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老夫妇已然白发婆娑,竹杖芒鞋,衣衫褴褛不堪,却始终手挽着手。疾风骤雨浸透了他们的衣襟,但未吹乱他们眼中的爱意。那个老翁手持一把破旧的雨簦,全部罩在老妪的头上,自己则被雨水浇得透透的。
云乔心下动容,“老伯,阿婆,快来这边避避雨吧!”她招手示意。
二位老人闻言望来,笑意回应,加快脚步走进凉亭。云乔赶紧顺手把青武拿过来的披风照在了老妪的身上。
“谢谢小姐!”老翁看见这锦缎雀金披风,甚为精致华贵,这小姑娘竟然毫不犹豫地给老伴披上了,他心下动容不已,竟一点也没有嫌弃,这年头像这样的富贵人家真的很少见了。
老妪也注意到了,她伸手就要去解下,“不不,小姐,这太贵重了!”
“别计较了,你刚淋了雨,待会再吹冷风就该生病了。”她纠正,“而且我不是小姐,要谢就谢我家主子吧!”
“多谢公子!”老汉拱手道。
云策坐在石凳上,眸光淡淡,“嗯!”
“老伯,下这么大的雨,你们这是准备去哪儿啊?”云乔问道,并拿起茶壶,给老妪倒了一盏热茶,放在她手心里。
“谢谢小……”老妪感激道。
云乔打断,“叫我乐儿就好!”
“乐儿,我和老婆子是从清谷县来的,来长宁找儿子,可是足足找了一个月也没找到,身上的盘缠也花光了。哎,老婆子不死心,还要再将方圆百里的村镇全部找一个遍,可是,哎……”老汉蹲在地上捂着脸,尽是痛苦之色。
“你儿子到底怎么了?”云乔诧异地问。
“三年前带了些盘缠说是来长宁找些生计门路,可自从离家而去,就再没了回音。我跟老伴儿实在等不下去了,半年前来到长宁寻找,所有的店铺我们都一一看过了,可是根本就没有他的踪迹啊。”老妪补充道。
云乔闻言心酸不已,她看向云策,后者没有半丝情绪,她家大哥一般是不会管这等闲事的,她接着询问,“你们盘缠都花光了,靠什么维持生计呢?”
老妪低着头,不堪道,“乞讨为生!”
“你们要一直找下去吗?”他们的儿子这么久都不跟家里联系,说不定,发生了意外!
老汉插言进来,“不想找了,我们打算回去了,他说不定……哎,这把老骨头,能多活一天便是赚来的,能多陪着老婆子一天,我也就再无所求了!”
云乔真的动容了,要知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更何况是一对风烛残年的老人,她从衣袖中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放进老妪手中,“阿婆,这些你拿着吧,相识一场也算是个缘分!”
谁知无论云乔怎么说,这对老人就是不收,老妪更是解下披风就想拉着老汉离开,甚至滂沱大雨都不顾。云乔拉住她,“不收就不收,外面骤雨不停,你们去哪儿啊,快进来!”这对老夫妇虽然贫穷,但内有刚骨,她同情怜悯的同时,又生出敬佩之意。
老妪此时乐呵呵地问道,“小姑娘,你是哪儿的人啊,怎么也被困到此地?”
“我随主子去蒲州办事,路经此地,不料突逢大雨!”云乔答道。她没交代来历,又没将目的地实情相告,而是随意说了一个距离旌州二百里左右的郡州。
云策瞥了她一眼,还不算傻得彻底!
“蒲州我知道啊,距离咱们清谷县不过百里,是吧,老头子!”老妪说道。
“对对,隔壁老康家儿子就是去那寻生计了!”老汉说道。
云乔问旁边的云策,“主子,你看她们也无依无靠的,我们渡卓水的时候,捎带他们一程吧!”
老汉看着云策一脸冰霜之意,“我……我们就算了,就不给公子添麻烦了!”
云乔有点心急,他们银钱不收,身无分文,居无定所、流落街头也太惨了。她要是没看见就算了,偏偏还遇见了,再置之不理,她良心难安啊。“主子,可不可以?”她再次恳求。
云策转过头,看见小姑娘眼中的不安,心下道,这傻丫头涉世未深,这么轻易就相信了人家的话。这对老人已过耳顺之龄,却中气十足,吐纳均匀,一看便是身怀武艺之人。但是,他点头,给出两个字,“可以!”他倒要看看,他们故意接近,究竟有何企图!
“谢主子!”云乔福礼。
二位老人也跪拜行礼,“多谢公子大恩!”
云策挥挥手,不愿再说,“乐儿,走吧,雨小一些了!”然后吩咐青武,“带他们下去安置!”
“是,主子!”
云策撑起雨簦,拉着她上了马车。
云乔感慨,“哥,他们真的好可怜!”
他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被雨水打湿的衣角,淡淡道,“你被骗了!”
“嗯?什么意思?”云乔诧异地问。
“那对老夫妇是江湖中人,且身怀武艺!”云策实情相告。
云乔大吃一惊,“怎么可能,我怎么一点没看出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习武者的肌体气息均匀常人不同,气以直养而无害,劲以曲蓄而有余,那老者的内力不浅!”云策一边解释,一边从袖口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丸药,递给云乔,“吃了它!”又顺手给了她一杯温水。
云乔还没在震惊中反应过来,她下意识接过来放进嘴里,然后就着水喝了下去,“不会吧,那大哥为何还要收留他们,哎呀,我是不是又有闯祸了?”她有些自责地低下头去。
云策嘴角上牵,她潜意识里对他的信任令他颇为欣慰,那颗药丸她连问都没问就直接吃了下去,他答,“没闯祸!不知道他们有何企图,与其将他们赶走,还不如放在眼皮底下看着!”
云乔郁郁,“我再也不自作主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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