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云渊数韶华 > 第38章:那是师兄吗
    宋渊赶忙把碗拿走,找东西擦被子上的水,一抬头,见墨不语两眼发直,整个人呆呆的。

    他慌得赶忙扶住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她一手按着额角,努力回忆着什么:“救我们的人,好像,好像是……”

    宋渊睁大眼睛:“你看到他了?他是谁?”

    “好像……看到了吧……”

    昨夜,两人落水之后企图上浮,但瞬间就被冰下水流冲得离开原位,已找不到他们砸出的那个冰窟窿。冰面虽只有一寸厚,但想从水下往上击碎根本使不上力,更别说他们已迅速窒息脱力,很快就失去意识了。

    直到现在,墨不语才忽然记起来,自己昏迷后好像有过短暂的清醒。

    仿佛是一下一下闷闷的击打和破碎声惊醒她的。她微微睁眼,模糊看到冰层之上有影子晃动。有人在冰面上追逐着他们击破冰面。

    那人的击打的力道似乎很大,每击必碎,只是总差一步,每击开一个洞,水下的二人已被冲到前面一点,偏偏够不到。

    墨不语浑身已被冰水浸得失去知觉,一动也动不了,只眼睁睁看着上方冰面被巨力凿出一连串的开裂。

    数下之后,那人似乎找到了诀窍,疾跑了一段,赶在他们前面破冰,砸出一个洞后伸手下来,终于抓住了墨不语的手臂。

    那个人的手,如此硬,如此冷,力道大得惊人。

    她被拎出水面的瞬间,黑夜中只有冰面隐隐反光,没有办法看清那人的脸,而且她已神志不清,只瞥见黑乎乎的一个人影……那之后的记忆,便没有了。

    这时被宋渊追问着,忽地一阵恍惚,脱口而出:“师兄……”

    说出来后,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那种情况下,她不可能看清恩人的脸的。再说了,师兄已经不在人世了啊……怎么可能来救她?

    宋渊无奈地叹口气:“你是做梦了。”

    她讶然问:“什么?”

    “你……从昨晚开始发烧的时候,就一直念叨着师兄、师兄的。”他低下眼,企图掩住晦涩的意味。他知道她的师兄对于她的意义,也知道嫉妒一个已不在世的人十分不该,却又忍不住心中酸涩。

    她困惑道:“我说胡话了吗?那,是发热烧出的幻觉吗?”

    他想了想,道:“或者你是看到了恩公的影子,却把你师兄的面容合了上去,应该是你发热时有些糊涂,将现实与梦境搞混了。”

    他这么一说,她甚至对人影和砸冰那一段记忆也产生了怀疑。那大概也是她想像出来的吧?能在并不厚实的冰面上奔跑而不将冰踩破,还连续发力徒手砸冰,功夫很高的人也难以做到吧?

    她思忖着点点头:“必是我搞混了。”无意中抬了一下手,忍不住皱眉,“咝”了一声。

    宋渊紧张道:“怎么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左臂,怔了一怔,用另一只手把袖子卷了上去。眼看着一截白生生的手臂越露越多,宋渊慌忙移开眼,脸憋得通红。

    却听墨不语说:“你看。”

    看?他哪里敢看!

    墨不语“啧”了一声:“别讲究什么破规矩了,你看这印子。”

    他只好扭扭捏捏转过脸来。在墨不语左上臂,有一圈触目惊心的淤紫高高鼓起,形状分明,清清楚楚是被五指大力抓握造成的。

    这淤紫着实吓人,宋渊慌得也顾不上害羞了,扶着她胳膊问:“这……手能动吗?骨头有没有事?”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的活动没问题,只是手臂不太敢抬:“没事,要是断了早就动不了了。这就是证据,是恩人把我拎出水时抓的!我那不是做梦!我就感觉那个人的手劲特别大……不过……”她眼中闪过黯然之色,“把他认作师兄,肯定是幻觉了。”

    可能是在濒死之际,她忘记师兄已不在,盼着他来救她,所以才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下,把师兄的面容合在了恩人身上。

    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师兄比她大十岁,从小将她视作亲妹妹,特别照顾她。若他活着,她遇到危险时,也必会赶来相救吧……

    宋渊痛惜道:“你这手得痛上一阵子了。他救了你,为何又伤你?这个人究竟何意?”一边麻利地撕了布条,给她打了个三角巾把左胳膊吊脖子上,“等会再让赵大夫看看,开点药。”

    听他语调里带着恼怒,墨不语不由失笑:“怎么你这时候才气起来?你忘了他还划了你一刀么?”

