方才所说的一点都不错,想来也是个行家,不知可有什么医治的法子?”

    方誉却是不信,心觉对方是歪打正着,压了声音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医术?”

    秦可萌冷哼,她会的可不止这些,答道:“你就等着看好戏吧,我可不像某人只会说大话。”

    白胖胖见两人“咬耳朵”,轻咳一声,秦可萌忙笑嘻嘻道:“好说好说,法子自是有的,只是我现在饿的头晕眼花,一时有些想不起了,若能吃点东西……”说着瞥了白胖胖一眼,话中深意,怕是所有人都听出来了。

    这招要吃的实在高明,有求于人,白胖胖哪怕再不情愿,也只能委屈求全,见他伸手拿起自己案几上用油纸包裹的酥饼,蓝黎儿小脸一垮,连忙惨兮兮地喊:“师兄,那可是我三日的口粮!你不能……”抢饼的小手被重重拍掉,疼得她哀嚎,只听个冷冷的声音道:“饼要紧,还是病要紧,你真想一辈子呆在这墓中,不见人了是吗!”

    蓝黎儿缩着脖子噤声,又觉哪里不对,当然是口粮重要,不给她吃还不得饿死,人都死了还管什么病不病的,回过神来时,饼已经送到了秦可萌的手中,她却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却终究没有跑出去抢回来的勇气。

    秦可萌盯着巴掌大小的一块饼,惊诧道:“就剩这一块饼了?”

    白胖胖老实地点了点头,举手做发誓状:“这真的是咱们墓中最后一个口粮了!”

    古墓派向来神秘,无人知晓他们在墓中究竟是如何生活的,想来也是困苦,竟沦落到粮尽的地步,秦可萌心生好奇,不禁追问道:“你们平日都不出墓采购粮食吗?而且常年呆在墓中又拿来的钱财?”

    白胖胖面皮有些微红,摸着自己的秃顶,不好意思道:“其实我这人吧,也有个怪毛病,就是不爱走动,所以每月我只会在固定的日子出墓一次,买一些易于存放的干粮回来,等干粮吃完了就喝水果腹,撑到下次出墓的日子。剩余的时间便呆在墓中写写书稿,卖给书商,赚点开销,咱们派人丁稀少,就我和师妹两个人,算算也够用了。”

    不爱走动、秃顶肥胖、外卖成瘾,秦可萌心道,这简直是典型的死肥宅啊!干粮吃完也不去买,宁可喝水死撑,拼命往死里宅,就是不肯出墓,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个修仙门派呢!

    秦可萌总结道:“我算是看明白了,胖兄你的病是懒癌晚期,你师妹得的是社交恐惧症,治疗起来并不难,记住生活不止眼前的古墓,还有诗和远方!”

    这一连串的陌生词汇从秦可萌嘴里碰出来,众人皆懵,偏偏对方还说的振振有词,实在捉摸不透。白胖胖在自己头顶上摸了两圈,急得跺脚:“到底什么意思,你倒是说明白些。”

    “直白点来说,你已经懒到无可救药了,而你的师妹倒是有救,所救之法就是出古墓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多接触别人,学会如何与人相处。”

    听到要出古墓才能治病,蓝黎儿最怕的便是人多之地,与其让她去面对那些未知的人和江湖,还不如一辈子呆在古墓里算了,心中戚戚,急切大喊:“我才不要出墓!”

    白胖胖见状,连连叹息。若是真能让她这师妹出墓倒好了,可是对方偏偏是个雷打不动的死心眼。想起之前有一回出墓之日,他几乎以死相逼才把人扯到了墓外,哪料这丫头佯装乖巧跟着,后头便偷跑了回去。出墓这事看来不能急于一时,还得从长计议。

    方誉在旁听着,只觉秦可萌说的有板有眼,却不知其中有几分真假,后头又听两人聊了几句,兴致缺缺,自顾张望起来。白胖胖的石案上堆着杂乱无章的信纸,方誉随意瞥了一眼又错开目光,似是想起什么,视线又重新落在纸上,上面的字如有神奇的魔力,让他深陷其中,挣脱不得,几经确认,眼眸睁大,不可思议地看向白胖胖。

    “没想到你竟然是《春闺秘事》的作者月半!”方誉惊讶出声。

    《春闺秘事》是一篇系列话本子,市面上才出到第五册,哪想在这里能看到第六册的书稿,比旁人先一步知道后头的情节,又见到作者本人,方誉激动不已,三作并作两步,把手在衣袍上擦了好几番,才伸出去,娇羞道:“月半!我很喜欢你写的话本子,我可以和你握个手吗?”

