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桓凌长跪不起，“国师当日乃臣举荐，今日若陛下执意罚他，臣愿同罪！”
在场众人都没想到桓凌会说出这话来，惊得说不出话，连老夫人都诧异的看着他。
皇帝像是被点了穴一样站在原地，看向桓凌的方向，嘴角的肌肉僵硬的抽动了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话，皇帝问的阴沉又缓慢。
“陛下！”就在此时，娴妃未经通报闯了进来，她显然是听到了桓凌的话，神色有些慌乱，“陛下明鉴，桓公是一时情急说漏了嘴，绝对不是想要替天机子求情，陛下千万莫要当真！”
她说着，连忙给桓凌使眼色，但后者似乎没有看到，依旧跪在那里。
娴妃都要急死了。
她听见消息匆匆忙忙的干过来，正好听到桓凌说那句话，当时就寻思这人是不是疯了。
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这等于是在用自己的身份威胁皇帝啊！
桓凌在赌，如果皇帝畏惧世家权利，不敢动他这个桓氏族长，那么天机子也跟着逃过一劫。
可就算如此，陛下也会恨上桓氏一族啊！他这是把桓氏一族往火坑了推。
娴妃心里骂死了桓凌，面上却不得不装作柔弱的解释。
可桓凌似乎没有听到娴妃的话，执意道：“臣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无论陛下判国师何罪，臣愿与其同罪！”
这下娴妃都圆不回来了，视线焦急的看着皇帝。
连谢瑜都看得出来，皇帝已经是怒极了，他垂在身后的手微微颤抖着，甚至带着衣袖都在晃动。
可最终，皇帝还是松开了手：“既然桓公一力作保，朕就给你这个面子，只是天机子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将他打入天牢，永远不得而出！”
皇帝说完这句话，天机子总算捡回一条命来，就这样被拖了下去。
皇帝没有再看众人一眼，挥了挥衣袖示意他们离开。
“蠢东西。”离开御书房后，老夫人低声骂了一句。
谢瑜知道她为何生气。
皇帝对世家本就芥蒂，如今桓凌的举动，再次明明白白的提醒着这位帝王，自己是受人掣肘的。
否则一个坐拥四海的皇帝，怎么会被自己臣子的几句话威胁住？
皇帝每多想一点，就会多一点铲除世家的决心。
那边的谢瑜假装不经意的说道：“也不知这桓公和国师是何关系，竟然肯用命保他，今日若是陛下一意孤行，他岂不是都要跟天机子一起死了？”
谢瑜这话让老夫人忽然起了疑心。
对他们这些世家贵族来说，将士庶之别看的比什么都重。
国师虽然是个权柄在握的人，但也不值得作为桓氏族
长的桓凌用命去救他，这其中必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辛秘。
那边的谢琬插嘴道：“人家为什么这么做，又关你什么事儿？今儿你在陛下面前几次三番为难桓公和国师，你是什么意思？我们世家大族都应同气连枝，你怎么还拆自己人的台！”
“我与他不是‘自己人’，我们本就是仇敌。”谢瑜淡淡说道，“当初我跟哥哥就是因为天机子的一段话而离开家里十年，这十年我们兄妹二人吃了多少苦，五妹你绝不会知道，所以你也没有立场指责我什么。”
“再说今日看来，天机子似乎是虚有其名，否则他为何会虚构你我命运之事？就是不知道当年他编造我跟哥哥是所谓的灾星，是受了何人指使。”
谢瑜这话就是说了老夫人听的。
她现在没有证据指认柳氏和桓凌，但是可以通过这样的手段让老夫人警觉，察觉到桓凌的恶意，以及他与国师的关系。
果然，老夫人闻言之后骤然停住脚步。
“桓凌……国师……”她喃喃道，“不错，当初国师的确是桓凌举荐给陛下的，这几年天机子名声大噪，多少世家大族都在拉拢他，可他只跟桓氏一族走的近。”
难道真如阿瑜所说，天机子背后之人其实是桓凌？
那这也太可怕了，这位桓氏一族的族长，竟然默默打了这么大一算盘。
谢琬不服气道：“谢瑜，这一切都是你自己臆想的，你没有证据！”
谢瑜斜睨了她一眼，心道我要是有证据，早就将你身世揭发，打包送回你亲爹那儿了，还由得你顶着谢家的名字嚣张。
