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你慢点。”顾府内,一群丫鬟跟在一个粉嫩嫩的小丫头身后有些焦急的喊。
刚下过雨后的午后空气有些潮湿,顾府花园内,一个五岁的小姑娘跑的气喘吁吁,一张小脸因剧烈运动有些微微发红。
“大哥哥,大哥哥,”顾修正一回府就被迎面跑来的小姑娘扑了个满怀,“今日大哥哥怎回来的如此晚?害我等了好久。”小姑娘有些不满的问。
顾修正看了看怀里的小姑娘,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略带担忧的说道:“阿宁怎么跑的如此着急,要是摔着了可如何是好。”
那小丫头正是顾府唯一的小姐,顾懿宁。
听到哥哥的话,她立刻笑弯了眼,“哥哥你多虑了,我是不会摔着的。”顾懿宁在府中实在是太无聊了,几个哥哥平日都不在府中,她一个人实在是无聊的很,一日不知要问下人多少遍:哥哥们回来没。
大溪京中官员子弟,家中有男孩子的大部分都在合适的年龄里送去京中书院上学,所以顾家三兄弟平日里都不在府中,而身为顾家长子的顾修正已经随父亲上过战场了。
“还说不会摔着,怎么我前几日还听母亲说你与祁阳玩耍摔着了?”五岁的小姑娘异常好动,天天闲不下来,前几日去和顾家三公子玩捉迷藏被假山旁的石头绊倒,膝盖都摔青了,小姑娘不仅一声也没哭,还吩咐三哥哥不许告诉母亲。
五岁的顾懿宁着实不是一个听话的孩子,顾家众人没想到,他们想象中的“娇娇软软的小姑娘”,比那两混小子还混,才五岁的年纪,日日跟着顾家两个双生子爬墙上树捣蛋,白氏一度怀疑自己又生了个男孩子。
听到哥哥的话她有点心虚,心里暗骂了句三哥哥大嘴巴,“大哥哥,那只是意外,你就不要再提了!大哥哥咱们去听说书的好嘛?我一个人在府里都快憋疯了。”小姑娘带着略微撒娇的语气同顾修正说道。
顾修正无奈的摇了摇头,说:“行,咱这就去。”顾修正吩咐下人将他们出府之事告诉母亲后,便将妹妹一把抱起,带了几个小厮就向府外走去,“走咯。”
小丫头欢呼一声,除了捣蛋,顾懿宁最喜欢的就是去茶楼听故事了,其实每次顾懿宁每次都对说书先生的故事似懂非懂,但这并不妨碍她去听故事。
顾修正与顾懿宁出去很晚才回来,一回来顾懿宁就被白氏叫到了房里,顾修正本想跟过去,被白氏瞪了一眼,就止住了脚步,他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他虽然也担心妹妹,但母亲......他也有点怕。
被叫进房里的顾懿宁有些害怕,母亲不会又打她屁股吧,前几日她与三哥哥爬树被母亲逮了个正着,要不是祖母拦着,她的屁股估计又要遭殃了,“母亲”,小丫头弱弱叫了一声,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母亲,又迅速低下了头。
过了一会儿,耳边传来母亲的声音,“宁宁,前些日子父亲替你请了教习先生,过几日先生就要来了,宁宁可要听先生的话不准捣蛋,知道吗?”
听闻此言的顾懿宁迅速抬起了头,一脸惊恐,早听二哥哥说先生是极其可怕的,不听话还会用教鞭打人,她可是……一点也不听话啊?她越想越害怕,甚至眼里都有泪花闪烁。
看到女儿的表情,白氏好笑的揉了揉小丫头的头,“阿宁这是怎么了,怎这般表情。”
顾懿宁的脑海里已经满是先生拿着教鞭挥舞的画面了,“可不可以不请先生。”她问。
“不行,今日很晚了,宁宁快回去休息,不然给你请好多先生!”白氏立马变了脸色,吓唬她。
无数个先生拿着教鞭的画面浮现在她的脑海里,顾懿宁一溜烟跑了,她觉得一个就够了。
等到女儿走了,房里的白氏忍不住笑了,前几日夫君同她商量替宁宁找个先生的事她一听立马就同意了,自家这小丫头,是该有人管管了。
请来的先生才名远扬,京城里好多人家都请他都被回绝了,先生是个不喜被拘束的人,但顾将军生性随和,承诺教习女儿一事全权交给先生处理,老先生便与顾敬之相约十日后来顾府。
而另一边自从得知此事后的小姑娘天天叹气,日日掰着手指头算还有几天她好日子可过,十日后,传闻中会打手板的先生终于来了。
老先生来时,平京城已是深秋,看着笑眯眯的老先生,顾懿宁觉得先生其实也没有哥哥们说的那么可怕。
刚开始时,小姑娘因为害怕先生的教鞭,她日日勤勤恳恳早起读书,小姑娘也还算聪慧,先生对她还算满意。
可到了冬日,那早晨的温度实在是让她……不愿意离开温暖的被窝,所以迟到了好几次。
