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把校园染得一片斑驳。操场上，除了夏西和张旭尧，只有寥寥几个田径队队员在跑步。
到目前为止，张旭尧共教夏西打篮球四次。
第一次学，夏西说要让张旭尧对她刮目相看。
第二次学，夏西说争取尽量不辜负张旭尧所教。
第三次学，夏西说篮球可能是她的死穴，她觉得如果学跳高，她现在都可以准确无误地跳进篮球框里，可球就是扔不进去。
第四次学，也就是这一次，夏西的双颊在秋风中变得红扑扑，不知是风吹的，还是扔不进球气的。她哀怨地摸了摸怀里抱的球，像抚摸一个恨铁不成钢的孩子。一声叹息后，把篮球朝张旭尧扔了过去，她的状态和那些辅导孩子做作业到崩溃的家长如出一辙。
“怎么？屡投不进受打击了？”张旭尧接住篮球问。
夏西摆摆手说：“真不打了！”
“失败是成功他妈妈，你得先孕育他。”“那我大概是不孕不育。”夏西说完一口气灌了半瓶水。
张旭尧俯身拍了拍手中的篮球，大步朝篮筐冲去。
同样的篮球在张旭尧手中格外听话，夏西双臂环抱膝盖坐在场边：“你为什么每一球都能投进？”
“只能说你对篮球的兴趣不够，或者说你并没有抱着一定要打好的念头去学。”张旭尧捡回篮球，说话间又轻松地投进了一球，“所以当你最初的热情消耗殆尽，却没看到显著的成果当然会想放弃。”
夏西想了想又问：“那你学了多久才打成这样的？”
张旭尧说：“我当然也不可能一开始就打成这样，但至少比你快。”
夏西白了他一眼。
“你有没有特别热衷的爱好？”张旭尧一边拍球一边问。
“没有。”夏西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其实她有挺多热衷的爱好，比如弹钢琴，看书，睡觉等等等等。
“怎么可能。”张旭尧分了一半的注意力在篮球上，没空和夏西抬杠。
“那你除了喜欢打篮球还喜欢干嘛？”夏西问。
张旭尧拍着球，突然停了下来，他看着球滚远，张了张嘴又闭上。
要是以前，张旭尧也许会借机大言不惭地和夏西开玩笑说“除了喜欢打篮球还喜欢你”，反正夏西也不信。可是现在，他刚刚和夏西结束冷战，张旭尧突然觉得，他现在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容易将这种话说出口了。
张旭尧欲说还休的样子让夏西以为自己又戳中了他什么痛点。她和张旭尧好不容易关系缓和，可不想再倒退回去，连忙改口问：“你说我是不是不适合打篮球。”
“没有什么适不适合的，只是你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每一领域杰出的人就那么几个，大多数人都平庸，找到自己擅长的就行。反正你只是打着玩，急于求成反而会适得其反。”张旭尧拣回篮球，走到夏西面前说。
“也是！”夏西听张旭尧这么说，顿时觉得投不进球的烦恼变少了些。
“再说了，你又不准备打篮球考体育特长生，你要是真有这个想法，我还是劝你死了这条心。”张旭尧一本正经地建议。
夏西觉得张旭尧有一种特别的吸引力，特别吸引人打他。
“所以你要不要再试试？好歹学了四次，你不投进一个心里不难受吗？”张旭尧垫着球，试图说服夏西。
夏西犹豫了会儿，站起来拍了拍裤子说：“好吧！”
张旭尧把篮球丢给夏西，夏西接过篮球，向球场中央走去。
不知是夏西真掌握了方法，还是概率学的暗中作怪。夏西深吸一口气，视线瞄准篮框，她脑中想着张旭尧投篮的动作，向上一跳，抛出了篮球。
那篮球莽撞地跌在篮框边缘，晃悠了两圈，从球框内掉了出来。
“张旭尧！我投进了！”
张旭尧第一次看到夏西整个眼黑都露在了外面，她高呼一声“yeah”，心花怒放地跳过来拥抱张旭尧。
尽管张旭尧知道这个拥抱只是出于夏西的兴奋所致，尽管只是一个在电光火石间就消失了的拥抱，却仍不能阻止张旭尧的内心掀起一番狂澜。
他的目光贪婪地追随着夏西的身影，恨不得把每一帧关于她的画面都刻进脑中，裱在心头。
