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乔气鼓鼓地坐在榻上,有种在劫难逃的感觉,清夏推门而入:“小姐,世子方才说……”
清秋随即端着锦盘跟进来,没等清夏说完便打断:“夫人之前说过了,咱们等到了这边就不能叫世子了,得叫老爷!”
清夏满头黑线:“啊?”她小声嘟囔:“分明没有那么老,到时候回家了怎么叫,大老爷,小老爷?”
云乔好笑道:“咱们自己府上,没那么大的规矩,还是叫主子吧!”
清夏亦笑应:“是!刚才主子说,让小姐先沐浴更衣休息一下,若是饿了就先用膳。”
“好!”云乔起身走到铜镜前,“快来帮我把这些东西拆下去!”话落余光看见清秋在她床边布置那些桂圆莲子什么的:“那些随便弄一些就行了!”
清秋:“是,小姐!”
“小姐,夫人交代了,若是待会您有什么……不适,一定要随时传唤奴婢。”清夏一边忙活一边道:“奴婢就守在门外,哪儿都不去,对了,夫人还将吴娘子派了过来,随时待命!”吴娘子是长宁有名的女医士!
云乔:“……”娇花娘亲考虑得还真周到,入洞房像上战场似的,医生护士都准备就位了!这种誓死也要完成任务的感觉实在有些不爽,她有些郁郁。
清夏的动作很快,可这样繁复的装束,她也拆了将近半个时辰,再沐浴更衣一系列流程结束之后,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
此时暮色已临,月纱朦胧,云乔身着一身大红色锦缎亵衣,轻轻地打开屋门,杏黄色的光晕淡淡地洒落进来,与满堂红烛浅照交映成辉。微风轻轻抚来,花木倒影摇曳,影影绰绰。她舒了口气,清凉稀薄带着些许泥土芬芳的气息流进肺腑,忙碌了一天的人儿渐渐松了眉头。
前院的喧嚣声渐渐远去,院里的丫鬟婆子各司其职,云乔望着漫天繁星闪烁,心中忽而觉得,眼前这苏苏暖暖的画风,应该,便是幸福的滋味吧,人生在世,夫复何求……
此时,一身大红锦袍的云策不疾不徐地走过来。
“主子大喜!”忽而满园奴仆齐齐整整福礼。
“嗯!”随着淡淡地应声,云乔抬头,目光不偏不倚地与他撞上,只见他嘴角微微勾起,泼墨的瞳里光华闪烁,似是藏了化不开的宠溺与温柔,他走上前,自然而然地将小姑娘搂紧怀里,然后挥手散退了屋中奴婢。
“等着急了?”他抬手抚上云乔的冰凉的小脸,语气微嗔:“刚沐浴完就出来吹冷风,着凉了可怎么办?”
“都走了?”云乔问:“我还以为得有闹洞房的人呢!”
“谁敢!”云策淡淡笑道。
“也是!”云乔一边笑着,一边上前想帮他将沾满酒气的外衫脱下来,但左摸右摸之后发现,不知从哪儿下手。新郎官的吉服也里三层外三层,做工极其繁琐复杂。她瘪了瘪嘴,心里有些泄气。发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竟然变成了废废,发不会倌,衣不会穿。
云策好笑的看着这小人想献殷勤又找不到门路的样子,很是可爱。他挑了挑眉毛,同时张开手臂,含笑提醒道:“先将绅带解开!”
“哦!”云乔依言而行,她前前后后摸了一圈,方才找到卡扣之处。她舒了口气,解开之后放到一边,然后还想去帮他脱外衫,但无奈自己身高有限,又是第一次干这事,没什么经验,于是“祛外衣”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件事被她磨叽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
好在云策也不催,全程耐心十足地配合她笨拙的动作,“今日这么乖?”他笑问:“想要点什么奖励,嗯?”他一边净手,一边回头问。
坐到桌案边的云乔一手撑着脑袋,歪头漫不经心道:“本小姐现在可是长宁第一富婆了,你那些小恩小惠可是打动不了我了。”
“哦?”云策慢条斯理地拭干手上的水分,然后走过来坐到小姑娘身边:“我听说你今日得了不少‘私房钱’?”