    秦可萌十足被方誉的表情给吓到了,小脸红的似番茄,姿态扭捏得活像个小媳妇,他还是头回见到方誉这样,感叹原来男人见到自己的偶像还能“变性”!

    白胖胖平日躲在墓中虔心创作,每月出去交一次书稿,由于内容限制,他的话本子只能在夜市悄悄贩卖,偶尔能听到书商夸自己几句,却从未得到过读者的反馈,哪想今日竟在这见到自己的读者,忙握住对方的手,喜出望外道:“没想到你会喜欢我的话本子!”

    秦可萌见两人神情激动,颇有几分相见恨晚之感,小声嘟囔了句:“春闺秘事,不就是上次秦三耀看的那本小黄书吗!”

    方誉板着脸,出声纠正:“不是小黄书,你没看过就不要瞎说!《春闺秘事》写的是小人物误入异世,成长的故事!”

    “恩?还是部穿越文?”

    “总之就是主人公随着大家族的盛衰荣辱,几经浮沉,最后成为一代大侠的故事!”

    “看来还是个宅斗文,元素很多啊!”

    方誉嗤之以鼻道:“跟你也说不明白,一边凉快去!”说着已拉着白胖胖,聊了起来。

    秦可萌见两人聊着投契,自己也插不上什么话,决定把饼还给去,白胖胖都说那是他们最后一块口粮,她实在是下不去口。

    秦可萌和方誉不走,蓝黎儿也只好一直窝在案下,维持着难受的姿势,听到靠近的脚步声,整个人瞬间紧绷起来,警告道:“你……你别再过来了!”

    秦可萌见她怕的厉害,把饼放回案上,立马抽身离开,与她保持距离。

    “我把吃的放回去了。”秦可萌说着退到墙角,放软语气,劝道:“你看,我已经退到这么远了,你快出来吧,不要憋坏了!我不会过来的!”

    方才传纸条时,两人聊得甚欢,蓝黎儿还从对方口中得知了许多关于白蝶的事情,心里其实并不排斥秦可萌,甚至想要与对方亲近,只是身体不听使唤,本能地感到害怕。见对方又这样好言相劝,深吸数口气,终于鼓足勇气从案下钻了出来,扶着石案的手微微颤着,咬紧牙关,逼迫自己抬起头来,却望进一双极其干净的眼眸。

    她忽然想起最后一间墓室顶部开的一方凿口,那是墓穴用来积攒水源,也是唯一能看见外头的强梁。她时常和师兄坐在地上,透过那方小小凿口,看尽日月星辰的美。可是此刻,蓝黎儿却觉得即使是见过那样璀璨的星辰,却都比不上眼前人的眸子好看。想着不禁有些黯然神伤,自嘲自己不过是只坐井观天的蛙,整日呆在密室,与冰冷的石壁和棺椁为伍,又何曾见过这世间真正的美。

    两人遥遥相望,秦可萌唇角弯弯,映在暖色烛火中的身影,透着静谧的美,兴许是疲了,声音里都夹着几分慵懒:“不是做的挺好的吗,真的不想出去看看吗,外面的世界虽然有尔虞我诈,却也有许多好玩的东西和人,你不是喜欢白蝶吗,或许能与她见上一面也说不定。”

    蓝蝶儿听着她暖融融的声音,看向远处聊得火/热的两人和他们脸上喜悦的神色,原来见到自己喜欢的人是这个样子的,那么她呢,若真能见白蝶一面,她会不会像方誉那般勇敢地与对方握手,道一句我很喜欢你唱的曲子。蓝黎儿暗自摇了摇头,怕是不能吧。

