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发现吗?就算是在这样全都显得很穷的深山里,也有一些人也穿的比其他人更破,所以,到底要不要破费给我们两个外来客上供他们的超贵商品,又到底该由谁来破费,到底要不要上报给老板,如果上报了又会承担怎样的后果等等……这些问题,应该足够他们吵上很久了。”
周判听得暂时失声,半晌才道:
“你就不怕那个老人把事实说出来吗?”
“他不会说的。”
顾绒道:
“他不敢说。”
“为什么?”
“因为说之前,这村子里每个人的嫌疑是相等的,可一旦他说出口,他就要承担百分之百的谴责,成为整个村子的罪人,何况……谁知道到底他的话是真相,还是我的话是真相呢?就算他告诉大家他没有邀请我,是我自己跟踪上来的,又会有多少人相信他,会有多少人对他保持怀疑,觉得他只是在为自己开罪呢?”
“说与不说的两种结果一目了然,一边是所有人一起承担嫌疑,个人的嫌疑全部相等,一边是一个人承担百分之百的嫌疑与谴责,还有有可能会遭受的一切糟糕后果,如果是你你会选择哪一种?”
周判沉默片刻,道:
“你觉得这个老人会想到这么多吗?”
“有关生存问题,这点思考并不多。”
顾绒说:
“甚至根本不用思考,在求生的本能和人性的驱使下,他会下意识的选择沉默,而在见识到大家对泄密者的愤怒之后,他会因为恐惧而更加沉默。”
“他一定不会说的。”
顾绒轻描淡写的下了结论。
周判又是一阵无声,隔了好久才道:
“这些都是你在短短一瞬间想到的?”
关掉手机指纹开锁模式,拼命奔逃为钟离争取悄无声息脱身的时间,被抓住的时候不过一两个问题之间,她就编造出了似真似假的经过,得到了如今村民互相怀疑,两人暂免一死,还可能会有大把时间被放着不管的结果。
“在你坦白自己是记者的时候我都差点要以为你是自暴自弃了。”
周判这么说:
“没想到接下来就开始胡说八道,什么和卖菜的人聊天,什么被人邀请做客……”
顾绒笑了笑:
“撒谎嘛,要半真半假才能让人信服。”
“你脑子怎么转得这么快呢?”
“大概也是……求生的本能吧。”
顾绒又动了动胳膊,脑袋上被茶碗砸出来的血已经止住了,铁锈的味道却依旧萦绕鼻间,让她有些发晕。
“况且,我还是个学霸……”
她低声喃喃。
周判仰起头,看见小窗外升腾的白烟和黄色灯光。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你争取来的这些时间,足够迟秋发挥了。”
顾绒蹭了蹭贴在颊边的头发,低声道:
“一定够。”
她半闭着眼睛,在眼睫间迷蒙暗淡的光点里,想起了唐郁的脸。
钟离到底有没有听她的话,有没有对唐郁保密呢?
还是说,唐郁现在已经知道了??
手指下意识的蜷了一下,她用指甲掐住自己的指腹,抿着嘴唇完全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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