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辉虎见气氛正好,小小调戏了义银一下。
可义银却是被说中了心事,直愣愣看着上杉辉虎,就像被人揭穿了隐私一样心虚。
他的确是有心让上杉辉虎怀上孩子,以防她未来发现真相之时会嫉妒成狂,不管不顾得掀翻整个越后双头政治格局。
上杉辉虎一生坎坷,她以天赋异禀的军事才华坐稳越后,与酒为伴,说是洒脱,其实是无牵无挂。
义银不可能嫁给上杉辉虎,这是一个上杉辉虎无法接受的现实。现在两人之间越甜蜜,日后上杉辉虎发现真相的时候就会越绝望。
为了绑住这头越后之龙别乱来,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她一个孩子。让她不为大人考虑,也得为孩子想想,做事才会有所顾忌。
可义银这番心思,上杉辉虎却不知道,只是看到义银被自己一句调戏说得反应很古怪。
她望着义银俊朗的面容,心头一动,鬼使神差又是一句。
“你想和我生孩子吗”
义银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原本装作不经意的喷射喷,有就有了,上杉辉虎怀在自己肚子里的骨肉还能不要吗
现在他被上杉辉虎一句话捅破了窗户纸,非常被动。虽然两人思绪的出发点不同,但生孩子的想法确实存在。
世界最尴尬的事莫过于此,本想暗搓搓让你怀,你却明明白白问我生不生,这话让绿茶刁怎么接
如果给予肯定的回答,那以后还怎么玩暧昧暧昧之道的精髓,就在于不承认,不否认,不负责。
上杉辉虎的眼神越来越炽热,义银不得不回避开,指着前方的人影说道。
“她们过来啦。”
虽然义银巧妙得转移开话题,但
上杉辉虎却似乎是得出自己的答案,露出了充满幸福的笑容。
“嗯。”
望着她天真如孩子般的笑容,义银不禁心中一悸,充满了愧疚。
我这个人啊,真是个大人渣。
望着远方笑着跑来的上杉景虎,义银忽然想起,现在的上杉辉虎还没有正统继承人。
拥有北条家与本庄实乃为首的上杉侧进旗本众双重背景的上杉景虎,和拥有越后长尾与上野长尾双重背景的上杉景胜。
她们两人是上杉辉虎的养女与侄女,分别代表了上杉亲信党与长尾一门众的利益,都是武家传统意义上可以继承上杉家的人选。
义银思索,如果自己与上杉辉虎有了私生女,那上杉辉虎要如何解决私生女的继承权问题呢
两人的女儿,上杉景虎,上杉景胜,这三个孩子的未来又会是怎么样的呢
义银望着上杉景虎越来越清晰的笑颜与她稚嫩的小脸,心中充满了惆怅。
虽然自己已经是位高权重,虽然自己已经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似乎离幸福却是越来越远。
一寸后宫一寸血,渣男注定没有好下场。可义银还是希望,大人的问题不要连累到孩子们才好。
只可惜,这个愿望多半会成为他个人的奢求,难以实现。
武家之乱,多半在子嗣继承。
关东的义银,在樱花雨中仿佛看到了鲜血的终末,黯然神伤。
而在美浓国岐阜城,织田父女之间也展开一场事关未来的对话。
茶室内,土田御前轻轻鼓掌,织田信长随手抖出两枚小金判,献茶的茶人恭谨鞠躬谢恩,拿着小金判离开了茶室。
茶人走后
,土田御前捧起茶汤品了一口,看向无动于衷的织田信长,说道。
“怎么不尝尝刚才那位,她可是美浓排名第一的名茶人。”
织田信长捋了捋头发,半卧在座位上,懒散说道。
“父亲大人能颐和静养,可我却是很忙,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织田信长没规没矩的样子,让土田御前的眼角忍不住一抖,可他还是忍了下来。眼前这个女儿,已经不再是当年被他嫌弃的不孝女。
拿下整个伊势国之后,织田家的石高已经越过二百万石的虚称,是实实在在的庞然大物。
而带领织田家走到这一步的织田信长,亦是一跺脚就能让天下震动的超强藩大名主。
