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入夜之时，谢瑜赶到了谢家的庄子里。
昨日的事情让她精疲力尽，也懒得去想京城里即将发生的事情，简单梳洗之后便睡着了。
事实上，皇宫之中的确暗流涌动。
桓凌是深夜入宫的，此刻的皇宫中已经落了钥，按理说不允任何人出入，然而他身为桓氏一族的族长，还是有手段神不知鬼不觉的入了宫，直接去了娴妃的宫殿。
他进去的时候，娴妃正在打络子，瞧着桓凌进来也没有停下，他便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尘埃，淡淡道：“娴妃娘娘好兴致。”
娴妃“啪”的将手中的络子扔在一旁，冷冷的看向他：“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在宫外惹了那天大的麻烦，本宫犯得着这么晚还不休息，冒着被皇上发现的危险找你进宫！”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火药味。
娴妃和桓凌并不对付。
他俩算是堂姐弟，但娴妃看不起桓凌私生子的身份，打心眼里看不上他。
桓凌也不喜娴妃的傲慢，所以两人便合作着，私下关系算不上好。
被娴妃如此呛声，桓凌又怎么善罢甘休，露出个讥讽的笑容来：“‘冒着被皇上发现的危险’？娴妃娘娘言过其实了，您已经被皇帝禁足，他许久不踏入你宫中，又怎么会发现你深夜召我入宫？”
上次娴妃谋害崔皇后的事情，终究还是被崔皇后报复回来。
崔皇后曾经跟谢瑜说过，世家都是共荣共损，她不想置娴妃于死地，否则只是皇帝受益，最后打算叫娴妃吃点苦头。
于是就寻了个旁的由头将娴妃禁足了，吃穿供应一律削减，算是小惩大诫。
娴妃自小锦衣玉食惯了，这衣食上的缩减让她很不适应，这厢还在咬牙坚持，外面的桓凌却惹了麻烦。
“你知不知道那庄子上的事情已经被捅到陛下面前了？你偷了那么多孩子到底是去做什么？”娴妃怒声说道，“你就算帮不了我，也别给我寻麻烦！”
她被禁足，却还是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这消息极为重大，若被认定是真的，便会给整个桓氏一族带来灾祸。
桓凌没有多余神色，依旧平淡：“我都已经处理干净了，他们不会有证据。”面对娴妃不信任的眼光，他补充道，“那些偷来的孩子，我都已经命人烧死了，七皇子手里没有人证，不能奈何于我。”
他平淡的语调让娴妃一阵发冷。
她也不是什么好人，手里也有人命，却还是被桓凌狠辣的手段震慑。
“你……”娴妃半晌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来，语气放软了些，“你偷那些孩子到底做什么？你我都是桓家人，大家同气连枝，就算有什么你也要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
这也是她很不喜欢桓凌的地方。
这人从小被送走，在外面长大，他身上似乎有很多秘密，不是一心一意替桓氏一族考虑。
桓凌没有多说的意思：“这是我的私事，娴妃娘娘不必过问了。”
娴妃被气的半死，咬牙切齿道：“你当我愿意过问？只是陛下那里——”
“我已经说过了。”桓凌不耐烦的打断，“我没有留下证据，仅凭七皇子的一面之词，陛下定不了我的罪。”
娴妃冷笑：“在场的只有七皇子一个？应该还有谢家那位三姑娘吧。”
此言话毕，桓凌忽然抬头，姐弟二人对视片刻，空气中火花四溅。
燕云翊和燕云昭回禀的时候，都没有提到谢瑜，宫中的侍卫口风也很紧。
那娴妃必然是从桓家的侍卫那儿知道的了——他派去的侍卫里，有娴妃的耳目，所以才会知道现场除了两位皇子，还有谢瑜。
“堂姐好手段。”桓凌不无讥讽的说道，“竟然在我身边都安插了人。”
娴妃也不心虚，微微扬起脖子：“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若没做任何不利于家族的事情，又有什么秘密怕我知道。”
她父亲不是家族嫡系，也对桓凌不满很久，一直想取而代之，可惜找不到机会。
桓凌勾了勾嘴角，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神色。
“既然你已经知道，许多事便不用我说了，谢家那位三姑娘不是个简单角色，最好寻个机会将她处置了。”桓凌淡声说道，“对了，顺便小心一下九皇子。”
“云昭？”娴妃挑眉，“他是我的养子，我为何要防着他？”
“他也跟燕云翊一般在场的，谢瑜的事情，他可有提过只言片语？”
听见这话，娴妃瞳孔一缩。
对了，她竟没想到这点。
燕云昭从来没有提及谢瑜的事情，没有告诉她这么大的消息。
难不成燕云昭真是翅膀硬了，已经有了旁的打算？
娴妃手指在袖子里握紧，心中越发的恼怒。
“此事也不劳你费心。”娴妃冷硬的说道，“我已经喊了阿嫣回来，九皇子的事情我会注意的，你还是管好自己，别再惹出麻烦来，下次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桓凌不置可否，转身就要走，被娴妃喊住。
“桓凌！”她声色肃穆，“不论任何时候，你都要记得自己是姓桓的，任何事情都要以家族利益为先！”
桓凌只顿了一下，便没有停顿的离开了，走了好远之后才冷笑出声。
家族？
那都是狗屁。
也就只有崔皇后、娴妃这等从小被灌输了无数次“家族至上”的人，才会将家族看得比天都重要。
可他从来都不在乎的。
他从出生就被送出去，对桓家没有半分感情，也毫不在乎这个家族的存亡。
他只要自己在乎的人能活着，便好。
只要他们能活下去，他什么都可以做，谁都可以杀。
桓凌俊秀的脸上，阴鸷一闪而过。
……
谢瑜一点儿都睡不好。
梦中四处都是大火，而后便是焦黑的尸体在她周围打转，转过头去一看，就是一张烧得面目全非的脸。
“三小姐，我死的好惨啊。”那尸体桀桀怪笑道，“你怎么不救我，你快来救我啊。”
说着就朝她伸出一只焦炭般的手。
“啊！”
谢瑜惊呼一声，一下就梦中醒来，背后的冷汗涔涔落下。
听见动静，外面睡的墨桐赶紧拿着灯进来：“小姐，你做噩梦了？”
谢瑜大脑嗡嗡作响，好久都回不过神，过了良久才“嗯”了一声。
“奴婢就说，睡觉之前应该喝一贴安神的药的。”墨桐微微叹息道，“小姐别那么逞强，听奴婢的就好了。”
谢瑜默然不语。
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的。
就是些尸体，也不是她杀的，很快就能释然。
但事实上她却辗转反侧，晚上睡觉都被噩梦缠绕，兴许心底着实有愧。
看谢瑜神色疲惫，墨桐建议道：“要不……咱们也寻个时间做做法事？”
谢瑜这才回过神来，失笑道：“你向来知道，我不信这些的。”看着欲言又止的墨桐，谢瑜补充道，“就算我于心难安，也会用更好的方式来告慰那些亡魂。”
比如，找到桓凌作案的证据，让他付出代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