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云渊数韶华 > 第12章:可以伪造的胎记
    墨不语和宋渊是以卖柴的名义进城的,这柴一卖就卖到了昭平王府。门房看到拉柴的骡车拉到了正门,指挥道:“送柴的车走西角门!”

    墨不语跳下车来,笑嘻嘻道:“我送的可不是柴,请门房大哥通传,锁云门墨不语,护送郡王府公子归家!”最后一句扬得声调清亮。

    门房半信半疑去通传。

    郡王府的屋宇大门高大异常,门边一对石狮子威风凛凛俯视着来人。宋渊看一眼石狮,忽有逃跑的冲动。通传很快回来了,腔调昂扬:“郡王有请!”

    墨不语轻轻拽了一下宋渊的袖子,他才跟着她迈过那高高的门槛。宋筑虽是世袭的异姓王,因宋家世代功臣,圣上恩赐郡王府享有亲王规制,王府建得恢宏气派,宋渊边走边张望着,只觉得层叠青脊彩栋扑面而来,有些头晕目眩。

    墨不语见他神情恍惚,悄声问:“对这里还有印象么?”

    他微微摇了摇头。

    她安慰道:“没关系,慢慢就想起来了。”

    宋渊忽然站住了,目光怔怔朝前望去。一群人簇拥着一人疾步迎来,只见这人二十四五岁模样,头戴乌冠,身披狐裘,五官得如用尖刀以细致又凌厉的手法雕出得一般,线条深刻又俊朗。脸色因太过急切而微微发白。

    那衣着气度,不用说便是昭平郡王宋筑了。他挨不得坐在堂上等,亲自迎出来了。

    墨不语赶紧拜下:“锁云门墨不语拜见郡王。”

    宋筑却将她当作透明人,只与宋渊遥遥对视着,一个金玉华服贵气逼人,一个穿了一身羊肠村借来的农人布衣,头发都是以荆作簪别住的,几步之隔,浑似两个世界的人。宋筑的眼眶慢慢红了起来:“阿渊……”

    宋渊不由往旁边迈了一步,挨近到墨不语身边,眼里满是陌生和抗拒。

    “郡王,兹事体大,不可贸认,需得确认身份才是。”伴在宋筑身边的一个人忽然开口说道。这人穿一身朴素的青袍,像是家奴打扮,可是说话的语气又透着一点不容质疑的力量,低眉顺眼的表情下隐隐藏着锋利。

    宋筑听从了他的意见,道:“你们……进来说话吧。”

    一众人回到回事堂,周砚青已压抑不住激动:“是他,郡王,这就是我找到的公子!”又对宋渊幽怨道:“公子,你跑到哪里去了,让下官好找……”想凑上去亲热地拍拍他,突然想起被咬的经历,又胆怯地缩回去了,抱着手站在一边一脸傻笑。

    墨不语见缝插针地出声:“禀郡王,我路过河朔县附近时,偶遇迷路的二公子,便将他一路护送回来。”

    宋筑的目光总算是从宋渊身上扯开,在她脸上落了一落,眉梢微扬:“锁云门?你们现在的当家……”

    墨不语深深一礼:“正是在下。”

    这时那个青袍人又说话了,细长的眼里锐光闪动,剜了她一眼,道:“锁云门近年越发旁门左道,专做些障人眼目、挖坑设套的营生,她带回来的人,还请郡王慎重审度。”

    墨不语嘴角扯了一扯:“谢大人,言重了。”

    青袍人眉一皱:“这是郡王府,不要如此称呼,称我师爷即可。”

    这人名叫谢涂,昭平城内无人不识。此人郡王府家奴出身,曾做过郡王宋筑的师爷,后来一路平步青云升至昭平郡丞。在郡王面前,却仍以家奴自称。在外,他是昭平郡丞,堂堂的昭平郡二把手,可是一踏进郡王府,立刻官衣脱下骨头抽走,瞬间变成家奴。转换之快对比之强,简直如妖精现原形似的。

    周砚青急了:“谢大人!”