    “……”他真忘了。一直以来他感念那身份不明的人救了墨不语,看起来还十分善待她,心中就充满感激,即使对他如何抱有恶意,他都是不在意的。

    现在看来,那人对墨不语的态度也很复杂,否则何必这么重手伤她手臂?

    她低头想了想,道:“他未必是故意的。我记得他砸冰时力道很大,大概是拉我上去时没收住劲儿。可能就是个身有神力之人吧。”

    听她说得有道理,他心里才舒解一点。

    “大哥已让人去寻我们的救命恩人了,还许下重谢,他若露面领酬金,也就能知道他的身份了。只是,他未必肯来。”

    还真是未必呢。这位救命恩人的行为阴晴不定,实在令人费解。

    冬狩队伍当天便开回昭平城。返程时,墨不语因为生病,破格分到一辆小马车。

    谢涂少不了吹阴阳怪气的冷风:“险些害得公子出事,倒有功了……”

    宋渊一个眼刀飞过去,他才颇不服气地住了口。

    宋渊不肯进宋筑的马车,骑着司风伴在墨不语的车畔。路走到一半,宋筑偶然透过车厢后部的车门回望过去,见宋渊已困倦得睁不开眼,坐在司风背上摇摇晃晃。赶忙让人过去扶他下马,令他立刻上自己的车。

    宋渊迷迷瞪瞪地摇头:“我……我得看着不语,万一她要是再发起热来……我去她的车上吧。”不等宋筑说话,就转身钻进了墨不语那窄小的车厢,干脆地把车门一关。

    众人有意无意地看过来,交换着心照不宣的微笑。

    两天来,宋渊为了这个小丫头如何神魂颠倒,大家可都看在眼里,心中无不觉得郡王这个弟弟虽然找回来了,可惜没走正路,已是个沉迷女SE的纨袴子弟,大约是废了。

    宋筑被气得头疼,大庭广众的,喝斥起来只会更丢人。咬牙忍住,狠狠挥了挥手,令队伍继续赶路。

    与宋筑同乘一车的谢涂见他脸色沉得山雨欲来,眼珠转了转,笑道:“郡王莫气,公子年轻气盛,情窦初开,也是可以理解的。以公子的身份,收房个丫头有什么?大家伙儿也不会大惊小怪。”

    宋筑皱着眉道:“墨不语可不是一般女子,若有羁绊,以后怕有麻烦。我有意用她,只为考验其材是否能当大用,却不希望阿渊与她有什么。”

    “郡王说的是。不过,郡王也无需太过担忧。墨不语也无几分姿色,还一身江湖习气,哪有几分女儿该有的样子?公子不谙世事暂时被她迷住而已,今后只需见些世面,知道这世上美人千姿百态,多的是人间绝色,自然不会总迷恋如此平凡的女子。”

    谢涂偷偷瞄一眼宋筑脸色,见他脸上阴霾渐渐散开,觉得已经到了说正事的时机。

    他小心翼翼地开了口:“郡王,昨天出发时,公子又提起司雷了。”

    宋筑神情一顿,眸底色泽忽地如渊一般深下去。过了一阵才问:“他为何又想起这个?”

    “可能是骑着司风,有些记起你们三人从前一起骑马狩猎的情形了吧。”

    “那他……提起燕胜了吗?”

    “没怎么提起。不过,看他的样子,大概隐隐约约记起些什么来了。我觉得用不了多久,他全能记起来,到那时……公子免不了伤心啊,如果激得再犯梦行症可就不好了。”

    宋筑长叹一声:“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已经发生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谢涂锁着眉心,苦思冥想了一阵,忽地似有了主意:“属下倒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与其让公子自己劳神一点点想起来,不如您来告诉他。”

    “这算什么馊主意?那不还是一样么?”

    谢涂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可以让它变得不一样。虽是已经发生的事,您可以改变它。”

    “你少曲里拐弯的,有好法子赶紧说!”宋筑不耐烦道。

    “是是是。”谢涂不敢再卖关子,坐在座位上也不敢倚在靠垫上,腰向前微微哈着,那是他在宋筑面前习惯的姿态,“现在公子处在记忆将有将无的关头,您不如把旧事以较平缓的方式主动说给他听,避重就轻,这样的话,或许公子就将您的叙述当作事实,不再费神吃力地搜寻记忆,那些伤人心的环节,也就记不起来了。”

    宋筑的指节摩挲着手里的暖炉,想了一阵,道:“这样也好,试试吧。”

    谢涂低眼,藏起眼底得逞的眼神。

    车厢内陷入长久的沉默,宋筑走了神,思似飞回到数年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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