织田信长虽然对土田御前不冷不热,但礼仪孝敬不缺,在外人眼中也算母女祥和,颇受敬重。
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地位身份待遇享受,土田御前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
更何况今时不同往日,即便是织田信长的生父,土田御前也必须忍耐她的乖戾脾气,因为她已经证明了自己。
织田信长比织田信行更适合当织田家的家督,她平叛杀妹的行为甚至得到织田家臣团的歌颂赞许。
武家盲目崇拜的慕强情结,由此可见一斑。
见土田御前憋屈得说不出话,织田信长咧嘴一笑。能让父亲感到难堪,总是让她非常愉悦。
她付出一切,舍弃一切,拼命变强。就是为了让她的父亲,让她死去的母亲承认自己能力不凡,承认对二妹的偏爱是错误的。
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织田信长给土田御前递上了下台的梯子,她说道。
“父亲找我来,是想问关于信包的事吗”
土田御
前点头道。
“不错,听说你把信包过继给了北畠家”
织田信长瞅了土田御前一眼,说道。
“父亲,你可是一向不喜过问政务之事。”
土田御前神情一滞,叹道。
“她毕竟是我的亲生孩子,是你的三妹,难道我连这件事也不能问一问吗”
织田信长点点头,说道。
“父亲大人说得有道理。
信包的确入继了北畠家,北畠具教很快就会宣布隐退,由信包继承北畠家在南伊势的领地。
怎么样我为三妹做得安排,父亲大人可还满意”
北畠家是公家三国司中地盘最大,实力最雌厚的一家,世袭伊势国司,其领土地肥沃,又靠着伊势湾享受航运和水产的利益。
自己的三女能够继承这样庞大的好领地,土田御前当然很满意。
但问题是,织田信长一直不愿意与浓君同房,织田家后继无人。
如今三女织田信包被过继北畠家,织田家中只剩二女织田信行的遗腹女信澄。
当年长女二女争位,长女织田信长当着众人的面,亲手砍下了二女织田信行的头颅。
若是自己没有后人,织田信长会允许织田信行的女儿成为自己的继承人土田御前觉得不太可能。
可三女织田信包又被织田信长早早踢出织田家,入继北畠家。土田御前真不知道,织田信长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却连个继承人都不肯努力去生,是准备在自己死后让织田家分崩离析吗
织田信长似乎感觉到了母亲眼中的疑惑之意,笑了起来,说道。
“信澄在小姓中学的很好,只可
惜年纪太小了,暂时难当大任。等她长大,我会另指一家强藩让她入嗣继承,不会比信包差的。
信行那个混蛋已经死了,我不会和她的女儿计较,还请父亲大人放心吧。”
土田御前心里抓狂,她就是不放心啊
织田信长真的准备把姐妹侄女都送出去继承别人家,那织田家呢织田家的传承延续怎么办
可是,织田信长的性子古怪,土田御前又不敢直说出自己的担心,免得两人原本就不融洽的父女关系,又添上新的阴霾。
他只好旁敲侧击说道。
“听说,你已经同意让浓君去近江国居住”
说起这件事,织田信长就头疼,她叹道。
“市君回来探亲,喋喋不休得要我补偿他,我被烦的没办法,就同意让浓君住去近江国,陪他疯去。”
织田信长没说细节。
其实是市君对她哭诉,在小谷城又挨了姐姐一个耳光,婚前婚后两个耳光把他打得面上无光,要求补偿。
织田信长两次都是为了斯波义银才会发那无名火,等冷静下来,对自己的弟弟也是有点过意不去。
她被市君缠得心烦,就同意浓君去近江国居住,就近陪伴市君,算是自己这个姐姐对他的补偿。
土田御前听到浓君去了近江国,不禁露出笑容说道。
“这就对了嘛,夫妻两人分居两地日久,终究不是好事。
一起去近江国定居,也好早些生儿育女,让家中都好安心。”
织田信长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看得土田御前心里发毛。