    “哎,说了称我师爷。”

    “谢师爷,这就是宋二公子啊!我看过他颈上那个胎记……”他一着急伸手想去掀少年的领子,被宋渊一个充满敌意的眼锋扫过来,吓得赶紧缩回手,讷讷道,“蔓陀罗花形,会由浅色变作红色,这种胎记哪有重样的?”

    谢涂冷笑一下:“素来听说周大人有才子之名,如今却知见识有些浅。这样的胎记,这些年我们见了不下十数个。”

    周砚青惊讶地半张着口,一派天真。

    宋筑也自觉武断了。阿渊失踪的五年间,他发出无数寻人令,招来不知多少个冒名顶替者,有的是贪心父母试图把自己的孩子送入郡王府荣享富贵,有的只是为了赚赏银。其中不少人颈上竟真有会变色的、与阿渊极相似的“胎记”。

    后来查到是有人买通郡王府伺候过二公子的婆子画出胎记的形状,刻意寻找年纪和长相与二公子相仿的男孩,以药水在孩子颈上描绘腐蚀,让那片皮肤变得极薄,一激动就发红,硬是制造出一样的“胎记”,可谓费尽心机,终下大狱。

    虽然面前这个少年也有胎记,眉眼看着说不出的熟悉,与宋筑记忆里的弟弟很是相像,但毕竟十二岁到十七岁间隔的五年,正是人模样变化最大的时期,宋筑不能确定。

    而少年自从进来,一直紧挨着墨不语站着,低垂着眼一脸木然,丝毫没有血亲重逢的亲近感。

    宋筑把腔中热血压得凉了一凉,盯着面前的少年徐徐问:“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么?”

    宋渊脸上闪过茫然之色,没有答话。

    谢涂蹙起尖细的眉尖:“郡王,此人着实可疑……”

    墨不语赶忙道:“郡王,二公子这几年饱受磨难,不太爱说话,您得问慢一些。”转向宋渊低声哄道:“你别怕,慢慢说。”

    宋渊这才开了口:“有的记得,有的不记得。”

    宋筑问:“你可记得我们家中有几口人?”

    “只有……我与大哥。”

    一声大哥叫得宋筑心头一颤,顿了一下才接着问:“还记得你小时候是谁照料你的么?”

    “好像是……孙奶娘。”

    宋筑连问几题得到正确答案,有些按捺不住地从座中站起来:“你……你走失的那天发生了什么事,你还记得吗?”宋筑的嗓音忽然微微低哑。

    宋渊锁眉想了半天,按了一下额角。

    墨不语看他脸有点苍白,心提了起来,小声问:“不舒服么?”

    他抿嘴摇了摇头。

    谢涂上前一步,替宋筑再问一遍:“当时公子是如何走失的,一直是不解之谜,望公子告知。”他声音柔和,眼神却晦暗中藏着厉色,让旁观的墨不语觉得有些不舒服。

    这一次,宋渊却摇了摇头:“小时候的事尚记得一点。越往后的……越记不起来了。”他难得讲句比较长的话,话音像深池里的水纹一圈圈漾开,明明这屋子里站满了人,他却仿佛仍然孤单。

    谢涂嘴角泛起刻薄纹路:“郡王府的寻常旧事并不难打听,谁都能知道一两件。涉及私密的,偏生答不出来。郡王,疑点重重,必是假冒!”

    被他这么一堵,开口讲话难于登天的宋渊更闭了嘴。他原就对家人相认这件事望而却步,见宋筑脸上也浮现怀疑,内心更想逃离了。

    墨不语早已感觉到谢涂的尖锐态度,心中火星炸炸,脸上似笑非笑:“身份尚未验明,谢师爷便下断论,未免为时过早。”

    谢涂脸色一沉,喝道:“大胆民女,有你说话的份吗?你既说他是公子,除了可以伪造的胎记、可以打听到的家事,还有何力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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