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杰要把妞妞带到北京去，对于这件事，沈家老两口是反对的。
这天，在沈杰带着妞妞离开之前，老太太说话了。
“沈杰，你可想好了，你们两口子在外面还要工作，要是把这小丫头带到那边去，你们能忙过来吗？”
“还有，出了这种事，你说不能再把妞妞留在老家。那到了北京还不一样吗？”
“秀芳在玉莹那丫头厂里上班，那厂里还不都是咱老家的人，如果别人要说三道四，你怎么都阻拦不了。”
“要我说，你还是把妞妞留在家里得了。妞妞出现这种事谁也不想，但是秀芳在外面生了一个又是女娃，现在她一个人能带着两个孩子吗？”
老太太看着儿子，见沈杰一言不发，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你要是真把妞妞带到北京去，那以后还要不要再接着生儿子了？”
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女娃，哪里还有那个精力？
在老太太说这番话的时候，老沈头一言不发，只是坐在门口小板凳上，低着头，拼命地吸着大烟袋锅子。
屋檐下的茅草一簇簇在风中飘摇，老头靠着土坯墙，手里的旱烟袋，有火星在一闪一闪。
他脸色微沉，满是皱纹的老脸上双眉紧蹙，额头上深深印上一个横写的“川”字。
老太太说的话，也正是他想说的。
如今，刘瘸子的事情是处理完了。
但是这件事给他们带来的耻辱，却是久久难以消散的。
而更让他们郁闷的是，刘秀芳这次生的又是一个丫头。
他们老沈家一共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儿子结婚了，却接二连三又生下了三个丫头。
到了现在，居然连一个带把的都没有，这让老两口感觉到丢脸，也抬不起头来。
如果沈杰这次真把妞妞也带到了北京去，那以后，刘秀芳还要不要接着生了？
总之，这老两口心情是极为窝火的。
感觉活得窝囊！
在农村，没有个带把的，也就意味着会断了香火，会让人抬不起头。
所以，老两口心里还想让刘秀芳接着再生。
在沈家两兄弟离开之前，一家人因为这件事闹了别扭。
老太太一番话，说得沈杰哑口无言，他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但就是感觉心里窝火。
总感觉想说点什么，但是，看着爹娘表情，硬是没说出一个字来。
沈亮在旁边站着，听到了后来，他忍不住了。
“娘，这个时候你还在惦记着家里生儿子的事，你怎么想的？”
“妞妞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哥我嫂子没有怪你，你就知足吧！这个时候，你可千万别在我嫂子面前提再生孩子的事了。”
老太太听了，眼睛一瞪。
“怎么就不提呀？沈杰你马上给刘秀芳打电话，你就告诉她，她要是实在想让妞妞到北京的话，我也不阻拦，但是我有个条件，把刚生下来的那丫头送人！”
反正刚生下来的孩子还没见过呢，也没有多少感情。
趁着这个时候送人刚好，要是再养养，估计到时候就舍不得了。
老太太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
沈杰沈亮齐齐怔住。
送人？？
俩兄弟猛地一起扭头看向老太太，老太太一脸决然，显然是想好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一言不发的沈家老爷子也终于说话了。
老头轻咳了一声，在灰色布鞋梆子上磕了磕旱烟袋里的烟灰，然后抬起头，看向两个儿子。
慢条斯理沉声道：“沈杰沈亮，你们两个要记住，在咱老沈家一定得有个男娃！”
“你们也看到了，在农村没有男娃就注定会被别人瞧不起！”
“刘瘸子之所以敢这么猖狂地欺负咱家妞妞，还不是因为你们三兄弟不在家，如果咱家三个儿子全在家，他敢吗？”
“沈家不能断了香火！有句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你们两兄弟给我听好了，要是生不出儿子来，你们就不配是我沈家的儿子！”
老头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双眼通红，表情极为严肃。
一时间，沈杰沈亮都不说话了。
片刻沉默之后，沈亮看向沈杰，“哥，要不，还是把妞妞留在家里吧？”
竟然两位老爹娘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
那还能怎么办？
如果沈杰真把妞妞带到北京去，那么就得听爹娘的话，把小丫头送给别人养。
沈杰听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爹娘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现在计划生育紧，不让多生。
如果想要个男娃，那就得把刚生下的小女娃送人。
如果不送人的话，一旦让村里人知道了，那是不行的。
后果可能很严重！
其实，说真的，沈杰又何尝不想要个男娃？
就在沈杰不知该如何抉择的时候，一直躲在屋里头的小妞妞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沈杰大腿。
“爸，我想妈妈了，我要去北京找妈妈。”
“爸爸，带我去找妈妈好不好？妞妞好想妈妈呀。”
七八岁的小姑娘还什么都不太懂了。
在听到奶奶不让她去北京的时候，她冲了出来，两眼泪汪汪地抱着爸爸大腿。
仰头看着爸爸哀求着，可怜兮兮的。
沈杰低下头来，看着闺女可怜兮兮的样子，眼圈立刻就红了。
他耳边突然响起在派出所门口听到闺女说的那番话，她说，有了钱就可以买火车票去看妈妈了。
一时间，男人的心，就像被刀割了一样，鲜血淋淋。
钻心地疼。
男人弯一下腰，突然一把抱起了闺女，转身迈开大步向外走去。
“闺女，爸爸这就带你去北京找妈妈。”
在这一刻，他的声音充满了倔强。
小姑娘一把搂住了爸爸脖子，搂得紧紧的，把小脸贴在爸爸脸上。
她紧紧地搂住，再也不愿意松开。
那两条瘦弱小胳膊像是两根焊条一样，紧紧地焊住了父亲的脖子，生怕会被谁给扯下来一样。
沈家老两口惊住了，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离去的儿子，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沈亮瞥了一眼爹娘表情，弯腰提起了地上的行李，也转身大步迈出了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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