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云渊数韶华 > 第107章:子母星
    墨不语当然明白宋渊要问什么,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要去哪里,还得等郡王的命令。”

    他低垂下睫不敢看她,眸中锁着黯然的情绪:“我想陪你一起,可是……我不能走。”

    她朝茶桌上一趴,下巴搁在肘弯,自下往上瞅着他的脸,嘴角弯着深深笑意:“宋渊?”

    她一直称他“公子”,忽然用甜甜软软的语调叫他的名字,让他心中一颤,对上她弯弯的蓄着碎光的眼。

    她说:“你一直都让我不准走、不准跑,说不能陪我一起,还是第一次呢。”

    他顿时变了脸色,急道:“我不是想让你走,我半刻也不想与你分离,我只是……”

    “我知道。”她轻声道,“我们要学会各自飞翔,终有一天会栖落在一起。”

    他沉默半晌,看住她的眼睛:“你答应我,无论如何,不要以身涉险,我要你……全须全尾地回来,一根头发也不能少。”

    她咧嘴一笑。

    见她不认真的样子,他顿时有些急,狠狠捏住她的手:“你答应我。”

    见他要邪火上头,她赶紧正色道:“我保证,一定谨慎行事,平安无虞。”

    他捻着她的手指闷了一阵,从身上摸出一大一小两个物件递向她:“这个给你。”

    “这又是什么新鲜玩艺?”

    “这是子母星。大的是母星,小的是子星。”

    这是两片一大一小圆圆之物,均是木盘上镶嵌着黑漆漆的石和铁,大的那个也可以握在掌中,中间有个按钮,看起来并无特别之处。小的那个中间镶嵌了一个可以转动的针,也是整个黑乎乎的。

    宋渊说:“此二物为远距离发信号之用,百里之内可子母呼应,无声无息,不会引敌人警觉。”

    墨不语好奇道:“如果呼应?”

    他把手执母星,把子星递到她手里。然后宋渊按下母星中间的按钮。墨不语手中子星的指针突然旋转起来,最后针尖指向母星的位置,微微颤动。

    她惊奇不已:“相隔百里也能遥相呼应么?”

    “应该能,不过,我还没来得及试那么远的距离。此物是磁石所制,不太好看,原想再琢磨得精细一些再给你,却赶不及了。你带着它……”

    她不由乐了:“这又是你用来抓我的么?”

    他眼神一黯:“我倒是想抓你……可是你要去的地方离我怕是不止百里,我拿着也没什么用。你随身带着母星,让赵禽拿子星,你若遇到什么事,也好召唤他过去帮你。我不能陪着你,就只能……只能倚仗别人了。”

    看着他越发失落的样子,她伸手过去握住了他的手指,低声道:“即使远隔千里,也这有许多你给我的东西在身边,如你陪着我一般——银狐簪,落英灯,火齐镜,蜂觅,六合伞,现在又有子母星……不数不知道,一数怎么这么多呢?”她一边说一边笑了起来,笑容如茶蛊里那浅碧色的一窝暖茶,又颇遗憾地道,“好像我都没给过你什么,除了一根发带……”

    她的手指探进他左手袖口,去摸他腕上绕着那根橘黄色发带,还是在良川坝时他赖去的呢。这么想一想,自己真是对他太不好了。

    心中忽地忧沉缠绕。她不在的时候,他若再有魇毒发作,谁来陪伴他,谁来唤醒他呢?如今他肯放她走,她却放不下他了。

    她忽然一手撑着矮矮的茶桌跪坐着,道:“匆忙之间也备不了别的,那就……”

    一手顺势握着他的左腕往前一拉,侵身上前仰起脸来,两人一低一高的唇轻轻相撞,又即略略分离。她在呼吸相触的距离处低声道:“若再发恶梦,便记着此时此刻。”

    他眸色深下去:“太短,我怕记不住。”

    下一瞬便捧住了她的脸将这个吻加深下去,两人中间的茶蛊被碰翻,咕噜噜滚出去,他们也顾不上管,任茶水顺桌而下打湿衣摆。

    不知过了多久,内间传来脚步声,依在一起窃窃私语的两人赶紧分开坐正。

    一个丫鬟打帘进来:“郡王醒了,请墨姑娘单独过去一叙。”

    墨不语随着丫鬟进到宋筑的卧房,宋筑在床上披衣坐着,床榻边却站了个半黑半白的人,她不由吓了一大跳:“先生什么时候来的?”

