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兰用微弱的声音哀求着几个姐妹：“求求你们。。。不要打死我。。。不要打死我。。。我想。。。我想回家。。。”
程猛冲着她们喝道：“她。。。她没多少时间了，为了免除她的痛苦。。。华娇，你去送她一程。。。。”
华娇来到小兰身边，蹲了下来，她扶住小兰：“好。。。我送你回家。。。”华娇朝着小兰心口就是一枪！接着又是一枪！小兰身子一歪，不动了。
程猛大声地说道：“大家要以华娇为榜样！我初步观察，她一人就干掉了三个！干这行就得需要这种冷血杀人的意识！刚才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已经被教官记录下来。明天，我们将根据教官记录分析每个人的表现情况。顺便通知大家，今天晚上的行动，是暗杀课程的开始。现在需要做的是打扫、掩埋，然后上车返校！”
回去与来时不同，车子灯光雪亮，照射着前面。车内女学员们抱着枪，每人脸上的表情肃穆，谁都没有说话。
程猛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内回荡：“这是你们训练暗杀课前，一次必须进行的行动。如果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杀人实践，就不能成为一个特工。这是每个特工入门前的必备训练。。。”
车子驶入学校大门，在宿舍区停下，学员们纷纷下车。华娇下车后躲在一旁的黑暗中，看着程猛下车，然后径直来到程猛面前，质问他道：“不是遣散他们回家吗？为什么要出尔反尔？为什么要杀这几个人？为什么？”
“你别激动！别激动！听我说。我是要把他们遣散回家，没想到其他教官反映上去，上峰把他们给半路截回，军事法庭判了死刑。我一个小小教官实在是无能为力。”
“既然判处死刑，为什么他们还有枪？”
程猛说：“那是上峰给他们最后的一个机会，如果能逃出去，那就是条生路。对你们来说，这样实战学习的机会可不多。如果真有学员被打死，那也只能说明他不合格、理应淘汰。老板说过在这儿只能是‘活着进来、死的出去’。”
程猛拍拍华娇的肩膀，表情沉重地说道：“这是你第一次开枪杀人心有不忍。你想要报血海深仇、想要成为军统之花，今后还会不断地杀人。。。”
回到女学员宿舍，华娇在水盆里洗手。用香皂洗，反复不停地洗着。白杨捧着糖瓷缸子的双手，不停地发抖，缸子里的水都抖落在外面。她冲着华娇说道：“你别洗了，你都已经洗了十几次。”
华娇抬头说道：“我今天杀了人，不是杀猪！是杀人！得洗干净。。。你也别笑话我，你那双手不也是在发抖吗？”
外面传来值勤教官的喊声：“睡觉了，熄灯！”班长拉掉拉线开关，顿时屋子里一片黑暗。黑暗中，华娇躺在床上，食指纹身上传来愉悦的情绪，她知道这是李永青临走时送她的礼物。掩埋时那一幕，却让记忆犹新，纹身居然从她手指消失了，直到坐上车纹身又回来了。
华娇没有去管它，因为李永青告诉她，这东西得在八十一天之后才能用，尽管身体很疲倦，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眼前老是晃动着杀人的情景。这时，床对面白杨突然嘴里发出尖叫声。班长从床跳下来、拉开电灯，只瞧见白杨坐在床上、披头散发、手舞足蹈。
“白杨，醒醒，醒醒！”班长冲白杨喊道。
班长从热水瓶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准备让她缓缓情绪。可白杨手一挥，水打翻在地。地上的水迹在她眼里化成了流淌的鲜血，她歇斯底里大声叫喊起来。华娇跳下床，上去就给了她一耳光，经过这么一番折腾，白杨似乎清醒了，怔怔看着眼前，突然捂住脸大哭起来。
时间不长，隔壁房间也传来很大的叫喊声，原来隔壁房间也有学员，因为晚上用活人作射击靶子导致精神崩溃。华娇用低低声音对班长说道：“你那时候不让我出列离开，现在我明白了，我这辈子领你的情。”
班长语气平静地说道：“我来这儿比你早一个学期。来到这里就像老板说的那样，只能是活着进来、死的出去。睡吧！睡吧！明天还有其他训练。。。”
华娇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无法入睡，直到传来急促的起床铃声。华娇随班长和白杨来到教官处，程猛将厚厚的窗帘哗啦一下拉开，墙上挂着一幅地图。
程猛告诉她们，军队内部有人背着蒋委员长秘密和日本人接触，蒋委员长下令彻查此事。负责和日本人接头的特使担心暴露、担心被暗杀，他们和日本人的秘密谈判选在武汉到南京的客轮上，她们三个的任务是化装成旅客登上‘蓝鲸’号轮船，伺机搞到他们的谈判资料。
