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云渊数韶华 > 第96章:隔墙耳
    安燕舒沉默一下才道:“那件事,出了一点差错。有个被我们忽略的小人物跑了,只要抓到,就可找出症结所在,问题自会迎刃而解。”安燕舒声音平平的,听不出有没有负罪感。她原出身高贵,家道中落才被迫经商,气质中仍带着抹不去的傲气。

    毕国公冷哼了一声,似是嘲讽她的搪塞之辞:“这次他们把假兵书献上,就算扳不倒宋家,也会给他们重重一击。你那边的事,最好给我快些解决,若延误时机,莫怪本官不客气。”

    “国公爷请放心,已有线索,快要抓到了。绝不会误事。”安燕舒的语调不咸不淡。

    毕国公是个多疑的老狐狸,仅一句承诺对他来说毫无用处。他心中暗暗郁怒——宋渊这枚棋子,极可能掌控不了了。更可恨的是,竟让他学了机关术去,反成了宋筑的左膀右臂,还在良川坝事件中立了大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过……安燕舒的失误真的是无意的吗?!

    他话锋一转:“安燕舒,我记得你与宋筑曾有交情啊,那郎才女貌的佳话,即使我在京城都听人说起过。”他的嗓音像渗入了浓稠夜色。言外之意,分明透着怀疑——疑心安燕舒是故意把差事办砸的。

    不知安燕舒脸上是什么表情,只听她默了一默,才道:“交情?若说少年慕艾是春芽,那些事就是舐天野火,难道还能剩下点什么吗?”

    毕国公似是闲情逸志地饮了一口茶:“那可说不准。女子重情,就算你有所顾及,本官也能理解。”

    安燕舒轻轻一笑,笑音里毫无暖意:“国公爷。得有多重的情才能抵得过先父和我弟弟两条命?”

    窗外的墨不语听得心头一跳:看来,安燕舒对于安燕胜之死的了解,比她想像得要深。不过,她的父亲安老将军之死又与宋筑有什么关系?

    她屏住呼吸,更加紧密地把耳朵贴在“隔墙耳”上。

    却听毕国公语重心长地道:“安掌柜,安老将军是一时想不开在狱中自尽的,倒也不必把责任归在宋家。当时,他的案子尚未出结论,若再坚持两天,事实也能查清,皇上的免罪诏书也送到了,可惜……唉。安老将军的性子实在是太暴烈了。”听着似是慈眉善目的劝解,实则是锋利的试探。

    安燕舒嗓音微沉,似刀锋上抿了一道若隐若现的血色:“若不是老郡王临终前多疑,担心自己过世后宋筑镇不住先父,为替他的儿子清除障碍,有意趁机剥夺父亲的兵权,区区小人污蔑,哪能听进他耳中去?

    若不是宋筑授意手下杀害燕胜,父亲哪能激愤至此?又加上前去营救他的挚友公输门主遭遇伏击惨死,父亲如何不悲愤交加?先父一生戎马,舍生忘死保家卫国,却落得一身污名、家破人亡,他如何承受得住?敢问国公爷,他的女儿我,还会去惦念什么旧情吗?!”说到最后,声音已忍不住颤抖起来。

    一墙之隔的墨不语脑子里轰轰作响,身子如被冰水浇住一般。

    安燕舒说的“公输门主”,自然是她的师父。世人皆知师父与安老将军是至交好友,当年的老门主其实已相当于安老将军手下的一名不领军饷的得力干将,以锁云门的机关术和奇阵术帮他打了不少出奇制胜的胜仗。

    可是她却不知道师父和师兄是为安老将军而死。他们那次外出办事,未跟其他任何人说要办什么事,她只知道他们在路上遭遇悍匪报复性伏击,再也没有回来。

    今夜却无意间得知师父和师兄遇害的缘由。锁云门竟以这种方式与郡王府、与安老将军联系起来。

    难抑的悲怆险些变成呜咽冲口而出,却被忽然加入谈话的一个声音吸引了注意力。原来书房里还有第三个人!她总算是压制住心头翻涌,侧耳细听。

    那个声音是男音,嗓音有些沙哑,听不出老幼。声音徐徐道:“国公爷,安掌柜身负血海深仇,断不会有二心的。”

    这个说话的又是谁?