    “秦帮主,若你出去能否帮我带样东西给她,算是我送她的一份小小礼物吧!那东西就放在我的案上,是本蓝色封皮的小册子,请你务必亲手交给她!”语罢又钻入案下躲好,示意对方可以过来取。

    秦可萌当然知道那个“她”指的是白蝶,走了几步,看见案上放着本封皮精美的册子,上面用簪花小楷写了“破茧成蝶”四字,厚厚一本,想来把多年来想对白蝶所说的话尽数书于其中。

    秦可萌有些唏嘘:“你倒是信任我,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放心交于我手中,倒不怕我给你弄丢了,难道你就从未想过,我其实一直都在逗你玩呢,其实我根本不认识白蝶!”

    蓝蝶儿脸皮薄,当即被她这番话逗得面红耳赤,支吾道:“那……那就我算我倒霉,我也认了,我师兄可懒了,白蝶又不好见,实在指望不上,我也没有什么朋友……”她声音弱下去,垂着眼眸,秦可萌看在眼里,就像只楚楚可怜的小猫。

    不过是帮个小忙,秦可萌哪有推诿之理,原想逗逗对方,哪料会戳中蓝黎儿的伤心处,一时也有些不忍:“你放心吧,我好歹是一帮之主,自然不会骗人的。”

    秦可萌一面安抚对方情绪,一面已拿起那本册子,想看看里头到底写了什么感人的肺腑之言,翻了几页,眸底便浮起惊艳之色,忙低头看匍匐在案下的人道:“这些都是你自己画的吗?”

    “是出自我手,以前生辰时,师兄带我去看白蝶唱戏,我记住了一些画面,闲来无事便一一画了下来,就是画的不怎么好,让你见笑了吧。”

    册中图文并茂,配图和文字搭配的极其巧妙,每一页都是具有故事性的九宫格,简直就是一本白蝶的同人画本,而且画风精美,这哪是什么蓝黎儿口中画的不怎么好,这画技若再现代,绝对是大触太太了。

    没想到这师兄妹俩人虽有怪癖,却个个都是真人不露相,书画俱佳,也算是一技傍身。

    秦可萌在心中思量几番,忽而叹了一口气,摇头道:“这画册我怕是不能代劳了,还是你亲自交给白蝶的好。”

    秦可萌忽然变卦,蓝黎儿急得眼眶都红了:“为什么呀,明明前头还说的好好的!”

    “因为这哪是一份小小的礼物啊,蓝黎儿你根本不知道这本画册的分量有多重!白蝶如今的情况我之前在纸条中也提到过,她想复出,可是需要进行一定的宣传,而你的份礼物便是给她宣传的最好途径!你不想帮白蝶吗?不想当面把自己的心意交给她吗!”

    如今世面上只有纯文字的话本子,还从未有过配图和文字兼备的画册,更何况故事的主人公还是白蝶,秦可萌之前还苦于如何为白蝶做宣传,直至看到这本同人画册,豁然开朗。若能在市面上售卖这本画册,不仅可以给蓝黎儿带来盈利,还能给白蝶免费做宣传,增加人气。实在是一举两得。当然这不过都是秦可萌的自己念想,最后如何,还得遵循两位当事人的意见。

    蓝黎儿虽然想帮白蝶,对于外面的世界却是望而怯步。

    秦可萌看出她心有畏惧,劝慰道:“你看我都站在这里和你聊了这么久了,你都没有赶我走,显然你是可以做到的!”

    方才聊到白蝶,她竟一时忘了害怕,似乎已经习惯两人的距离,好像真如对方所说的,她也可以做到像正常人那般,与人交往沟通,可到底是拿不定注意,便叫了白胖胖,拉他到角落里说清了事情的原委。

    末了,白胖胖倒是爽快,直接向秦可萌表明态度:“我师妹胆小拿不定注意,出墓见白蝶一事,我做师兄的便替她答应了!不过只能出墓三日,三日日落黄昏前必须回来!”白蝶在蓝黎儿心中的地位,白胖胖自是明白,也想她能出墓改善病情,看看外面的大千世界。只是自己这懒病,倒正好缺个带蓝黎儿见世面的人。当然其中自是免不了还有自己的一份私欲在,三日后便是交稿买粮之日,这不他也不用出墓,有了跑腿代劳之人,何乐而不为呢!

