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科幻小说 > 被骰子控制的世界[西幻] > 第101章 迟来的信
    西列斯在中午十二点的时候踏入豪斯维尔街18号。而不久之后,埃里克科伦斯就出现了。

    西列斯有些意外地与他打招呼,因为通常来说,他的朋友们都是在一点左右才陆续来到52号房间。西列斯一般会来得早一些,因为他习惯在三楼吃顿午餐。

    "下午好,埃里克。"

    "下午好,教授。"埃里克走到西列斯的身边,并且说,"不过,我今天这么早来是有原因的。"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递给西列斯

    西列斯一怔,随后心中便浮现出一个可能性。他接过那封信,看见那略微有些粗糙的信封上,果然出现了一个他眼熟的名字。

    路易莎兰普森。

    在"初雪之光"号列车上,解决了兰普森先生的死亡之谜后,西列斯曾经给路易莎兰普森夫人留下一个通信地址,即米尔福德街13号。

    在西列斯刚刚回到拉米法城的时候,他就已经问过埃里克,那边是否有人给他留下信件,但当时并没有。将近一个礼拜过去,他今天却收到了来自路易莎的信件。

    对此,西列斯产生了颇为不祥的预感。如果没出什么事,那么路易莎恐怕不太可能会给他写信,毕竟过去这么久一段时间里,那边都没有任何音讯。

    他请埃里克稍等,然后拆开信封查阅其中的信件。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纸上笔记潦草、墨迹晕染,或许是被泪水,或许是被雨雪。

    他快速地浏览了一遍,然后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路易莎的孩子去世了。

    按照信中的说法,路易莎大概是在十月底的时候就回到了拉米法城,比西列斯更早一周左右。在过去的两周时间里,随着天气逐渐转冷,这个孩子的精神状态也突然急转直下。

    不久之前,在拉米法初雪的那个夜晚,这个年轻的男孩从家里狂奔出去,路易莎根本措手不及。昨天下午,他的尸体在坎拉河的沿岸找到,已经被彻底冻僵了。

    不好说他究竟是因为什么而死的,路易莎的信中也没有明确写出来。她怀着巨大的悲痛与绝望给西列斯写信,不是为了求助,只是在最无助最迷茫的时候,分享自己的悲痛。

    她邀请西列斯前去参加她的孩子的葬礼。明天上午八点,在西城的往日教会的某座小教堂。

    西列斯阅读完整封信,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埃里克在一旁问∶"发生了什么"

    "还记得我跟你们说过的,''初雪之光''号列车上的那对夫妻吗"西列斯问。

    埃里克点了点头。

    他的确知道。他们都知道诺娜的事情,所以西列斯在分享自己无烬之地的经历的时候,也格外提及了兰普森夫妇的故事。

    西城的地下帮派仍旧在收集古老的时轨。

    西列斯便说∶"他们的孩子过世了。"

    埃里克轻轻吸了一口气,忍不住说∶"那么年轻

    "是啊。那么年轻,却也已经无法度过这个冬天了。"西列斯说,他望着窗外的冬景,"这太令人遗憾了。

    两人都沉默了片刻。

    在最初的遗憾情绪褪去过后,西列斯逐渐感到了些许的疑惑。

    在过去的这几周时间里,那个孩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的精神状态会突然恶化为什么会疯癫地跑出家门,最后死在坎拉河沿岸

    他的死亡,究竟是生理意义上的精神疾病,还是涉及了某些超凡因素的影响他是否接触到了失控的时轨7

    这都是问题。而这些问题,恐怕只有等到明天去往他的葬礼上,才能从他的母亲口中打听。如果路易莎的精神状态不好的话,那么西列斯恐怕也不忍仔细询问。

    过去几周的时间里,路易莎失去了丈夫与孩子。

    仅仅过去几天时间,西列斯就将参加第二场葬礼。这果真是一个严寒的冬天。

    由于路易莎的这封信,当其余人陆续抵达的时候,房间里的气氛也仍旧可以说是颇为消沉。

    富勒夫人十分敏锐地意识到这一点,便问∶"怎么回事"

    西列斯便将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其余人都露出了叹息的表情。

    年轻的达雷尔霍布斯呆呆地说∶"那个孩子和我差不多大吗"

    "或许比你还年轻一些。"西列斯低声说。

    达雷尔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说∶"真可怜。"

    安吉拉也叹了一口气,她说∶"我已经听闻不少长辈重病的事情。即便是贵族也是这番模样,更不用说平民了。人们都不怎么好过。"