白杨向他问道：“能不能干掉他们？”程猛立即否决道：“不，不能动一根指头，而且还不能被对方发现！”
程猛指着桌上一艘轮船模型说：“船上一共两套头等舱全被他们包了下来。舱门关闭后，坚固的铁舱门炸弹都无法炸开。在楼下的三等舱，还有日本宪兵队警卫小组把守。我们已经为你们包下了头等舱旁边的一套二等舱，建议你们在晚上十点以后采取行动。”
他左右看了看围在身边的三个女人，继续说道：“这时候，船上客人大都已经睡下，敌人觉得我们没发现，会放松警惕。等到晚上十点过后，你们悄悄打开连接头等舱的一个螺帽小孔，这个小孔是你们之前的先头特工预先钻的。你们就往小孔里释放毒气，释放毒气之前先服用解药。”
程猛拿出两个小瓶子：“这个黄色的是解药。这个红色的是短效毒气，只有在五分钟内有效，因为只有时间短，对方才会误以为自己只是打了个盹，而不会怀疑。你们乘他们昏迷这个短时间内立即拍摄所有情报，然后恢复原样离开。记住，只有五分钟！短短五分钟！明白没有？”
三人异口同声道：“明白！”
“老板把如此艰巨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们，是对你们莫大的信任，你们一定要完成老板交给我们的任务！万一失败，落入敌人之手，你们知道怎么做。”
老华娇立即回答道：“咬掉衣领上的，不成功，便成仁！”
让华娇她们没想到的是，就在她们按照计划上船，释放毒气进入头等舱，顺利地进入敌人舱房后，突然吃惊地发现，里面数人并没有被毒气熏倒，而是镇定自若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枪对着她们。
中间那个留着小胡子的日本军官语气平静如水地说道：“各位小姐，早就知道你们要来，正等着你们。”
华娇等人被戴着手铐、蒙着眼睛押下船，塞进早已等候好的汽车里。汽车在静夜的黑暗中快速地行驶，传进华娇耳朵里的，只有引擎的轻微‘沙沙’声。
下车后，华娇被日本宪兵左右架着，走进了一幢建筑物。手铐被打开，蒙着的黑布被解下。顿时，明亮的灯光似万道钢针似地直射眼睛，她不得不闭上了眼睛，然后再慢慢张开双眼，这才勉强适应。她发现刑讯室里有两个身穿军服的大汉，威风凛凛地站在侧边，中间的日本军官用凶狠的目光盯着她。
审讯开始了，华娇坚决不交代。称自己是清白无辜的，你们一定搞错了人！恼羞成怒的日本军官喝令用刑。华娇咬紧牙关，嘴角挂着血迹。日本军官拿起炉子里烧得通红的烙铁放在她胸前，恶狠狠地逼问道：“你说不说？”华娇闭上眼眼，滚烫的烙铁烙在胸口上，华娇发出痛彻心肺的尖叫声。
一盆冷水浇在她身上，华娇醒了过来。日本军官向她说道：“我给你最后三分钟考虑，你不要错过。”华娇置之不理，军官冲着两个鬼子喝令将华娇押赴刑场执行枪决！
遍体鳞伤的华娇被宪兵押解出看押室，她破口大骂道：“姑奶奶我就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我要在阴间杀了你们这帮小鬼子！”
凌晨，华娇被押解到一片树林子边，林子里传来阵阵清亮悦耳的鸟鸣声。这时，被刑讯得皮开肉绽的班长也被押送了过来。宪兵用绳子把她们绑在一棵大树上，日本军官劝yu道：“如果你们现在开代一切，我可以留你们一条命。”
华娇和班长抬头望向天空，坦然接受死刑。日本军官示意士兵举枪瞄准她们，但却迟迟不扣动扳机。当华娇感到无法忍受，恶狠狠地用粗话骂道：“小鬼子，我a你nainai的，快点开枪！”
两个日本宪兵又押着一个人走过来，日本军官并未理睬华娇的言语攻击，只是对着她们问道：“这位，你们认识吗？”
华娇低头看到过来的人，原来竟然是白杨，只见她身上干干净净，看样子丝毫没有受到刑讯逼供。
白杨叹口气说道：“华娇、班长，我全都招供了。。。我看你们不必再死撑了，就实话招了吧，省得受皮肉之苦。。。好死不如赖活。。。“
日本军官脸上挂着得意洋洋表情，指着白杨说道：“你们看到了吧，还是她识时务。你们年轻得像花一样，没必要还没完美开放，就瞬间凋谢！只要你们像她那样识时务合作，为大日本皇军效力，马上就放了你们，让你们享受荣华富贵。你们可以去日本、可以去南京、金银珠宝大大地有，过上漂亮小姐应该过的好日子。。。怎么样？”
华娇一口痰吐过去：“呸！”
日本军官大怒，高喊道：“准备，举枪瞄准。”
华娇对着班长说道：“不如成仁了吧？这样也算对得起国家、对得起教官的培养！”
两人猛然将牙齿伸向衣领处，咬碎藏在里面的，但是竟然没死！华娇和班长一下子愣住了。此时，面前的日本军官突然拍手鼓掌，其他几个宪兵也拍手鼓掌。
华娇和班长惊疑之间，只见程猛笑嘻嘻从外面走过来，出现在她们面前，向她们说道：“只有意志坚强的人，才顶得住这残酷的死亡考试。这是特训班毕业考试，祝贺你们二位顺利通过了考试，祝贺你们！”说完，朝着她们行了个军礼。
