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娜小声嘀咕道:“应该是这里,怎么没看见人呢?”她接着往前走了几步,四处查看着,还是没发现刚才那人,她喃喃自语道:“难道真的没死?”
这时的她离垃圾箱的位置已多走出几十米,前面就是向左就拐进一条胡同,站在胡同口她远望了下,还是没看到那人,她的手轻轻拉了下衣襟,当即决定回去,往回走的时候,她面思考那个人到底是真的死去了还是被救走了,一面左右地探查着回去的路,注意力有点不太集中,在拐进她住处的街口,她脚下踢到了什么,接着她就摔倒在地。
“哎哟。。。摔死我了。。。真倒霉。。。”刘娜痛呼道。她先是双手相互拍落手上的泥土,接着揉了揉膝盖,然后才拍打掉身上的尘土。
“呃。。。”
就在这时刘娜隐约的听到声音,她只觉得头皮发麻,身上的汗毛倒立起来,她知道自己有点冲动跑出来查看,却没有叫人跟着,她来上海时可是看见过绑架单身女子卖ji院的,现在说什么都有点晚了,她慢慢转过头看去,“呼。。。”她长出一口气,身后的方向没人,再她起身的刹那,她感觉到脚下似乎碰到一个柔软的东西,刚才放松下来的神经猛地被拽起来。
用脚试探了下,没错,是有个东西,昏黄的街道,很是暗淡的路灯,再加上是凌晨天亮前的那一刻,刘娜费力地使劲睁大眼睛观看,勉强能看出像一个人形的东西倒在地上。她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缓慢地移近那东西。“呵呵。。。”刘娜轻声地笑出来,地上倒着的正是刚才那人,可能是由于车夫和厨娘的搬动,导致他有了短暂的清醒,他离开了垃圾箱,向前走了一段路,可身上的伤实在是太重,又使他没力气前行,所以他又栽倒在道边。
刘娜刚才过来时,只注意垃圾箱未注意道边。刘娜蹲到那个人的面前,先是用指探了探他的鼻息,又伸出手在那个人的腕上把了把脉,然后自言自语地道:“原来是真的没死,还有气。”
刘娜使劲地掐了掐那人的人中,看到那人没反应。按五爷李盛武课上讲的急救办法,把人放平,像模像样地在ing部中央位置上,左手掌根在下、右手掌根在上、双肘伸直,垂直向下用力按压,还没真想到愣是把那个人的一口气缓了过来。刘娜立即将他扶了起来,那个人使出全身的力气用手指了指胸前的位置,刘娜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把手伸到那个人的怀里找寻,果然掏出一个油布小包来。
刘娜轻声地问道:“这是什么?”
那人断断续续地道:“这。。。油布。。。油布包里有。。。有张图。。。交。。。交给。。。”
刘娜看着他像要快断了气,赶紧问:“什么图?交给谁?”
“交给陈。。。陈。。。陈。。。”那人大口地喘着气,声音也逐渐弱了下来,瞳孔开始扩散开来。
“交给谁?到底交给谁?”刘娜急切地问道。
“同。。。同志。。。”那人的手指着远方,用出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终于说出了最后三个字,随着他的手落下,他的头也歪在了一边,刘娜知道这人这次是真的离开了,带着眷恋离开了这个世界。刘娜轻轻地去为那人合上双眼,可惜那人依旧是睁着双眼,如此三翻。
刘娜只好说道:“放心吧,我一定会把图交给那个陈同志的。”这句话就像是她的誓言一样,那人似乎也听到了,等到刘娜再次为他合上双眼,他就真的闭上了双眼,他的鼻子、耳朵、嘴里,这会才慢慢渗出鲜血。
刘娜站起来,小跑着回到她的住处,喊来车夫和厨娘跟着她,来到那人躺着的地方,把那人抬了回去。让车夫为这人洗净了身体、更换了衣物,等到天大亮,又让车夫去选了棺材、厨娘去买下葬时用的物品。水草陪着刘娜,车夫在棺材铺雇了下葬时用的车和人,主仆四人随着下葬的队伍来到郊外的墓地,等着五六个劳力把坟挖掘好,安葬了他,刘娜他们四人烧过黄纸、祭拜后就离开了。
“小姐,你说那人是怎么死的?”水草低声地问。
刘娜摇摇头,她的情绪有些低落,她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件事、上哪去找那人嘴里的陈同志,只有一个姓氏,‘同志’也许可以问问永青,她想到。
“怎么死的?上海哪天不死人,别关心那些没用的。水草,你还是关心下小姐的身体,还有就是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直接去喊我,别惊动小姐。”车夫张铁汉插嘴说道。
“就是,下次有事可以先去找我。你看看小姐的脸色,让你这么一搞,得好几天才能回复过来。”厨娘张氏跟着黄包车,在旁边教训道。她横了一眼水草,然后满面笑容向刘娜征询道:“小姐,今天还去咖啡厅看看吗?”