    富勒夫人也点了点头,并且说∶"过去一周我参加了两场葬礼,一名贵族和一名商人。

    西列斯微怔。他以为富勒夫人也参加了卡尔弗利教授的葬礼,但随后富勒夫人仔细提及了这两场葬礼,西列斯这才明白,那是另外两个人。

    安吉拉忍不住有些咋舌,她说∶"这有些夸张。不过这好像也不是"

    她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于是露出了一个十分微妙的表情。

    富勒夫人瞧了她一眼。

    达雷尔睁大眼睛,催促说∶"别打哑迷了"

    于是安吉拉有点心虚地笑了笑。

    富勒夫人平和地笑了一下,然后说∶"这涉及到康斯特公国高层的一些权力斗争。"

    这话令他们都感到了一些意外。

    富勒夫人接着说∶"现在的大公是十四年前登基的。当初有不少贵族实际上更加支持大公的兄长。不过最终,那位公爵继承人却不知所踪。

    西列斯静静地聆听着。他曾经听卡罗尔提及过关于康斯特大公的位置的问题。据说黎明启示会在幕后支持当代大公,因此他才能够顺利继位。

    但不管如何,权力的斗争从来都不是在那一刻便尘埃落定的。事实上,在那之前和在那之后,纷争从未停歇。

    "十四年过去了。"富勒夫人说,"大公已经坐稳了位置,而当年那批反对他的贵族们也到了该迎接死亡的年纪。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天,一个值得利用的寒冬。"

    达雷尔眨了眨眼睛,不自觉发出了"哇"一声。

    埃里克有点担忧地说∶"这是否意味着近来拉米法城内的氛围可能不怎么太平"

    年长者和年轻人关注的焦点果真绝不相同。

    "有这个可能。"富勒夫人说,"唯一的问题是,我们并不知道那些老贵族们,会将反扑进行到什么地步。又或者他们是否会借助启示者的力量。"

    他们都沉默了片刻。

    安吉拉小声地补充说∶"此外你们还记得吗,枯萎荒原开发计划,会拥有配套的拉米法城内开发计划。有一些风言风语认为,大公是想要趁这个机会,彻底将权力收回到自己的手中。"

    西列斯陷入了沉思之中。他想到了西城的地下帮派。

    达雷尔左右看看,看见大人们都陷入了思考,不由得说∶"复杂而肮脏的成年人的世界。"

    安吉拉朝着他做了一个鬼脸,然后说∶"你早晚有一天也会遇到这事儿。"

    达雷尔耸耸肩,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态度说∶"我是第三走廊的启示者。我做个打手就行。

    几个成年人都将目光聚集到他的身上。

    达雷尔呃了一声,然后说∶"我的话很奇怪吗"

    "只是不像你说出来的。"安吉拉古怪地说,"你真的是达雷尔你不应该是一个暴躁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吗"

    "谁是小屁孩"达雷尔气愤地说,"别随便污蔑我"

    "那你怎么会突然产生这种想法"埃里克问。

    达雷尔突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挤出了一句话∶"冬天到了。''

    "是的。"他们纷纷点头。

    达雷尔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说∶"有许多人死了。"他又补充了一句,"不仅仅是因为启示者的关系。就只是这么平平常常地死了。"

    他缓慢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马歇尔中学就是我所在的中学,尤金老师过世了。"

    安吉拉发出了一声惊呼,她惊愕而悲伤地说∶"怎么会我完全不知道这事儿。"

    达雷尔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他说"我也是在学期刚刚开始的时候听说的。因为下雨,所以尤金老师不小心摔了一跤这么多人死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而你感到你在生死面前如此渺小。"富勒夫人低沉地说。

    达雷尔动了动嘴唇,最后坦诚地说∶"是啊。富勒夫人。多么可怕的死亡。我们却根本无从反抗。我有些不想面对这个事实。抱歉。"

    年轻的男孩突然道了一声歉。但他们都明白他的意思。

    他们都沉默了片刻。

    最后,安吉拉看气氛实在不怎么好,便说∶"那由我来讲一个好消息吧。"

    "什么好消息"埃里克问。

    安吉拉眨了眨眼睛,然后语气变得轻快起来∶"还记得那个金盏杯吗"

    他们都证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在布鲁尔达罗死后,曾经有侦探去达罗家族附近调查。附近邻居的仆人在垃圾桶里捡到了一个雕刻着金盏花的杯子,以及长长的假发。

    "冬假之前,我拜托米莉就是米莉森特奥斯汀,我的一位朋友,她喜欢研究这些花花草草的。总之,我拜托她去查一下与金盏花有关的概念。"

