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哪儿了?”云策声线很平,平到根本听不出他的喜怒。
萧明逸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不该醉酒误朝!”他低着头,感觉太傅密密麻麻地视线就在头顶,有种无处可逃的感觉。
“嗯!”
萧明逸接着试探:“可能说了很多胡话?”这是个声调,他知道自己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但是并不确定云策听到了多少。
这个问题问完之后,对面那人迟迟没有给答复,整个清明殿静静的,旁边的刘金大气都不敢出,萧明逸心里打鼓,于是摸摸鼻子又加了一句:“喝多了,不记得了!”
云策绕过他径直坐到旁边的檀木椅上,问道:“好喝么,还记得什么味道么?”
萧明逸慌忙摆手:“不好喝不好喝!”
“我问你是什么味道?”云策又问了一遍。
无波的语气,但显然是生气了,萧明逸走上前重复道,“太傅我错了,我以后不敢喝了!”
云策厉声道:“分明是桃花酿的瓶子,里边装的确是加了料的女儿红,你尝不出来吗?”
萧明逸也大吃一惊:“不知道啊,太傅,我那会有点混沌,就想喝点酒来提提神……”声音越来越小,愧然的红晕爬上了脸颊。
“!!!”刘金赶紧解释:“太傅大人,奴才是在陛下寝宫拿的藏酒!”潜台词是,应该不会有错啊。
云策轻轻扫了他一眼:“掌嘴!”
萧明逸顿时抬头,他刚想求情,便听到太傅继续说:“五十!再敢插言,直接打死了事!”
刘金猝然跪倒在地,心亦重重地沉了下去,脸色惨白,他快速看了一眼自家主子已经别过脸去,知道此事断无更改,于是抬手对着自己的脸左右开弓重重的打了下去!
五十下打完,整个脸颊一片红紫肿胀,还冒着血丝,惨不忍睹!
萧明逸心里彻底慌了,虽然伤在刘金身上,但打的却是他的脸面。太傅这是秋后算账,肯定不会那么轻易蒙混过关了,快速心思应该怎样应对。
云策调转视线,望着萧明逸接着道:“你应该庆幸那酒里加的不是毒药!否则连死都不知怎么死的!”他毫不留情道:“皇宫里这些尔虞我诈的龌龊伎俩,你从小看得还少么?竟蠢到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受点委屈就自暴自弃,借酒消愁。萧明逸,你看看自己有一点一国之君的样子吗?奉天殿那张龙椅,不是你自己争取来的么?难道是我按着你坐上去的么?”
他看着后者头越来越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声音又沉了两分:“你可知萧明锦为何会突然失踪?你可知这整个皇宫中的一大半宫人都是郑太后的眼线和细作?你可知萧明涵与苏贵妃已经和西俞大皇子南宫擎宇结成了同盟?还一天天混混沌沌,不知所谓!啊?”
随着最后一声尾音厉声拔起,萧明逸猝然跪地:“太傅,我真的知错了!”
云策却没有放过他:“认错的时候比谁都快,心里那点小九九从来没有放下过!就你这点心胸,我还能力排众议保你几时?”
萧明逸只感觉自己冷汗一茬接一茬地出,他不敢应声,心里也在波澜起伏,原来郑家一直在暗中策划扶老三上位,原来他那最近无比低调的大哥也在蠢蠢欲动,原来这皇帝之位比东宫太子还要难做百倍,若不是太傅在暗中护他周全,他无权无势,只怕此时早就是别人的刀下亡魂了!思虑半晌,他小声开口,“太傅,我根本不堪造就……”
话还没有说完,那交椅上的人腾然站起来:“刘金,传竹杖!”
萧明逸顿时抬头,惊恐地望着他。被打成猪头的刘金,还在口齿不清含含糊糊道:“太傅大人,陛下打不得啊,而且待会还有弈秋宴,打不得啊!”自古以来,哪有臣子责打君主这一说,给他八个胆子也不敢递工具啊!
云策冷笑一声:“陛下,你说呢?嗯?”
萧明逸抬头望着前面高山仰止的太傅,汗毛都竖起来了,云策很少在人后称呼他为陛下,这个称呼放到此处竟是如此的讽刺!他对旁边刘金厉声道:“让你去你就去!这里只有师徒,没有君臣!”他接着调回目光:“太傅,我……认罚!”
刘金亦感慨万千,看似针锋相对,实际二人的师徒之情竟然如此之深。既然陛下都发话了,他也忙不迭起身迅速跑了出去。
“不堪造就?!呵,萧明逸,我教你护你,费尽心机力排万难奉你上位,到头来就得了这四个字么?”云策接着质问。
萧明逸万分惊诧,原来太傅竟是因为这个而生气?
此时小太监推门而入,双手捧着五尺长的青色竹杖战战兢兢地走过来。
云策道:“十杖!萧明逸,从今日开始,敛起你所有的自怨自艾,认清现实,否则我……”
话没说完突然感觉那身着龙袍的少年膝行上前,拉住他衣服的下摆,泣不成声:“我记住了,太傅,我记住了,我不敢了……”
云策看着脚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萧明逸,忍了又忍,才没有一脚将他踢开,他对刘金说:“杖刑完你就去告知太皇太后,皇上突发急症,弈秋宴取消!”他补充了一句:“就顶着这张脸去!”
“是,太傅!”刘金心里叫苦连连。
……
这一日,丞相府嫡女失踪,弈秋宴取消,长宁府众贵女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太傅大人大发雷霆,小皇帝被杖刑之事不胫而走。文武百官噤若寒蝉,再不敢重提送女儿入宫之事!
长宁百姓私底下也是议论纷纷,继上次王家被抄家灭门、菜市口停尸三日之后,大乾王朝一品太傅大人云策,再次作为话题人物被推至风口浪尖上。众人三观再次被刷新,这可不仅仅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这般简单,一介朝臣急了眼连君王都敢打,这般胆大包天的风云人物,更古未闻!
更令人不解的是,打那以后,小皇帝对自家太傅的殷勤恭顺之意更甚了,朝堂之上若有人敢对云策的话提出半分质疑,他便会第一时间跳出来维护,言辞激烈杀得你无言可辩!
众人渐渐认清了一个事实,皇位上坐的是萧家人,但真正掌舵的是云家!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