    秦可萌想起之前李从一从中作梗,害她没有与白蝶相见,如今也不知对方是怎样的境况,怕是再见也需要重新谋划,不是什么易事,顿觉三日之期实在过短,可听白胖胖语气坚决,不容置喙,显然是做过深思熟虑的,蓝黎儿毕竟有病在身,不好在外头多呆,权衡利弊后,只好点头应下。

    “秦帮主的为人我自是相信的,只是跟你出去的毕竟是我的师妹,以防万一,也需要你临走前留下一样重要的东西,三日我师妹回来后,自会奉还。”

    白胖胖的这份顾虑,秦可萌自然理解,作为师兄怎能如此轻易地就将师妹交于才认识的陌生人手上,毕竟他们交情甚浅,江湖水深,防人之心必然要有。可转念一想自己身上并未带什么贵重的东西,苦恼时目光落在正端坐在石案前专心看话本的少年,心生一计,斩钉截铁道:“那我就把他留下来!”

    白胖胖看了眼方誉,又道:“恕在下冒昧,那位少侠是秦帮主什么人?”对方带走的可是她唯一的师妹,绝不能随便押个人留下,万一把她师妹拐走了,那他不得亏大了,必须好好确认才行。

    “是我丐帮的人!”

    “就只是丐帮的人?”

    秦可萌见对方不依不饶地追问,红着脸咬牙道:“不仅如此,他还是我相公!”

    此话一出,白胖胖果然瞪大了眼眸,却也只是震惊半晌,远远地上下打量两人,孤疑道:“我咋看着一点都不像呢?”

    一直窝在案下听两人对话的蓝黎儿,在脑海里琢磨着“相公”这个词汇,她虽然不谙世事,但是许多人情世故都听白胖胖说过,似乎终于想起什么,出声道:“我记得师兄说过,两人成亲,有了肌肤之亲,姑娘家才能改口叫对方相公!”

    “……”敢情这兄妹两是逼着她霸王硬上弓啊!

    此时的方誉,哪有功夫管他们在说些什么,自个儿沉浸在话本跌宕起伏的情节中,时而嘿嘿傻笑,时而愤然挥拳。心里感叹老天有眼,让他掉入这古墓,不仅见到了最喜欢的作者,还抢先看到了书稿,为自己走上人生巅峰而沾沾自喜,对秦可萌的“阴谋诡计”是浑然不知,听到对方喊自己,颇为不耐,头也未回,显然不想搭理!

    秦可萌面子挂不住,只好换了法子喊:“相公啊,你的月半喊你过来!”

    听到自己的偶像再召唤自己,方誉二话不说就窜了过来,人才站定,手臂已被身边人死死拽住,还未愣过神来,眸中已倒映出一道跳窜而起的身影,柔/软微凉的唇飞快地点在他的脸颊上,心底像是被点了一把火,汹汹烈焰瞬间烧掉了他所有的理智,大脑空白,僵在原地,满脸通红。

    蓝黎儿长大嘴,小声地“哇”了一声,心道原来这就是肌肤之亲呀!

    白胖胖瞪大眼眸,暗讶几分,面上却佯装出一副淡定如斯的表情,捂住了蓝黎儿的双眸,嘴里不停叨念着:“非礼勿视!”

    秦可萌掩住心头的慌张,趁着对方还未回神,一个手劈落在少年颈项,动作干净利落,毫不犹豫。

    方誉眼前一黑,倒在地上,秦可萌踩上某人的大/腿,放话道:“喏,我把我相公压/在这了,三日后来领!”

    蓝黎儿震惊,结结巴巴道:“师兄你不是说夫妻间该相濡以沫,相亲相爱的吗!”

    白胖胖忙答疑解惑:“傻师妹!相亲相爱的意思是打是亲,骂是爱啊!”

    恩,没毛病!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