华娇和班长还没彻底回过神来，两个宪兵却走上前来，同时给她俩松绳子、开了手铐，还低声冲她们道谦：“对不起、对不起。”
程猛朝着两人歉疚地说道：“我要向你们表示歉意，校方不得不这么干，要是考试通不过，到了敌人的手里，严刑拷打比现在要厉害多，保不准就会像白杨那样投敌叛变。。。你们在特训班的表现，今后将作为教材，新来的学员将以你们为榜样。”
华娇突然扑向程猛，拳打脚踢道：“狗娘养的，心也忒狠了，你竟然拿我们学员的生命当作考试？我和你拼了！”
程猛退避着：“住手，快住手！你毕业了，毕业了！”
华娇不依不饶道：“姑奶奶我不要毕业，我要杀了你！”说着从一旁的宪兵手里夺下枪就要朝程猛开枪，被站在身旁的宪兵急忙拉住，几颗子弹射在空中。程猛指着她说道：“疯了，你疯了！”
等了半响，程猛才继续说道：“自由了！以后你们自由了，其实我一直在外面，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是我没有办法出来阻止，毕业考试那是局里制定的，我无法改变。我一直在为你们提心吊胆，老天保佑，总算通过了。。。你们上车吧，你们受的都是皮肉伤，回去好好休息，很快就会康复的。。。”
有宪兵上前向程猛问道：“这位白杨学员怎么办？”
程猛走到已经目瞪口呆、脸色灰白的白杨面前，感慨不已说道：“我原本最担心的是华娇，没想到是你，经不住考验，真让我失望。。。押下去！”
白杨被强行架走，嘴里大声地喊着：“我冤枉，冤枉！你们不能这样陷害人！”
几天后，华娇接到命令：白杨被军事法庭判处死刑，就地枪决，由她执行。
华娇当即冲着程猛喊道：“我不杀自家人！”
程猛厉声呵斥她道：“白杨不是自家人！你过不了这关，永远当不了优秀的特工！”
华娇带着哭腔问道：“我不干行不行？”
程猛冷冰冰回答道：“行！你不干可以，那你就死定了。”
华娇来到关押白杨的房间，她神情憔悴地坐在乱草上，精神已经彻底崩溃，看到她的到来，白杨眼泪鼻涕一大把冲着她说道：“我傻啊，傻啊，我干吗放着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做，要来这儿，我傻啊。。。”白杨噼里啪啦打着自己的耳光。
这时，铁门哗啦一声开了。警卫手里拿着个盒子走进来，从盒子里拿出酒菜，放在小桌上，冲着白杨说道：“吃吧，吃吧，这是厨房特地给你准备的，鸡鸭鱼肉蔬菜都齐全了。。。吃饱了喝足了好上路。。。”
白杨再也受不了，突然发起飙来，把桌子掀翻，酒菜稀里哗啦洒了一地。华娇从口袋里取出一颗，什么话也没说塞到白杨手里。
白杨狠狠地把扔在地上踩碎，哭喊着说道：“我不想死，不想死！我不愿意这样死去，也不愿意糊里糊涂死去，死也要死得壮烈！我宁愿上刑场！我不是个懦夫！我这么死了，我怎么对得起家人。。。”
屋时沉寂了许久，白杨朝着华娇说道：“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穿着自己从家里来学校时的衣服死！我要梳头、我要洗脸，我就是走，也要走的干干净净。”
刑场选在一片山坡下，满山遍野的杜鹃花争相吐艳。白杨的头发梳得齐齐整整的，在鹅黄色的锦缎旗袍外，套着一件枣红色的毛线背心。华娇举枪面对着白杨，枪杆有些发抖。这时候的白杨却出奇的镇静，对华娇说道：“给我来个痛快的，求你不要打我的脸。”
华娇颤抖着手举枪，扣动扳机。枪响，白杨缓缓倒地。。。死去。一旁闪出程猛，举起手中的照相机，一阵闪光灯闪烁，对着白杨的尸体进行验尸、拍照。白杨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睁着的双眼正遥望着蔚蓝色天幕上缓缓飘过的浮云。
华娇痛苦地明白，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再也不能回头的路。。。她还记得那晚永青当时对她说的话：“起初他们压迫农民，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农民；接着他们迫害工人，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工人；后来他们又来抓开明人士和学生，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两者都不是；此后他们追杀G产党人，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G产党人；最后他们奔我而来，却再也没有人站出来为我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