    毕国公朗声笑道:“老夫自是信得过安掌柜。安掌柜若有异心,怎么会帮我把这册兵书拿来呢?宋筑派来献兵书的队伍不日便可抵京,他还让那个半路找回来的弟弟宋渊亲自献给皇上。一欲献宝表忠心,二欲彰显他宋家人才辈出。他却料不到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毫无疑问了,兵书是安掌柜掉包的。

    只听毕国公又冷笑一声,接着道:“待皇上发现兵书上的不祥谶语,必会把迁怒宋渊,把人抓起来。只要他在京入狱,就是落入我手中了。不是说宋渊偷学了些机关术,或成隐患么?在你们找到那个跑掉的小人物、解决问题之前,我便先扣着他。”

    男声说:“如此甚好。”

    毕国公又问:“谢涂那里情况如何?”

    男声答道:“是个不难掌控的小角色,物尽其用。”

    毕国公笑道:“很好。时间不早了,我便不留两位了,趁天未亮,分别离开吧。今日之后,凡事可用火函联络,不必会面了。”

    那二人齐声答是。

    门随即打开,墨不语隐藏在暗处一动不动,与阴影融合在一起。

    一男一女先后走出来,前面是安掌柜,后面的男子从头到脚裹着黑斗篷。

    墨不语立刻知道他是谁了。八面崖崖主。她曾听宋渊描述过此人造型。

    她多么想此时冲出去,掀开那个斗篷的大帽,看看他到底是谁。可是又万万不敢动的。

    这二人走远,墨不语继续监听着书房内的动静。

    只听毕国公长叹一声,又开口说话了。墨不语吃了一惊,以为书房里还有别的人。却听他说:“宋老郡王,五年前你我交锋,眼看着我要赢了,你却偏偏死了,反而得到圣心怜惜,放了你宋家一马。你死得高明啊!

    你那个儿子宋筑那点本事呢,却是连你都不如,被自己的伴读踩到头上,耍得团团转。他那般无能下去也就罢了,现在竟妄想翻身。那就莫怪我斩草除根了,谁让你把儿子教得像你一样不识时务。”

    原来,毕国公是在自言自语呢。

    接着,就听他站起来走动,然后传来一阵“卡嚓嚓、咯吱吱”的声音。

    墨不语心中一凉。是机关器的声音。看来这书房里藏有机关密室,毕国公必会把兵书锁在里面。

    然后门被推开,毕国公走了出来,关门落锁之后,抬手在门框某处弄了几下什么,屋中又是一阵异响。

    还是机关声,有什么防盗陷阱被启动了。真是防守严密啊。这些东西,必是崖主帮他做的。

    四周彻底安静下来。毕国公大概对书房的防御十分自信,并没有因为离开而增加守卫。

    她身形微动,想去门口看看。忽然“嗒”的一声轻响,什么东西轻轻撞在耳朵上,吓了她一跳。抬手摸一下,惊讶地发现右耳垂的那朵小金花上已附了金蜂。

    是蜂觅!宋渊干嘛忽然放蜂觅来吓她啊!是提醒她该撤了么?现在还是半夜,时间还早呢!

    虽然预料到锁着兵书的机关密室必然不会简单,却断不能就这么放弃,总得试上一试。

    还没迈出一步,忽然被人从背后抱住,她险些惊呼出声,一只手立刻紧紧捂上了她的嘴巴。

    低低的气声响起在耳边:“是我。”

    是宋渊。怪不得这小子放蜂觅,原来是为了找她的藏身之处!不是说好让他在客栈等着吗!话说……他又不会功夫,是怎么进来的?!

    她回过头对他怒目而视,却不防覆着面巾的嘴唇从他的脸上擦过。他也顺势在她脸上啄了一下,虽然他也戴着面巾,却准确地捕捉到了她的嘴唇。低声说:“在这别动,机关交给我。”

    “……”她是想骂他,不是索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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