“你这般看我做甚我说错什么了”
织田信长笑道。
“父亲,
我没说自己要回近江国啊。”
土田御前一愣。
“什么你不回去那你把浓君一个人落在那里做什么”
织田信长故作无奈道。
“我在南近江的居城安土城尚未建造好,我过去做什么
至于浓君,是他自己要去陪市君,还让市君来当说客,我只好成全他们两个。
我之前在南近江箕作城暂居,就让她住那边吧。
这次我拆了观音寺城修建安土城,箕作城是新旧两城附近的军镇支城,简陋是简陋了一点。
反正有市君带她四处玩乐,总不会委屈她的。”
土田御前听得目瞪口呆,浓君的心思,他多少知道一些。
浓君去近江国,一方面是避开自己这个岳父的威压,另一方面也是想要与织田信长朝夕相处,好为织田家诞下子嗣。
谁知道织田信长这个混账东西,她竟然玩了一手换家的把戏。
浓君去了她住的箕作城,她就回来岐阜城住,这算什么意思浓君知道了,不得羞愤到无地自容
土田御前气得说不出话来,织田信长却是一脸无所谓。
市君浓君的心思,她当然明白。土田御前欲言又止的想法,她也是一清二楚,可织田信长偏偏就不想让他们如意。
对比在父母身边幸福长大的织田信行,被丢在那古野城的野孩子织田信长,从来就不听话。
当她带着野孩子团四处撒野的时候,别人嘲笑她。当她在母亲的葬礼上撒香灰,外人都认为织田家要完蛋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不走寻常路的织田信长,将织田家带上了发展的快车道,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让织田家迅速崛起。
织田信长懂得土田御前,市君,浓君的心思,可这些男人却不懂她。
想起斯波义银为了阻止自己的那些努力,甚至被足利义昭用不光彩的手段抹黑,不得不出家修行自证清白,织田信长就觉得好笑。
斯波义银真是一个有趣的男人,征服他,也许比征服这片土地更有意思。
浓君很好,只可惜这世界上有一个男人叫做斯波义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织田信长的心中已然种下了一颗种子。
即便是暴戾恣睢的织田信长,崇尚实用,极度功利的她,也是一个人。是人,就有人的弱点。
渴望父母的认同,渴望成为天下人,渴望把那个从尾张溜走的少年抓回来,要他再也别想逃出自己的手心。
织田信长望着万分不解的土田御前,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这样庸俗无趣的男人竟然是我的父亲,他甚至觉得织田信行那个废物比自己更优秀。
将桌上的茶汤洒在茶室的榻榻米上,在土田御前惊愕的视线下,织田信长凑近一嗅,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哈哈大笑道。
“好香好香,好茶好茶。
父亲大人您慢用, 我还有事要忙,就不陪您继续了。”
说完,织田信长拉开茶室的门就走,完全不理身后土田御前铁青的面孔。
中庭内,小姓们侍立,见织田信长大步往前走,纷纷跟上。
其中有一名小姓远比其他人年纪小,一脸稚气回头小心看了眼土田御前,她鞠躬行礼之后匆匆离开,正是织田信行的女儿信澄。
织田信长走出中庭,忽然停下脚步,身后的森兰丸赶紧凑上去。
“津多殿从关东回来了吗”
“据说津多殿正
在越后国与上杉殿下一起召开大评议,暂时不会回返近幾。”
织田信长撇撇嘴。
“他倒是和一群乡下大名相处的挺自在,都舍不得回来了”
织田信长还真是毫无自觉,她在近幾武家口中,就是那种被人看不起的乡下大名,尾张的暴发户。
想想远在关东经营的斯波义银,又想想京都犯蠢的足利义昭,织田信长叹道。
“没意思,真没意思。”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