所幸先生是一个比较随和的人,他念着孩子还小,京城里的冬日冷的他这么大个人有时都不愿离开被窝,何况是孩子呢。所以对于她迟到的行为先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时她实在晚了的时候老先生也只是板着脸训斥几句,不与她多计较。
快过除夕时,先生与顾家告辞,去和家人过年,临走时他把顾懿宁叫到身旁,对她说:“明年开春便暖和了起来,小姐不可再迟到;还有这几日,万万不可荒废了功课。”小姑娘乖乖应好,看先生走后,便欢呼雀跃的与哥哥们闹成一团,早已把功课与先生的吩咐抛在脑后。
除夕一家人在一块守岁时,顾懿宁偷偷许了个愿,她听祖母说除夕许的愿望都会实现。
她的愿望是:年后先生对她心生厌烦,再也不想看到她。那样她就不用读书了,母亲也不会给她请好多先生。
许完愿之后的她扑进母亲的怀里,笑得眉眼弯弯,两个双胞胎哥哥看着她得意忘形的小模样,一时也替妹妹开心。
等到了收红包那日,看着妹妹大的明显的红包,他们再也笑不出来了。
顾懿宁也看出来了,收到红包红包后在老夫人脸上亲了一口,更加笑得见牙不见眼,惹得老夫人抱着她心肝宝贝的叫个不停。
其实两个小儿子不知道,自家偏心的爹爹私下里又给女儿包了个大红包,可怜的两个傻小子还用自己的积蓄替妹妹买了新年礼物。
让顾懿宁不开心的是,她的愿望落空了,元宵节后先生如约而至,于是她又开始了她的早起生涯,而且她没有履行约定,迟到了好几次。
顾懿宁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学习,自从老先生来后她好久都没有痛痛快快玩过了,她觉得日日在房里待着无聊极了。
她喜欢让大哥哥带她看跑马射箭,大哥哥如今已经与父亲一同上战场了,她现在每天一有空就去找大哥哥,听他讲将士们如何英勇抗敌,讲边关的风土人情;有时也说起保家卫国如何艰辛,还有边关条件是如何的艰难。
她有些迷惑,问大哥哥,“既然保家卫国让人如此不快活,为何还有如此多的人去那样做呢。”
彼时小姑娘还不知,国与家的意义,他听到大哥哥讲“总要有人去的,若大家都不去,那怎么会有如今这般安稳的日子呢,就像父亲,他是为了保护祖母,母亲,宁宁和哥哥们,以及每一个同咱们一样的家庭,为了这些,他不怕苦,甚至连死都不怕,大哥也一样。”
她抬头看见大哥哥眼里的光,比今夜的星星还亮,但她难过极了,她轻轻的抱了抱大哥哥,说“父亲和大哥哥都不会有事的,我不要父亲和大哥哥有事,待日后宁宁长大,也要保家卫国,保护大哥哥和父亲。”
成为哥哥与父亲那样的人,光是想想就让她热血沸腾。
顾修正看了看小姑娘写满期盼的脸,他很开心妹妹能有这样的想法,但……
他一脸欲言又止,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最终没有说话。
安静下来后,小姑娘就靠在他身边睡着了,他把妹妹抱回房里后,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彻夜难眠,半夜时他起身去练剑到天明。
他没与妹妹说:
当那些曾与他纵马长歌将士,一个个在他身边倒下的无力与难过。
那些死去将士的亲人,在得知噩耗时绝望的哭声,无数次回响在他耳边。
那些守着这一片盛世繁华的战士们,那些热血沸腾的少年们,是多么的不容易,为了这安宁,他们即使付出青春,生命,和家人相聚的时间,也在所不惜。
他又记起曾有一名父亲手下的将士喝醉酒后对他说:“曾经我参军打仗,不过因为功名利禄,直到后来我见到打过胜仗后,那些老百姓看着我们热烈的眼神,见到当我们成功守住一城时老百姓们信任感激的眼神,那一刻我瞬间热泪盈眶。修正,你明白吗?我不想让它们都变成失望和绝望。”
其实谁不希望能平安归来,与家人团聚,但世事无常,谈及生死之事,谁也无法保证。
他希望妹妹永永远远都不懂这些,他会守着她慢慢长大,嫁人,生子,她希望她的一生如同她的名字一样,美好而安宁,而他,负责守护她的幸福与安宁。
所以,他只能更努力,更强大,他永远也不想……让家人掉眼泪。
顾懿宁昨夜睡的晚,又做了一夜英雄梦。早上丫鬟叫她时,她赖在床上怎么也不肯起来,拖了好久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一看天都已经大亮,大叫一声:“糟了!”外头的丫鬟听到里间的动静,忙进去问道:“小姐,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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