夏西高兴得像个无忧无虑的孩童，她灿烂的笑眼仿佛有传染的魔力，让张旭尧不自觉地跟着她笑。
“张旭尧！我又进了！”
恍惚间，夏西又投进了一球。张旭尧看着夏西欢呼雀跃地冲自己大笑，克制着眼中的宠溺不要流淌出太多。
“哈哈！我就说自己天赋异禀吧，之前一直没发挥出来是怕吓着你！”夏西得意洋洋地跑到张旭尧面前炫耀说。
“你接着玩，我去超市买两瓶水。”张旭尧的手插在裤兜里，几欲夺出摸摸夏西的脑袋。
“好！”
夏西兴高采烈地应了一声，抱着球乐此不疲的投篮。
可张旭尧离开后，似乎把命中率也一起带走了。
接下来的几分钟，夏西一球没投中。她的眼睛跟着篮球从框上弹开，急得直跺脚。
“你的准备姿势有问题，这样当然投不进。”
夏西正想再投最后一球，如果投不进今天就不练了，可一转头，发现杨熠笔直朝她走来。
“你不是在上赛前培训吗？”夏西想到自己连投不中被杨熠看见，声音不禁变虚。
“今天讲的题型我已经学过了，现在其他同学在做题，我做完了老师就放我先走了。”
“哦！”夏西点点头，她打算等杨熠走了再继续投球。
“你不投了吗？”杨熠见夏西“哦”一声后，竟踩起落在地上的枯叶，一点没有要再投篮的意思，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杨熠刚刚经过，碰巧看见夏西几次投篮不中急得乱窜，于是特意帮她分析了一下原因。他此番过来，就是想给夏西指导一下如何投篮，没想到她却不动了。
“我歇一会儿。”夏西笑笑，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如何分散杨熠的注意力，“你现在是要回教室吗？”
杨熠点点头：“本来要回，但我不急。”
夏西嘴角抽搐了一下，继续暗示：“那你现在还有别的事吗？”
“没事，我有空。”很显然，杨熠完全错误地理解了夏西的言下之意。
夏西吞了口口水，第一次觉得和杨熠说话费劲。
夏西本意想提醒杨熠，如果有事就去忙，结果好巧不巧地碰上班长大人一天最闲的时光，并且此句还被他深刻剖析成：如果没有别的事，可以陪我练下篮球吗？
饶是杨熠考虑事情再周到，可他毕竟一个男生，没有女孩那么多令人费解的小心思。既然夏西投不进球已经被他看到，那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包袱呢？而更令杨熠不解的是，为什么张旭尧教她打篮球就可以，他却不行。难道是夏西觉得自己球技不如张旭尧高超？
“刚才你的准备姿势有问题，而且我注意到你不太习惯用手腕发力，你下次可以试试多用手腕发力，其实球感多玩多练就有了……”
夏西不想让杨熠教她打篮球，一个是因为起初怕在他面前出洋相，另一个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学什么都快，可对于学习打篮球，夏西实在不敢有过度自信，她不想给杨熠留下一个学了半天还打不好的印象。
夏西背着手，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杨熠。杨熠面对夏西，感觉自己在说单口相声，而唯一的观众却是歌剧爱好者，说的人挺认真，听的人很勉强。
“那……”
杨熠不知道如何收尾，正犹豫着，听到了救命一般的下课铃。
夏西和杨熠默契地看着饥肠辘辘的同学们雨后春笋般从教室里冒出，以势不可挡的劲头涌出教学楼。
“夏西，去不去吃饭？”
邹月的呼喊彻底将两位非职业演员从尴尬中解救出来。
夏西看了眼杨熠，不好意思的笑容中带着一丝解脱后的喜悦：“那我先去吃饭啦！”
杨熠点点头，目送着夏西跑出操场。他拣回溜到一旁的篮球，回到球场中央。
杨熠盯着球框，正要投篮，右肩忽然受到一阵猛烈撞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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