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乔还是第一次见到囚车,这玩意在古代也叫“槛车”,上施阑槛,以格猛兽。车而为檻形,宽约四尺,高五尺有余,长却有七尺左右。谓以寒铁围栏四周之,可通见其内。也就是普通人站在里边,只能坐着蹲着,或者躺着,根本就站不起来。
尔容和南宫擎宇关在一起,天青色的罗裙上已经染上了斑斑点点的泥泞,发丝微乱,洁白的脸庞上挂着几道被树枝划破的血痕。云乔心里忍不住喟叹,如此温婉姣好的一个女子,却爱上了一个那样的人,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她的手脚用铁链牢牢锁住,一只手却下意识地着小腹,可见对着还没有来到世上的孩子是何等期盼。
南宫擎宇垂眉敛目,看不出什么表情,余光捉住她的身影,转头回望,漆黑的瞳孔幽深的像一口井,不能见底,仿佛所有波涛汹涌的情绪都碾碎其中……
云乔被云策拖着径直入了营帐,再一回身,发现身后众人都没有跟进来,连同娜仁都大呼小叫地被乞颜少布拉到了别处。
云策还没来得及发落任何人,没有对龙老头当面审讯质问一番,没有跟郑天虎做任何交流,没有跟乞颜少布讨论分析下一步的计划,甚至没有来得及稍坐片刻,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声音低沉且隐忍:“乔儿,我……很想你!”
咚,仿若一颗石子落入沉寂的湖面,自然而然地荡起一圈圈涟漪,怀里的云乔有些手足无措,云策很少这般正面表达自己的感情。少顷之后,她听见自己冷静地问:“是么?”
仅仅两个字,云策便慌了,这一路上,她虽然也会柔声细语地回话,但是极尽克制和避讳,不仅仅是言语上的不即不离,还有动作上相敬如宾,最要命的是,自打这次见了她,从始至终在她眸光里都没看见半丝温软依恋之意。
“当然是,你呢,有没有想我?”云策拉住她的双手,迫不及待地问。
“开始的时候想的,后来……”
云乔说到此处顿了顿,因为她清楚的感觉指骨倏然被大力捏住:“后来,就习惯了!”
习惯什么?习惯想念,还是习惯了他不在身边?答案显然更接近第二个,云策有些心慌意乱,他解释:“当时情况危急,那赵震忽然反水……”
云乔打断:“云廷哥哥都跟我说了,我都知道了。”她扯出自己的双手,自顾自地找了个位置坐下:“还好这次你赶来的及时,否则我孤身入敌军还真没什么把握能成事,真不知道那龙老头怎么想的。还有那郑天虎手里的风云令,大哥准备如如何处置?”
看看看,这又开始了,这丫头又钻进自己的壳里了。表面上毫无异样,实则又犯小心眼了吧?她东拉西扯,根本不愿意再对自己敞开心扉。“这些稍后再议吧,你饿不饿,累不累,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云乔起身:“我想先沐浴!”话落又问道:“大哥,给若风哥哥他们送信了没?”
云策心不在焉,若风哥哥,云廷哥哥,怎么都叫的这般亲昵?对自己只有个冷冰冰的尊称!“待会就传书与他!”
“那我就先退下了!”云乔仿佛没意识到云策的心劳意冗,转身便往外走。
“乔儿!”
“嗯?”她回眸而视,微微抬了抬眉梢,似是询问:还有何事?
云策抿了抿唇,“这次……事前没有跟你打招呼,是我的不是,我同你道歉,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云乔很是惊讶,云策竟然会这般做小伏低地认错?此时他蹙眉垂手,眸光密密麻麻的尽是忧心忡忡与小心翼翼。她沉默几瞬,终是叹了口气,又瘪了瘪嘴:“权宜之计就罢了,为何后边没有只言片语的解释与交代?”
云策上前两步,牵住她的小手,紧张道:“我……我是想将一切处理好之后……”
云乔禁不住打断:“你的身世,从来都不曾对我坦然相诉;你的筹谋计划,我永远都是最后一个知晓;你固执霸道地将一切安排好,却从来没有过问过我的意见。每一次,每一次我只能小心翼翼地探你的口风,状况里,我永远只能胡思乱想、被动承受!”
“乔儿,我的初衷是……”云策急慌慌地试图解释。
云乔再一次打断:“你的初衷是为我好么,我知道的。”她攥了攥手指,尽量压下自己起起伏伏的情绪:“我没有生气,云策。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相处,我与你相知相恋,本应该是彼此最为亲近的人,可我总觉得你是那样遥不可及,我……”
她顿了顿:“我想勉力追赶星辰,奈何星辰有他自己运行的轨迹,当下不可知,未来不可期,我……有心无力!”
“胡说八道!”云策将她一把扯进怀里,声音沙哑:“臭丫头,你胡说八道!我……”他顿住,紧接着捧起她的小脸,一字一句认真道:“乔儿,我只是觉得,即便携尽漫天星辰赠予你,仍觉星辰不称你!”
他说着抓起云乔的小手放在心口:“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患得患失的那个人其实是我。而且,你追我做什么,我的心思一直在围着你转啊!”
云乔呆住,谁说这家伙不善言辞的?这等甜言蜜语张口就来,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这是跟哪个恋爱大师修习过是怎么着?怎么时隔半年多,这人就转了性?!她迟疑道:“那个,你今儿吃错药了?”
云策蹙眉悻悻道:“你说我该吃什么药?可有良方?可还有救?”
一连三问恍若晴天霹雳,把云乔劈得外焦里嫩,老夫子一改往日闷骚气质,这般带着幽怨的糖衣炮弹真是让人招架不住,她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咳咳,这个,应该有救!”
云策立时牵起嘴角,眸中亦是春光漫浮:“那便好,那我就放心了。”说罢,他低头轻轻噙住她柔润的唇角,少顷之后抬头笑问:“先取一味药引,可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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