    这话让他们都来了兴趣。

    西列斯问∶"所以,奥斯汀小姐查到了有用的信息"

    "是的。"安吉拉点了点头,"其实一开始只是找到了一些很普通的概念,我们都认为那没什么价值,比如金盏花被认为可以产生预言梦境听起来十分异想天开。

    "但是我们后来在一本古书上,找到了一个十分有意思的说法。你们都见过金盏花吗"

    他们都点了点头。那是一种菊科植物,花瓣的颜色通常是十分亮眼的橙色。

    安吉拉便继续说∶"或许是因为金盏花这种过于明媚的色彩,所以,有人将这种植物称作为''太阳的新娘'',认为那种色彩是太阳倾心的证明。"

    "太阳的新娘"

    西列斯不禁一怔。

    安吉拉继续说∶"我们之所以认为这条信息有价值,是因为布鲁尔的死亡与他的未婚妻有直接的关联,而这个别称又预示着,金盏花似乎与星辰有关。"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

    西列斯缓慢说∶"星辰与光芒之神,露思米。"

    他想,原先布鲁尔曾经提及的,他家族中的记载高空的混乱线条,乌云中藏身的东些就足以令人想到露思米。而金盏花,那似乎从另外一个角度证明了这一点。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安吉拉小声地说。

    太阳的新娘。金盏杯。

    西列斯感到自己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思绪纷乱之间,他也很难说出个所以然。他便暂且将这两个关键点记在心中,打算之后慢慢寻找灵感。

    恰好就在这个时候,埃里克也说∶"第二走廊打算解封达罗家族的相关档案了,这个决定已经做出了。过一段时间,我就可以申请借阅相关的资料了。"

    "太好了"安吉拉忍不住说,"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按照我们的想法来调查这事儿了。第二走廊对待这个事件的态度实在有些松散。"

    "就是。"达雷尔忍不住补充了一句,"明明侦探都能够发现的线索,不管是警局还是第二走廊,他们都没能发现。"

    对此,成年人倒是保持了一种平和的理智。

    不过西列斯倒是在心中想,真的是因为后两者过于疏忽吗

    他不禁想到了那位侦探,乔恩曼斯菲尔德。乔恩拥有高达86的心理学技能,本身也拥有侦探的敏锐,必定能够发现常人无法发现的事物。

    当然,西列斯并没有与这名侦探交流过达罗家族的事情,他也不知道侦探乔恩是否调查过这个案子。

    抛开这事儿不谈,他倒是觉得,可以通过乔恩或者梅纳德那边,联系到那位得到金盏杯的侦探,从而近距离研究一下那个杯子。

    西列斯更想佩戴上阿卡玛拉的眼镜架,去看看这个金盏杯的虚实。

    今天下午的话题实在沉重,提及了死亡、权利斗争与旧神追随者的阴谋。即便他们算是有了一些新的发现,但他们仍旧无法保持愉快的心情。

    西列斯便说∶"过段时间,等天气稍微好一些,我打算带学生们去附近游览,你们有什么推荐吗"

    安吉拉知道这事儿,便兴致勃勃地补充说∶"什么都行。博物馆、艺术馆、展览最好是新奇些的。"

    他们知道西列斯是安吉拉的教授,于是对安吉拉补充信息的行为也并不感到惊讶。

    富勒夫人想了想,便说∶"过段时间,似乎有来自异国的艺术展览,就在拉米法博物馆的展厅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免费对外开放的,只是有人数限制。

    "教授,如果您想带着学生去的话,那我可以为您提前预定半天的时间。"

    西列斯有些惊讶地得知这一点,他真诚地向富勒夫人道谢,然后说∶"您可以挑十二月份的某个星期五下午,看什么时候方便。"

    "没问题。"富勒夫人轻松地回答。

    "我已经开始期待了"安吉拉说,"您知道那是来自哪个国家的展览吗"

    富勒夫人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说∶"似乎是来自堪萨斯更远一些的国家靠海的一个国家,我记得。

    "我之所以了解此事,是因为我夫家的生意与收藏家市场颇有些关系,所以听闻有些收藏家已经迫不及待地期待起这个展览了。"

