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闲庭信步地漫步，忽有一辆马车从身边驶过，车窗的帘子被风掀得飘忽一下，一阵淡淡的怡人香气掠过，沁人心脾。
墨不语脚步一顿。
宋渊跟着停下：“怎么了？”
她盯着前方的马车，低声说：“这香味……好熟悉啊。”
马车在前方国公府的一个角门前停下，门房上前询问，车窗里伸出一只纤纤素手，似是出示了点什么，门房便开门放行，马车消失在侧门内。
远处的墨不语低声吐出三个字：“安燕舒。”
宋渊听到这个名字，首先想到安燕胜，心中一跳。赶忙问：“你认识吗，是什么人？”
“昭平城一家香铺的掌柜，她还给你送过安神香呢。在郡王府中我曾偶然遇到，她身上的香味很特别，因此记住了。”
宋渊也想起来在跟大嫂问安时有过一面之缘，但他根本没注意她长什么样，对香味也不敏感，只惊叹墨不语的鼻子记忆力真好。
之后也有几次听下人们说起安掌柜来看王妃之类的话，可见她出入郡王府甚是频繁。
安掌柜出现在卫国公府，就耐人寻味了。墨不语意识到，古兵书被窃一事多半与她有关。这个安掌柜真不简单啊。
忽听宋渊低声道：“我记起来了……”
她看向他：“记起什么？”
“安燕舒……是阿胜哥的姐姐！”
他从未跟她提过记起的安燕胜的事，不是想瞒她，只是不想触碰那些事。
“阿胜哥是……”她问了一半，就发现他低垂着睫，脸色有些发白，眼底压着几分疼痛的颤。心中一紧，拉了一下他的手，改口道：“累了么？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
两人在附近找了一家茶楼，进了二楼雅座，透过开着的窗户可以看到卫国公府内的几角飞檐。
虽然不想提，宋渊还是说了一遍有关安燕胜和司雷的往事。安燕舒的出现已经让他意识到，这些往事并不会湮没了事，它们造成的裂痕可能已经延伸到当下，让不语了解这段过往，才更利于掌握情况。
他低着头说着锥心往事，紧紧握着茶杯的手指捏得指节发白，杯中水面微微地颤，平平的声音也掩不住从昔年的尘埃里忽然泛起的血腥味。
墨不语怔怔听着，心脏仿佛被荆棘划过。那个小小的宋渊，这是经历了些什么啊。
“大哥是知道的。”他话语的末尾声音有些飘忽，“他知道司雷是怎么疯的，知道是谢涂给司雷下了药。他知道阿胜哥是被谁杀死的。甚至可能……就是他指使谢涂那么做的……是大哥害了他，他却为了不伤到我……如果，如果我没站在那里，阿胜哥就不会……”
见他目光渐渐狂乱，她一把捉住他的手，沉声道：“那不是你的错。司雷是无辜的，你也是无辜的。”
他抬起眼来，眸上覆了一层薄泪，眼睫一压，泪水顺颊而下，身子朝她这边倾来，一头拱在她的肩上，久久不出声。
一边是他的挚友安燕胜，一边是他的大哥宋筑，墨不语不知该如何劝解，只能轻轻拍着他的背。
良久，他低低冒出一句：“我想知道他们为什么那样对阿胜哥……”
大概是冥冥之中英灵有所托付，让他记起了往事。若是让阿胜哥的血渍就这样湮没了，他今后活着的每一天都无法忘记那个冬天的河畔，拨转马头跃向冰河的身影。
“好。我们会查清的。”她说。
之前一些碎片忽然串联起来，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古兵书的失窃可能与安燕舒有关。如果真的是她，那么究其动机，是否是因为安燕胜之死而记恨宋筑，因此投靠宋家的敌人毕国公呢？
在此之前，其实他们最怀疑的是谢涂。毕竟这人成天在郡王宋筑面前晃悠，窃取个机密，偷个东西都是轻而易举。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宋筑早已对谢涂有所提防，只是谢涂拥权过重，一时不好动他，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这种情况下，谢涂如在良川坝事件中那样，借公务之便窃取些运送军需的机密还好说，想从宋筑的秘室里掉包东西就没那么容易了。
再进一步说，假设安燕舒借出入郡王府之便，窃出了机关盒，那么，是谁打开的火机关？
安燕舒吗？即使有高手传授，这技术也不是一两半载能掌握的。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个机关器行家与安燕舒有联系。安燕舒负责盗出盒子，有人将它打开，拿出兵书，复制假货装回去，安燕舒再伺机将它放回郡王府的密室。
这个机关高手，最可能的人选便是——八面崖崖主！
墨不语眼中灼灼亮了。一切，都在慢慢串联起来。
天黑之前，两人下榻距离郡王府最近的一家客栈。房间内，宋渊在桌上摆出好几样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是六合伞，伞面用细藤织就，伞骨是钢条，可以挡一般的暗器和兵刃，合拢时尖端的尖刃可以当矛，按下按钮还可以弹出带倒刺和链子的甩刀，伞打开时边缘也探能出弯形刀刃，转动可以同时划伤多人，手柄处有倒钩，还以可发射暗器，一伞六用。你拿着防身。”
墨不语目瞪口呆：“你是什么时候做的这把六合伞？”
他看她一眼，目光柔软得像绕城春水：“你取兵书回来后，说我给你的银狐簪和落英灯都用到了，我便想着做个可攻敌、可防守的武器给你，说不定还能再帮你点忙……再不能让你带些拐杖锅盖涉险了。”
之前她把探将军墓时的细节当笑话讲给他听，没想到他竟上心了。
这些或是按锁云门原有的机关技巧复制、或是他自己发挥创造的机关器，个个奇巧绝绝，哪是帮点忙的问题，这全都是些防身救命的利器啊。
墨不语换上了一身夜行衣，他帮她将六合伞佩戴在身上，功能那么多的一把伞，收起时竟然十分轻便。宋渊制作的时候就考虑到她的身量和力气，尽得做得小巧轻便。
他站在她身后，仔仔细细把六合伞的软皮套佩带在她背上，眼里全是她白晰的脖颈和细嫩得透出淡淡血管的耳廓。忽然弯腰，从背后连伞带人一起抱住，在她耳边低声乞求：“让我陪你一起去，好么？”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