云乔一脸警惕地望过来,“干嘛?谁告诉你的,我跟你说,你……别想打我钱的主意!”
云策好笑:“我怎会动你的钱?”说着夹起一只饺子,放到她嘴边。
小姑娘一脸不信任:“你有前科,没收了我的零花钱,到现在也没还!”然后张嘴将饺子咬下来,刚咀嚼两口,一下子吐了出来,怒目而视:“生的!”
云策挑眉轻笑:“那生几个?”
猛然回味过来的云乔腾然红了脸颊,心中扶额默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灌了两口茶水之后悻悻道:“不知道!”
云策不依不饶:“不知道可不行,那就再尝一个!”
云乔连忙摆手:“你说几个就几个!”
“真的?”
小姑娘泄气:“真的!”话落忽而想起她娘说的话,又想起今日左府这番冷清的情景,心中升起一丝动容:“你喜欢女儿还是儿子?”
“只要是你生的,都喜欢!”
标标准准的答案,可云乔知道,这是真心之言。她叹了口气:“其实我真的没有做好当母亲的准备。”
云策揉了揉她的脑袋:“嗯,那便过两年再说!”
“嗯?你不着急?”云乔有些诧异。
“儿女之事都是缘分来的,且不说你还小,身子又弱,不适合要孩子。而且……”他顿了顿,然后伸手将她捞进怀里,在她耳边浅浅道:“我们新婚燕尔,生个小孩出来多煞风景!”
耳边温热湿润的呼吸,弄的她心里有些麻麻的:“那个……你别靠这么近,行不行!”
“乔儿,我们如今不仅仅是兄妹了,还是夫妻,世上最亲密的人!”清越的声音循循善诱。
云乔耳尖都红了,她沉了沉心,抬眸问:“跑不掉了是不是?”
“是!”云策轻笑:“跑不掉了。今晚不掉了。今生今世,都跑不掉了!”说着便挑起她的下巴,缓缓低下头来……
“那个……”怀里的小人极尽挣扎,惹得他眉头微蹙,不悦地挤出一个音符:“嗯?”
“你先去沐浴好不好?”小姑娘眼神有些躲闪,嫌弃道:“一身的酒味!”
云策看了看自己,继而展颜,无奈地应:“好!”说着便起身,将她放到椅上,捏了捏他的小脸,视线扫了扫满桌精致的菜肴:“乖,你多吃一些!”
……
云乔坐在那望着跳跃的烛火,呆呆地想,他今日似乎一直在笑。他笑的时候,完全没有往日冷清凌厉,拒人千里的样子。相反很是温柔缱绻,只是嘴角一个微微的弧度,眸里的万千星辰尽数拨开云雾,光华灼灼……
她起身走到榻边,随手将花生,枣子,栗子什么的拨到一边,然后爬上去,钻进被窝,认命地闭上眼睛。
云策回来的时候,发现小姑娘已经睡着了,恬淡的小脸上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他无奈地想:今日定是累坏了,就让她睡吧。于是自己轻手轻脚地躺到她身旁,刚刚掀开被子一角。她便睁开眼睛:“嗯?回来啦!”
云策顺势将她搂进怀里,在她额间印上一枚温热的痕迹:“没睡着?”
“嗯!”云乔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建议道:“我们聊聊天吧!”
云策轻笑:“我看不如看看书!”
“嗯?”云乔刚想起身,边看见某人从枕头底下翻出几本画册,云乔扶额,清秋也学坏了,原来刚才她在塌边布置半天,就是藏这东西,还藏在了云策的枕头底下!
“不敢,我可没忘了就为了几本话本子,某人罚我抄了十遍《女范捷录》!”云乔郁郁道。
“那也拦不住你跑去人家房顶……”
云乔一把捂住他的嘴:“好汉不提当年勇,别说了!”
“嗯!”太傅大人捉住她的小手,一副地主坐等收利息的口气:“但是你欠我的债,是不是该还了?”
云乔:“我什么时候……”
话没说完,某人就一把拉下帷幔……
云乔迷迷糊糊间,听到某人在耳边轻轻浅浅道:“从你第一次在我窗外偷听墙角的时候,便欠下了一生一世的债。为夫允你,慢慢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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