    黑白判用异色瞳莫名其妙地瞅她一眼:“不是你让人叫我来的么?半个时辰前我从外屋走过时,你没看到我吗?那时你与宋公子正在……”

    “哦……哦!”她赶忙打断他,不由面红耳赤,心中暗道:你鬼一样飘来飘去的谁能看到你啊!

    她赶紧地转移话题:“郡王伤情如何?”

    此时“当值”的是白判,认认真真道:“背部刀伤深半寸,长六寸,所幸未伤及筋骨。虽不危及性命,却因未及时治疗,失血过多,元气大伤。接下来需静养至少月余,好生进补,绝不可劳神耗力,否则会落下病根。随后我会把药配好送来。”

    床上坐着的宋筑开口道:“有劳先生了。”他虽依然脸色苍白,神情和声调已然平稳得看不出是个伤员。

    墨不语记起什么,对黑白判道:“公子会做一些利于联络的巧器,能否请先生与他商量一下,以后也随身佩戴一个,有急事请先生的时候也能方便联络?”

    不光是如郡王受伤这种突发事件,宋渊的魇毒更让她放心不下。不过魇毒的事宋渊一直没告诉宋筑,她也不便替他说出来。以宋筑现在的身体状况,更不该给他增忧添堵。

    她也知道白判既然答应帮他找解药,自会尽心尽力,不必再追着问。白判是极聪慧的人,言内之意、言外之意都听得通透明白,点了一下头,飘然出去了。

    宋筑挥退左右,只留下墨不语。

    两柱香后,谈话结束,她行礼告退。宋筑却叫住她,指了指后窗:“从后边走,不要让那小子察觉。”

    虽然宋渊已答应放她走,但他总不放心,还是让她悄悄开溜的好。墨不语虽相信宋渊能说到做到,但方才该说的已都说了,再做面辞徒增不舍。朝隔了几道帘子的外屋方向深深看一眼,便依着宋筑的命令,从后窗悄然而去。

    宋渊正在与黑白判商量用哪种机关器来通讯,指上忽然“嗒”地落下一只金蜂。他怔了一下,即使不读蜂翼上的密信,也知道那个家伙悄悄跑了。

    呆呆看着金蜂,喉头忽地哽住。

    被“流放”的墨不语和梁承,当天下午就戴着枷锁,由四名衙役押送,从北城门离开了昭平城。

    午后出城,天黑前无法抵达下一个驿站,注定要夜宿郊外。

    夜幕四合之后,队伍在一片树林里停下,衙役们却没有搭营点火的意思,个个凶相毕露,朝两个人举起手中寒光闪闪的钢刀。

    由昭平至北邑不知要过多少个关隘,遇到多少流匪。流放之人死在路上再正常不过,这两人不过是死得早一点而已——谢大人有密令,要尽早动手,免得夜长梦多。

    梁承自从被大牢里提出来,见到墨不语后,两人始终没有对话,谁都不理谁。这时到了生死关头,梁承下意识地挡在墨不语面前,大喊一声:“门主快跑!”

    寒光闪过,四名衙役倒在地上气绝身亡,露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们背后的黑衣少年,剑尖的血无声滑落。

    墨不语从呆住的梁承身后绕出来,朝少年弯了弯腰:“有劳了。”来人是郡王的贴身护卫范春。

    范春是一贯的面无表情,一揖之后,剑朝二人颈子挥去……精准地劈开他们肩上的枷木。两人不免又惊出一身冷汗,墨不语的嘴角抽了抽:“大可不必如此磨损兵器,衙役身上应该有钥匙……”

    范春紧绷的面容罕有地出现一点表情的裂纹,闪过一丝尴尬。

    马蹄声响,有两匹马从后方路上走来,马背上挂着行礼,牵马的人是墨不语的暗卫赵禽。他早已依门主之命不远不近地跟着,这时见尘埃落定,松一口气。

    墨不语低呼一声:“小司雷!”朝其中一匹白眼圈的黑马扑过去,小司雷亲热地用脑袋蹭着她。

    范春道:“郡王让我把这个给墨姑娘。”把一封钤印封着的书信交到她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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