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顾绒的心情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好。
回家之后她脸上的表情便一层一层胶水般退了下来,莫名的焦躁从心底腾腾而升,转眼便浓雾般将她包裹起来,让她干什么都觉得不顺畅。
在桌子前拿着书看了半天也没能翻过一页去,她合上书站起来,把椅子顶得哐当一响,险些没往后翻过去。
打开窗户让冷风全都吹进来,在房间里绕了一圈,把书架上的书一本一本抽出来又怼回去,不断发出砰砰的声响,噼里啪啦的动静也没能浇灭她的不耐与焦躁,便去开了顾悄的房间把他的吉他拿出来,开着灯坐在冷风嗖嗖的院子。
她抱着吉他想了半天,纤细漂亮的手指从袖子里吝啬的伸出来几根,轻轻拨了拨弦,几声金属色的清响在夜色里震开一片涟漪,然而顾绒却发觉了不对劲。
这不像是顾悄原来那把吉他,比较起来手感简直要好上一百倍了。
顾绒有点懵逼。
她把吉他举起来左右的仔细看了看,不像是新吉他,但无论是材质还是刚刚拨弦的音色来看,都觉得不是便宜东西。
这小兔崽子自己攒钱买的?
顾小姐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准备等那小兔崽子回家了再好好算账。
转眼把这件事情放进待办事项,她吸了一口气,片刻后重新弹起来。
最开始还有点不熟练,不过旋律很快便流畅了。
那音色流淌在模糊不清的暮色里,节奏轻快,却总有种漫不经心的距离感,让人想起初冬覆盖在绿叶上的新雪,带着微微凉意。
院子里的灯照着青石砖的墙面,还有廊檐下绿色的盆栽,顾绒坐在那灯光下和着旋律轻轻的哼起来,没有歌词,调子从喉咙里传出来,封在口腔里,闷闷的,懒懒的,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就如同此刻她所在的整个画面,都如同被笼了一层蓝色轻雾似的朦胧。
可这样岁月静好的慵懒调调并没有持续很久,那琴音逐渐乱起来,焦躁最终还是突破了她强装的淡定,让她的手指在琴弦上一阵乱弹,越来越刺耳聒噪,在夜色里催命般的响着,让人光是听声音就能想象出主人难看乃至暴躁至极的脸色,甚至让人怀疑她会不会在下一秒把吉他给砸了。
尖锐难听的噪音从院子里传出去,靠着墙坐在巷子里的陆横微微偏了偏头。
路灯照亮他没有表情的侧脸,那双眼睛半垂下来,眸光平静如灰色的死水,许久后他彻底的闭上眼睛,把脑袋转了过去。
他现在全身都很懒,从头到尾没有一丝力气,也不想回家,打算等有力气了再去找一家酒店睡觉。
可奇怪的是,在那么聒噪扰民的琴音里,他居然难得的感到了很多年不曾有过的安稳。
就像一直在坠落的心脏突然终于坠到了底,重重的砸在泥土中,虽然痛,却终于感到安心,听着那暴躁的琴声他莫名的更加安心。
陆横仰着头闭着眼,嘴角轻轻勾了一下。
冷风来去的深巷中,他居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