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萌自诩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而这次方书屿的不要脸程度彻底刷新了她的三观。
前天还义愤填膺嚷嚷着要退货的某人，今日咬牙决定要先享受几日轮椅带来的福利，晚些时日再去铺子退货。
反正五百两银子他肯定是没有的，但是这把轮椅好的狠，又不忍心马上还回去，权衡利弊后，把自己庄主大人的脸面毅然决绝地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秦可萌无语凝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想着的方书屿有了轮椅，自己也能清闲点，原想着任由他去了。
然某些人的不要脸是没有下限的，比如此刻方书屿威逼利诱她，要求她推自己出去逛街这件事。
你绝对无法想象，堂堂一庄之子会说出：“你若是今日不带我出去，我宁可玉碎，不为瓦全！”说罢就抓起庭院里的一块板砖想往轮椅上砸！
如此行径与流氓无赖一般无二，不就是想把东西砸坏了，两人一起玩完嘛！
偏偏秦可萌脸上不起一丝波澜，方书屿却是无法淡定了，佯装砸的手顿在半空，进退两难，怎么事情的发展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秦可萌内心哭笑不得，有时觉得眼前的人深沉如水，无法看透，有时又觉得简单的狠，不过是小孩子心性，幼稚得狠。
她朝他走了两步，方书屿眸底闪过欣喜，怎想对方竟丝毫不退让，怒气冲冲道：“吓唬谁呢，老子从小就是吓大的，你砸啊，砸什么轮椅啊，你有本事就往自己脑门上砸！”
他又不傻，谁会蠢到拿砖头砸自己的！
她语气恶狠狠的，丝毫不像是开玩笑，甚至企图去夺他手上的板砖。
方书屿见这架势，真怕她要往自己脑门上抡，哪里敢放手，把板砖往地上狠狠一扔，瞬间碎石四溅，面色难堪地低骂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缴械投降道：“你赢了行不行！”
他自认倒霉，怎么就摊上了这头“猛虎”呢，几番较量，皆落了下乘，越想越有些气极败坏，抬脚踹开地上的碎石，推动轮椅往屋里驶去。
没料到他这么快放弃，秦可萌无声叹气，什么臭脾气啊，吓唬别人时倒是理直气壮的，她也就反驳几句，吓唬吓唬回去，这厮就拉着脸走了，真是难伺候。
望着那道渐远的消瘦背影，她心里还是软了下来。
身后的脚步忽然响起，方书屿手中的动作未停，丧气地想无非是对方还想埋汰自己几句，直至轮椅被人箍住，无法向前，他才回过神。
秦可萌轻松地把轮椅掉转了一个方向，轻柔又带着几分无奈的声音落下来：“算我怕了你了！”
她目视前方，别扭的妥协，方书屿的眼睛瞬间有了光亮。
想想还是有些不情愿，又叨念道：“不是我说你啊，这轮椅你又不是不会用，想出去自己也可以啊，我看你就是想故意差遣我！”
听着她抱怨的声音，方书屿沉默着，唇角却挂着清浅的笑意。
其实倒也不是没想过自己出去逛一逛，可到底是难抵心里的傲气，不愿接受旁人异样的目光。
但奇怪的是，若是有她陪着，心底仿若多了一份勇气与坦然，他在心底嘲笑自己，何时变成这般软弱了。
上街后，秦可萌便开始有些后悔，方书屿倒是准备的妥当，一副面具亦如往昔，想到两人现在的关系，早与先前不同而语，这要是被熟人看见，还不知道会怎么议论呢。
早知道她也该学学方书屿，准备一副面具戴起来，也不用担心被别人认出来了。
如是想着秦可萌把衣衫往上拢了拢，遮掩的小动作落在方书屿眼里，他面上沉了几分，冷冷道；“怎么和我呆在一起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秦可萌皱眉，谨慎地观察四周，半晌才压低声音回：“你可别忘了，咱们再外人看来已经和离了，现在又出现在一块，不是很奇怪吗！”
她这丐帮帮主的身份本就十分引人注目了，街上又人多嘴杂，难免惹得那些爱嚼是非的人关注，指不定会传出什么奇怪的流言蜚语来。
况且这轮椅够稀奇，旁人从未见过，两人一出门，已经成了旁人目光的焦点，这种被注视的感觉令秦可萌浑身不舒服。
方书屿却是一点都不在意，内心甚至还有些雀跃和期待。
“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还能堵了不成，他们能说什么，最多是以为……咱们复合了。”
“复合”二字他咬得很轻，流连在唇齿间。
秦可萌并未听清：“你说什么？”
他摇头，没再重复，只让她推着自己去各个摊位前逛。
秦可萌心下着急，催促他逛完快点回去。
知她的心思，方书屿偏与他对着干，不紧不慢地游走在摊位前，一个挨着一个慢慢逛。
而后偷偷瞧着秦可萌忍气吞声，不好发作的小表情，心里偷着乐。