    西列斯心想,米德尔顿

    他曾经听伊曼纽尔介绍过这个国家,尚武、滨海,并且据说民众都是战士与海盗之神阿莫伊斯的信徒。

    原先康斯特公国是不会与这样的国家有所交集的,从商人兰米尔都未曾与这个国家做过生意就可见一斑。

    但是,随着枯萎荒原开发计划的进行,国家与国家层面的沟通交流也日益频繁,并且不得不如此。

    首先就是文化上的交流。

    这么一想,西列斯也不由得对十二月份的这一次展览有了兴致。

    他们就社会文化相关的话题聊了聊,还提及了一些丧葬方面的礼仪。带着一种不那么沉重的心态,富勒夫人倒是跟他们说起了不少有趣的事情。

    比如曾经康斯特公国的居民是习惯土葬的,但是随着用地紧张,火葬就慢慢成了平民更加习惯的做法。

    "不过贵族们还是会土葬。"富勒夫人这么说。

    达雷尔带着点不以为然的态度,说∶"到最后,他们在棺材里也只是变成一杯土。"

    这话令他们都有些想笑。

    很快,这一次的聚会就结束了。离开之前,埃里克说他争取在下周的时候,将达罗家族解封的资料带过来。

    他们对此都有些期待。

    与朋友们告别之后,西列斯戴上手套与围巾,又回到了历史学会。在豪斯维尔街18号,他总是第一个抵达而在黎明启示会,他总是最后一个到达。

    不过另外三人对此都见怪不怪了。

    当荷官出现的时候,骑士、报童与贵妇正在讨论无烬之地的事情。

    上个礼拜,当荷官说他过去两周前往了无烟之地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十分好奇地询问了他的经历。不过这一次,他们探讨的话题却令荷官有些意外。

    "需要更改地图了。"报童带着点复杂的、低沉的语气,"科伦娜峡谷的秘密、黑尔斯之家的覆灭不存在的城市,哈,居然是一个骗局。"

    荷官与他们打了声招呼,然后坐下。他心想,看来,胡德多卡的信徒们做的事情,已经众所周知“。

    不过报童的态度倒是令他有些意外。

    "需要更改地图了"。难道报童从事着某种与无烬之地的地图有关的工作

    他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多想。

    贵妇很快说∶"令人难以置信。"她朝着荷官点了点头,"荷官先生,您上周提到这事儿的时候,我还以为您有些夸大其词。不过无烬之地似乎就是这样的,再怎么夸张也不为过。"

    "就算是这样,"报童有些不服气地说,"一个地图绘制者为了向妻子表白,就做出这种事情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他的错误还被有心人利用,造成了更加可怕的灾难。

    "你难道不觉得这十分可恶吗"

    贵妇带着点敏锐的态度,问∶"你在说谁可恶博内特,还是那些幕后黑手"

    报童突然语塞。隔了片刻,她泄气地说∶"算了这也没什么。"她露出有点懒散的意思,"倒不如说,贵妇,你的探险队又白跑了一趟。"

    贵妇哼笑了一声,说∶"投资总有落空的时候。"

    她说到投资,荷官犹豫了一下,便问∶"贵妇,我想,你在商业这一行应该更有经验"

    "当然,怎么"贵妇说,"你想要做生意"

    "不,我只是有意开设一家较为简单的店铺。"荷官说,"您觉得,贩卖儿童益智玩具,会是个好法子吗"

    贵妇愣了一下,然后颇为费解地说∶"什么是儿童益智玩具不,''益智''是什么意思"

    好的,看来这世界还没有什么"让孩子赢在起跑线上"的观点。荷官心想。

    他转而说∶"您可以当做是一种专供儿童的玩具。"

    贵妇摸着下巴,不太确定地说∶"或许有些前景毕竟此前没人开发过相关领域的东西。玩具,这倒是个令人意外的行业。"

    荷官有些惊讶地说∶"父母不会为孩子购买玩具吗"

    骑士在一旁笑了笑,温和地说∶"贵族家族不需要在外面购买,平民家庭无力在外面购买。

    报童点了点头,附和说∶"的确如此。如果你真想开这种店,那得将价格控制得很好才行。

    荷官若有所思,向他们道了声谢。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非常有意思的问题∶如果他利用深海梦境,将梦境中虚构的事物变为真实,让其出现在现实中比如无数个魔方。

    那他的生意岂不是一本万利

    他有一瞬间的动摇,随后就羞惭地意识到,真糟糕。这可能是第一次有人想要利用旧神的力量牟利吧梅纳瓦卡的信徒不算。

    开店的话题告一段落,但是他们也就此聊到了拉米法城的生活问题。

    贵妇自然而然地提及了康斯特大公的拉米法城内开发计划。

    "据说大公想要改善居民们的生活环境。"贵妇说,"这是商会里的消息。并且一些项目可能会公开招募,比如交通或者其他基础设施的建设工作。"

    报童点了点头,说∶"这倒是个好主意,能让项目的效果更完美一些。"

