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洗萝卜的汪氏，不知道是因为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不曾用冷水中洗衣服，还是因为老了身子不中用，此刻的她冷得牙齿直打颤。
她分明穿得和以往一样厚，也还在忙活，可怎么会这么冷？
陈小桃见她娘瑟瑟发抖，便主动走了过去，将她拉起：“娘，我来，你去烧火暖和点。”
汪氏看着水中的萝卜，想到那刺骨的冷，便摇摇头：“不必，你去忙活吧，这个很快的。”
陈小桃直接将她推到老虎灶跟前，对正在煮豆浆的石头道：“石头，我娘穿得单薄，让她来烧火先暖暖身子，稍后你来。这会儿你帮芽儿把磨好的米粉和豆粉用水兑一下，不要太稀，稍后要用来做萝卜油包的外皮。”
石头扫了一眼汪氏身上的衣服，点点头。
“小桃姐，等下若是客人多了，要洗竹筷竹罐什么的，就烧点热水呗。这天太冷了，用冷水洗，对身子不好。”
来之前，他们都分配好任务了。
吃食主要由芽儿和小桃做，石头相当于跑堂，招呼客人的，银子由靳一烈来收，他年岁比其他人大一些，又是个男娃。而汪氏，则是帮忙的，哪里需要就帮哪里。
不过汪氏自己提出，到时候帮忙洗碗筷，所以石头才有这么一说。
陈小桃一听就知道石头这是考虑到她娘，当即点点头：“好，是该烧点热水，咱们村里什么都不多就是柴火多，不怕没得烧！”
不管是谁洗竹罐筷子，只要不冻着就好。
这冷水洗东西，实在太难受了。她才洗了两根萝卜，手就像被针扎过似得，冻得都快没知觉了。
真难以想象，以往她娘在镇上给人洗衣服，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晨光熹微之际，靳一烈将这次刻意带过来装水用的瓮子装满了水，摊子里的活也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身子暖和过来的汪氏，做事还是很麻利的。
没大多的功夫，她带着芽儿将之前醒好的面，加上捣烂的红薯泥全都做成了窝窝头和馒头。
等到那些全都上了蒸笼后，她又开始和面醒面，为接下来做准备。
柳志毅带着他的同窗过来时，芽儿这边的老虎灶已经开始热油了，就连萝卜油包要用得馅儿也已准备妥当。
“爹，友叔你们来了？请稍等片刻，我这马上就给你们做。”
柳春芽甜甜地打声招呼，便让陈小桃接手她做萝卜油包，自己开始准备做葱油拌面。
被称作友叔的男子，全名叫蒋茂友，他是这金阳镇的人，家境属于小有盈余那种。
他与柳志毅同窗已有十多年，明年更是一起结伴去青城参加秋闱的人。
之前他就被柳志毅告知，柳家小千金想要体会民生，要自立自强摆摊卖早食时，还被震惊了一把。
当得知今日是他们家摊子开业之日，他便早早起来，之后等到柳志毅到他家寄放骡子车后，才跟着一起来。
说算是捧个场，其实为了卖个人情给柳志毅。
柳家千金还是个黄口小儿（10岁以下），这什么体会民生要摆摊做早食生意，那做出来的东西又能好到哪里去？
他，不过是基于同窗之谊，才会走这一趟！
只是当空气中飘来香浓的葱油味时，他忍不住深呼吸一口气，瞬间觉得饥肠辘辘。
“柳兄，这香味你可闻到从何处飘来的？”
蒋茂友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柳志毅，之后索性从位置上站起，朝香味飘来的方向而去。
很快，他来到老虎灶旁边，见到一个带着鹅黄色帽子的小姑娘在那拌面。
柳春芽听到身后的动静，回身朝蒋茂友露出友好地笑意：“友叔可是饿了，马上就好，劳烦稍等一下下。”
被这葱油拌面所吸引的，不止是蒋茂友，还有一早出来觅食的金阳镇的人。
这么冷得天，北风时不时地迎面吹来。
本就睡了一宿才醒来饥肠辘辘的人们，猛然闻到这一场浓郁的葱香味，又怎会不被吸引？
等到柳春芽将两碗葱香拌面，和萝卜油包以及油条，香葱油饼全都端到她爹所在的桌子前时，他们的摊子已经陆续来了人。
“姑娘，刚才那桌点的是什么，都给我来一份。”
“姑娘，你家都卖什么吃食，什么价位，捡便宜又好吃的，来给我一点。”
“刚刚那带着葱香味的是什么，给我也来一份。”
……
陆陆续续有人前来，且多数的人都是冲着葱油拌面和葱油饼而来的。
当然，他们一坐下后，看到油汪汪的萝卜油包才一文钱，当即很是爽快的掏钱或要一个，或是两个。
当然，也有家里用钱紧张的，在得知窝窝头和馒头那么便宜，还赠送一罐豆浆后，也纷纷掏钱买。
待蒋茂友和柳志毅用完之后，两人不得不感慨，这几个孩子的手艺确实不错，且价格也不错。
就这香葱拌面，虽然没有肉，一碗要两文，但量多，且面条里的油也多，叫人一看就知道值，更莫要说这味道着实不错！
还有葱油饼，别得地方卖饼都是烙出来的，连用油煎都少，更别说直接过油炸的。
哪怕控油了片刻，看起来没多少油，奈何吃进嘴里才知具体如何。
就那么大一个香葱油饼，那也不过是一文钱一张。
柳志毅这一桌，两碗葱油拌面，两根油条，两个萝卜油包，还有两张香葱油饼，外加两碗豆浆，一共才收了十文钱。
蒋茂友掏出绣帕擦了擦嘴，感慨了一句：“这家摊子的味道着实不错，价格也合宜。吃了一肚子油水，一个人才五文。这要上馆子，连一叠白菜都不止这个价。”
柳志毅眼底带着笑意，回道：“小女瞎折腾的，为得是体会生活得不易，不为赚钱。不然光是用得那些油都不止这个价了。”
周围一起吃早膳的人，见这两人是秀才装扮，又听这么说，再看看自己碗中的东西，纷纷点头。
可不，他们家里再是宽裕，炒菜都舍不得放这么多的油。
这丫头，也不知道家里有多少银子，这样出来败，大人居然也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