“啊?哦,不去了,今天有点累了,咖啡厅的生意也走上正轨了,以后每天只要巡视一下就可以了。”刘娜坐在车懒洋洋地说道。
刘娜到了上海,就找了个安身之所,利用她是日本人的身份,在日租界开了家樱の花料理餐馆。李永青来到上海后,和她见了一面,随后她就在法租界开了家伊甸园西餐咖啡厅,这两家的服务生也安插进了李永青的人,这事是瞒着刘娜的。
回到住处,刘娜解开那一层层的油布,一张金黄透亮的图便出现在她的眼前。她手摸了摸图,无意识地轻语道:“人皮卷?”
“莫非。。。莫非是藏宝图?”刘娜有些怀疑地说道。
“不像啊,这好像是地图,这是全州,这是兴安,这是湖南的新宁,这是。。。”刘娜越看越觉得像是一张地图,可地图完全没必要用人皮来做吧,可图上绘的确实是地形图,虽然她的文化层次不高,可在北平城外李永斌和李永强还是讲过中国地理的,李永斌和李永强读的是教会学校,他们讲的应该没错,那这图就有可能真是藏宝图,刘娜越想越觉得有理。
她打开房门,对着外面喊道:“水草,水草,去叫下张铁汉。”吩咐完水草,她也下了楼,等在楼下的客厅里。
水草在楼下面答道:“知道了,小姐。”然后听到关门的声音,接着就是由远及近的一阵脚步声。
“小姐,你找我?”进到客厅的张铁汉问道。
“恩,麻烦去你趟北平城,这上面是地址,越快越好。”刘娜说着就把一纸条递给张铁汉。
纳景慧是个不愿意记事的人,别看那天小五他们要整死这个、整死那个的,可过后他就给忘记了,虽然福缘车行改了性,小五也把他撵了出来,他还真没放在心上。趁着去看祥子老娘时,纳景慧就提起现在没住的地方,他想认祥子娘为干娘,等她百年之后好有个人给送终,祥子娘知道他是儿子的好朋友,平时他也总来看自己,现在儿子也没了,他也愿意替儿子尽一份孝心,也就同意了纳景慧的请求。
纳景慧是个闲不住的主,以前拉车满大街的溜达,现在让他呆在家里不出去,他难受得要命,可他也知道得避避风头,没准小五这伙人正满大街找他呢。纳景慧还记得那天要不是孙二爷发飙,打伤了高振玉,车行的伙计出来帮忙拦着那几个无赖,他和孙二爷一家肯定凶多吉少,就是这样孙二爷还是被小五给捅了两下子,老头子也是厉害,硬是挺住,抢回孩子、拽跑了媳妇,纳景慧也是趁乱没人注意到他,也悄悄地跟着跑了。
呆了五六天,纳景慧就和干娘提出来想出去找个活干,在家闲得难受是其次,主要是他现在得靠老太太来养,他受不了这个,五尺多高的汉子,不挣钱养家,天天白吃白喝,老太太没想法,他自己都有想法。干娘让他别急,反正手中棺材本够两人用一阵,其实老太太知道这次纳景慧和他儿子闯了多大的祸,可看到他实在是呆不住,就同意他出去找工作,但要求他远离事非之地,想喝酒了就回家来喝,纳景慧也就同意了。
纳景慧出了门,就开始四处转悠,转悠来转悠去就转到琉璃厂这儿,再向北就来到和平门城楼下,和平门早先没有城门,民国十四年段祺瑞政府在正阳门与宣武门之间新开了一个城门,以通南北新华街,称其为和平门。纳景慧见城墙根下围着一群人,他一向喜好看个热闹,以前在街上拉车只要有人扎堆儿,他一定得凑上去看看,甭管是流氓伙拼还是夫妻打架,他都得大声喊两嗓子好,属于那种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主儿。
挤进人群一瞧,纳景慧转身又出来了,里面是几个学生再演讲,他可不想碰到警察,所以他又出来了,准备撤身离开这事非之地。没想到他退得有点急,出来的时候就撞到一个人的身上,那人大声冲他嚷嚷道:“嘿嘿嘿,小子走路不长眼呐!”
纳景慧转头刚想说话,那人语气马上变得亲热起来,还上前拉住他的手说道:“纳爷,纳景慧,我正找你呢。”
纳景慧是一愣,仔细打量起这人,只见他留着小分头,穿着件有点旧的蓝布长衫,胳肢窝里夹着个皮包,一瞧就是副落魄文人的模样。纳景慧用带着疑惑的语气问道:“这位先生,咱们认识吗?”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并用力地拍拍他的手说道:“怎么?纳爷最近发财了,连老朋友都不认识了,我可是常去喜来庆听你说书的。”
纳景慧听他这么一说,就有点印象,可他和这人并不熟悉,也没说过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纳景慧心中一下想起陈老爷当时对着管家说过这样的一句话。
他向他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