兴是许久未出庄子，平日里看似无趣喧嚣，平平无奇的长街巷落，今日看起来却变得有趣至极。
看到街边有人再卖糖葫芦，少年大手一指，向后头的人发号施令：“过去，我要去吃那个！”
秦可萌心中对这个小孩子才吃的东西嗤之以鼻，卖糖葫芦的大叔见生意上门，笑容灿烂。
方书屿看他手上拿着两类不同的糖葫芦，一种数量显然多些，一种少些，东西却是相同的。
他沉默片刻，转身问她：“你说买哪种好？”
秦可萌直言不讳道：“又不是我吃，这种小问题你自己决定就好。”
又想到什么，悄然憋了眼大叔，凑到他耳边担忧道：“还有你确定你有钱买东西？”
方书屿冷哼道：“就算没有五百两，买糖葫芦的钱还是有的。”
秦可萌不再说话，却见他又盯着那葫芦看了好一会儿，最后用求救似的目光，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其实我……”方书屿尴尬地摸头，磕磕巴巴道：“有选择困难，平时有傻大个在，要不还是你……给我出出注意吧。”
秦可萌不可置信地看向轮椅上的人，恍然大悟地激动道：“没想到你一个大老爷们，还有选择障碍症！”
选择障碍症？方书屿头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好奇她平日都看什么书，怎么总能说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词来，譬如之前的“社交恐惧症”和现在的“选择障碍症。”
秦可萌一面嫌弃他麻烦，一面又仔细对比了两种糖葫芦，果断得出结论：“我前面看过了，这个大的糖葫芦是单数，那个小的是双数，除了数量不同，也没有什么区别。我看你还是买小的吧，反正你一个人大的也吃不完！”
方书屿细细琢磨着她的话，唇角勾起来：“好，就买小的。”
双数啊，他暗暗想，还是成双成对好，两个人才是一种圆满。
秦可萌自是不知他心中真正的想法，原觉得这是小孩子吃的玩意儿，却偏偏被方书屿吃出满汉全席的意味来，一路上看到他吧唧吧唧的小嘴就没停过，秦可萌却只能直咽口水。
只怪自己前头太过矜持，但方书屿也是个铁公鸡，前头也不知道要客套一下，问问她要不要吃。
果然真香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想吃？”
秦可萌望着忽然递到眼前的糖葫芦，迟疑在原地。
“我前面是用手扒下来吃的，不脏。”少年声线低沉醇厚，充满了诱惑。
就再秦可萌几乎快要把持不住，伸手去接那串糖葫芦的时候，不远处的议论声忽然钻进耳里。
“那不是丐帮帮主和她那个常年戴面具的丑夫婿吗，不对呀，之前不是说两人已经和离了吗，怎么又在一起了？”
“小夫妻还不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吗，没看到吗！他们还共吃一串糖葫芦呢，我看腻歪得狠，没准早就复合了也说不定啊！”
秦可萌的脸颊红得似要滴出血来，如梦初醒，猛地用力推开少年的手，如同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避闪而开，口气十分不善道：“我不要！快拿走！”
方才路人的那些话，秦可萌能听到，方书屿当然也一字不差地听清楚了，他唇片紧抿，神情失落地收回手。
她就这么在意旁人的闲言碎语吗，这么不愿与他呆在一块吗！
有了先前这遭，秦可萌早已没了闲逛的兴致，方书屿也不说话，与方才判若两人，两人各怀心思，一路沉默。
回程时，途径一家成衣铺，应是店铺开张，大肆举办了打折的活动，门前拥挤着大量排队等着进去抢购的人，但绝大多数都是妇人和姑娘。
铺门大开，人潮如流水涌动起来，生生地把路人挤到两边，秦可萌避闪不及，回神时，已经被人群冲散到了老远。
第一反应，就是去找方书屿的身影，四周嘈杂，她的叫声丝毫不起作用，一想到他无法动弹，就心急如焚，只能扑进乱糟糟的人海寻人。
方书屿被困在轮椅上，现场混乱，轮椅被人群冲撞地在不断在原地打转，几乎失控。
眼前晃动的人影像梦魇将他团团围住，缠得他呼吸发紧，脑袋像是要裂开般疼，如溺水之人，想要呼救，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无尽的昏暗中，突然裂了一道口子，有光亮横冲直撞进来。
“方书屿，你没事吧？”熟悉的声音在嘈杂声中渐渐清晰起来。
秦可萌准确无误地抓住轮椅，将它定在原地，蹲在方书屿身前。
少年眯着眼，像是喝醉了一般，面上透着异样的红，意识到不对劲，秦可萌立马探他额头，体温烫得吓人。
这般场景似乎曾经发生过，秦可萌意识到不对劲，立马推着他往药铺赶，奈何跑了几家皆是门庭若市，只能先回逍遥山庄，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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