谢瑜淡淡道：“是猜测还是真的，就只有桓公自己知道了。”
同一时间，谢瑜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既然谢三姑娘有如此多的疑惑，为何不来直接找我问清楚？”
她回头看去，正是桓凌。
他虽然还是在笑的，但是眼底的温度极低，看向谢瑜的眼睛里如有刀光。
老夫人上前一步，将谢瑜挡在身后：“阿瑜不过是个小姑娘，方才所言乃是童言无忌，桓公何必自降身份与她计较？”
“童言无忌？”桓凌讥讽的反问，“她随口一说，却险些害死旁人，老夫人难道没看见吗？”
这样质问的语气让老夫人很生气，语气骤然凌厉：“桓凌，你看清自己在跟谁说话！我乃陈郡谢氏老夫人，你岂敢对我不敬！”
桓凌眸光一闪，还是将心里的怒火忍了下来。
是啊，陈郡谢氏，这四个字就像是一座大山，说出来就能压死多少人。
“晚辈没有对您不敬的意思。”桓凌深吸一口气，“晚辈只是想与谢三姑娘说几句话，不知老夫人可否通融？”
“不行！”谢老夫人果断的拒绝道，“天色不早，我该带两个孩子回去了。”
说罢就拉着谢瑜和谢琬离开，可桓凌又横着跨过一步，挡在了三人面前。
“还请老夫人通融。”
谢老夫人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敢强迫自己的人，正要怒斥，便听见一个慵懒的声音：“哎，这不是桓公么和谢老夫人，还有谢家的两位小姐么，这好端端的怎么都堵在父皇的御书房外，莫不是有事求见？”
众人不用回头，就知道这声音的主人。
整个皇宫，只有一个人能如此慵懒又随意的说话，只有九皇子燕云昭。
他此刻迈着长腿走来，倒是解了眼下尴尬的气氛。
“老身没什么要与桓公说的了，这便打算离开。”
谢老夫人说罢就带着谢瑜两姐妹离开，擦肩而过的功夫，谢瑜抬头朝桓凌看见，便看见对方动了动嘴唇，吐出两个字来。
厉害。
谢瑜知道自己今日所做的都被看透了。
没错，今儿其实是谢瑜布的局。
从知道柳氏等人打算借着一个“祥瑞”之名帮谢琬脱身开始，谢瑜就想好了自己的计划。
是她让福蛋等人在茶馆散出流言，说谢琬不仅是谢氏一族的，更是整个大吴的国瑞，有她在一天就可保大吴昌盛繁荣。
这流言的出现，是为了将包括皇帝在内的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到谢琬身上。
而后谢瑜又抄了许多打油诗散落在京城中，这打油诗上的内容更进一步，可以直接理解为预言谢琬将来会夺位，成为圣人君临天下。
谢瑜知道，这消息一旦传出去，多疑的皇帝肯定就坐不住了。
事实也如谢瑜猜测的那样，皇帝一方面开始严查京城的出入，另一方面让老夫人等人入宫，想要看看谢琬的斤两。
这时候谢瑜又出大招，她让燕云昭从牢里提了个死刑犯，拿了一张空白的信封出城，并事先告诉这犯人，就算他出不去了，只要当即自尽，她便能照顾他牢房外的家人。
于是这封空白的信就兜兜转转到了皇帝手中。
至于让上面的字显形就再简单不过了，上辈子中学化学中的碱遇到酚酞会变红的原理就可以解决，古代也有人能解决，尤其是这诺大的皇宫，什么奇人异事都找得到。
到此为止，谢瑜的计划算是差不多完成了，接下来就是入宫之后在皇帝面前演了一出大戏，斗倒了天机子，成功砍断了桓凌的左膀右臂。
今日之举对谢瑜来说至关重要，没有了天机子，从此就没了一个在皇帝耳边出谋划策，随时可能会对自己不利的人，是极好的事情。
所以方才在大殿里，谢瑜才会那么咄咄
逼人，就是一心想要天机子死。
可惜最后还是被桓凌打乱了计划。
不过这样一来也够了，去了天牢的天机子，跟死人没有区别。
谢瑜这般想着，也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口型做出“过奖”两个字，随着太监头也不回的离开。
眼看着谢瑜离开，娴妃从阴影处走出来，忍不住埋怨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谁准你用自己的命来保天机子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