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见云策满身血污,萧明逸心中一阵不自在,暮春三月,乍暖还寒,他还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粗麻布囚衣。太傅在他心里永远都是光华霁月、不染尘埃的样子。何时这样落魄过?他猛地拍了下脑门,哎,傻了,上次去狱中探望忘了带伤药,这次出门又忘了多备一件衣衫,他这脑子是浆糊做的不成!
前方一片混乱,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外围的人群里相似炸开了锅一般,呼喊着、叫嚣着。
萧明逸转过身,垂手敛目,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太傅,抱歉!”
云策微微一怔,这家伙又拍脑门又道歉的是干嘛?他蹙眉审视:“怎么了?”
萧明逸没有抬头,半晌才喏喏道:“忘了给你带衣衫!”
云策下意识看了看自己,再看看萧明逸,一阵无奈,又一阵暖意涌上心头。他也没想到当初被迫教授的这个天资愚钝的太子,有一日会对自己这个太傅全无芥蒂地真心维护。他家中有两个弟弟,云沐打小对他尊敬又仰慕,云庆对他畏惧且疏离,而萧明逸的感情里除了这些,还有一些毫无条件的信任依赖和挺身相护。
“无事!”云策淡淡道。
萧明逸接着问:“郑风凌的案子要公审么?接下来该怎么处理?”
“今日太过仓促,证据不足又牵连甚广,直接关进刑部天牢,押后再审!”云策压低声音。
“明白了!”萧明逸应着。
这群短刀暗卫委实不容小觑,别看只有区区几百人,却跟赵震手下的几千禁卫军缠斗将近两炷香的时间还没有被斩杀殆尽,郑风凌被数十人围着正准备破出重围,向护城河方向逃窜。且他们毫无顾忌,若遇到拦路的百姓,便当即挥刀屠戮,而禁卫军一干人等还要顾着百姓的安危,做起事来委实有些束手束脚。
其实不算虎符丢失一事,郑风凌今日考虑的还算是周全,即便是出现了意外,杀不了云策,但全身而退应是没问题的。但人算不如天算,他万没有想到云策竟然在百姓心中有如此分量!当真还有不怕死的会些拳脚功夫的平民百姓一哄而上,对着他们死缠烂打。还有手无寸铁的妇人和孩童往他们身上扔东西,他脸上已经石子砸破了好几处,发丝凌乱,满身狼狈。
云策在斩刑台上负手而立、眸光淡然地看着眼前鸡飞狗跳的一幕、丝毫不予理会。他思绪纷沓,那丫头也不知道气消了没有?昨日收到青雨的飞鸟传书,得知她还是决定前去西俞蹚浑水,虽有两位武林宗师沿途相护,他还是忍不住担忧。
而这一头的云乔一行人已经踏上了一搜破旧的渡船,走上去才发现,吃的用的、准备的还挺齐全,船家是个年逾五十的老汉,体型稍胖,一脸的和气。
几人坐在方案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云乔四下观望一番,笑问:“师父,这老船家是咱们天凤岛的吧?”
慕容琴略感意外:“你如何看出来的?”
“观其神情和默契,应是熟识之人!”云乔道:“而且师父和师公亦是行走江湖已久的人,怎会上一个不知底细的渡船?”
慕容琴:“嗯,猜的不错,福伯在这是特意来接应我们的。”
此时青雨走过来禀报:“小姐,方才接到玄青堂的飞鸟传书,一切都十分顺利。”他话落将这两日长宁各方的情况细禀了一番。
云乔听后一阵沉默,良久之后叹了口气。
周云廷把玩着手中的折扇,瞧着二郎腿,挑眉弯唇道:“怎么了?”
云乔道:“他还是失算了一步!”
青雨有些不明:“怎么会失算呢?”按计划行事,不出意外的话肯定会将郑家一网打尽的,届时大乾王朝一片顺遂,就再无后顾之忧。这不已经是大获全胜的局面了吗?
云乔道:“他这次的主要目标不是郑家,而是南宫擎宇!偏偏这条大鱼太过狡猾,闻风而逃了。”区区一个龙纹虎符云策还不放在眼里,若非是想钓到南宫擎宇这条大鱼,他根本用不着以身作饵亲入刑狱,从而拖延设局,请君入瓮。
慕容琴摇头感慨:“你这丫头,就是活得太明白!”
宗九炎笑呵呵道:“塞翁失马,不要小瞧了你兄长!以他那样未雨绸缪的人,不可能只设一局。入狱服刑,拖延时日,或许并不是为了在大乾捕获南宫擎宇这条大鱼。”
云乔闻言灵光一闪,脑中破出一丝清明:“对,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南宫擎宇乃一国储君,如果死在东乾的地盘上,会被天下人诟病!”
进而她抿唇思索一番,然后欣喜道:“难道说,这边若风哥哥也开始动手收权了?”
宗九炎:“孺子可教!”话落对慕容琴道:“不然把这丫头让给我吧,我为师父,你为师娘,不也挺好!我紫薇谷历经数代,还从未收过任何一名女弟子!”
慕容琴黑脸:“你来晚一步!”
云乔笑道:“多谢师父、师公厚爱,乔儿得此厚爱,已经不胜惶恐了。”
话落又开始咂摸,宗九炎每次谈到云策的语气里,为何总有一些毫无根由的欣赏?他们的关系何时这般好了。不过两面之缘,他对于云策的了解有时候还会超过与之朝夕相处过的自己?这是何因?
周云廷抬头看了看日头,随即起身伸个懒腰,拍拍小虎子的脑袋:“走吧,我们捉鱼去。”话落又问云乔:“你去不去?”
云乔收回思绪,抬眼含笑:“捉鱼?为何不是钓鱼?”
周云廷勾住自家小徒弟的肩膀:“你忘了自己上次是怎么从云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劫走的了?”
云乔恍然大悟:“对呀,怎么将这岔忘了。”
小虎子是潜水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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