    贵妇不由得嗤笑一声∶"你在想什么呢。小报童,这只是大公为了收拢自己的权力罢了。原先那些老旧的贵族们,他们会被踢出利益圈子,而新的利益圈子就在这样的开发计划中诞生了。"

    报童眨了眨眼睛,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又有点不知所措。

    隔了片刻,她好像终于想到了她要说的话∶"你的新任丈夫,他不就是个贵族"

    "呃"贵妇望了望天花板,然后小声说,"这倒是我没想到的问题。不过,据说他与大公的关系十分不错。起码我听说的是这样。"

    荷官心想,的确如此。安吉拉已经数次向他们透露了大公的一些想法。那必定是十分亲近的人才能够得知的。

    他们就大人物的权利斗争感叹了一番。

    随后,骑士突然敏锐地意识到∶"如果真是这样,那历史学会,以及黎明启示会,会不会被扯进这样的权力漩涡之中"

    他们不由得面面相觑。

    十四年前,当代大公就是在黎明启示会的支持下成功继任大公之位。尽管那之后,夏先生失踪历史学会风气日趋保守,但是不管怎么说,那的确与他们有些关系。

    贵妇饶有兴致地摸摸下巴,然后笑了起来∶"照你这么说,我倒是很想知道那些家伙的反应。

    她指的自然是那些隐藏起来的,黎明启示会的成员。

    说到黎明启示会,荷官便不由得想到一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在格雷森事件爆发之前,他曾经向黎明启示会的联络处写信求助。

    但是,黎明启示会却似乎并未派人过来帮忙。

    当时他还以为琴多会是黎明启示会派来的,但其实琴多只是追查着无烟之地的线索,因此才来到了拉米法城。所以,黎明启示会会发生在皇宫晚宴上的事情无动于衷吗

    想了想,荷官便将这事儿提了出来。

    "这种事情可不好说。"报童用一种十分冷嘲的语气说,"他们可能是没瞧见你的信,也可能只是认为你小题大做,懒得理会你罢了。"

    荷官不由得怔了怔,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说∶"这也不是不可能。"

    "别说那些扫兴的事儿了。"贵妇十分利落地说,"现在黎明启示会的那些成员,都不过是躲在下水道里的老鼠罢了。可别怪我这么形容他们他们也不过是靠着夏先生的力量与威势苟且偷生。

    "十四年过去了。如果再过去几年,当某些老头子确定夏先生真的不会再出现之后,那现在这种相安无事的情况可能就一下子被打破了。"

    骑士赞同地点了点头。

    报童叹了一口气,说∶"现实。真复杂。我希望我现在被明媚的阳光照耀着,而不是在这种风雪交加的日子里,和你们聊这些无聊的大人们的话题。

    "大人们的话题。"贵妇说,"你可快别开玩笑了。这里四个人,你年纪不是最大,也是第二大。"

    报童说∶"所以你承认你的年纪最大了"

    贵妇∶"

    她恶狠狠地瞪了报童一眼。

    骑士与荷官都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报童与贵妇的斗嘴总能让他们感到一些乐趣。

    聊天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进行下去。

    报童倒是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句∶"虽然只是开玩笑,但是,你们最近也得注意保暖、注意身体。荷官先生,我听你的声音有些嘶哑,恐怕不久前有些生病吧"

    "是的,一场小病。"荷官低声说。

    报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时日,生了病也未必能治得好。"

    "你在暗示什么呢"贵妇困扰地说。

    报童说∶"只是近来西城的达尔文医院病床位满了,人们为了进医院看病,甚至不得不排队。甚至有人帮人排队,以此赚钱

    说着,她不禁摇了摇头。

    贵妇露出一个厌烦的表情。她说∶"或许这一次大公的城内开发计划里,也会在西城多安排几所医院吧"

    "谁知道呢。"报童嗤笑了一声,"西城是某些贵族大人物的地盘,不是大公的地盘。要是这次高层斗争能让大公把这地方收入囊中,我反而觉得好些了。

    提到此事,荷官心中一动,便问∶"西城是某些大人物的地盘"

    "是啊。"报童说,"西城的地下帮派,你没有听说过吗"

    "我知道。"荷官说,并且下意识想到了身旁的骑士。

    在他们入门课程的最后一节课上,他们与卡罗尔,也就是此刻坐在荷官身旁的骑士,一同前往西城调查博物馆守门人盗窃事件。

    当时,当他们意识到这个事情很有可能与西城的地下帮派有关的时候,卡罗尔便说,西城的地下帮派是东城的某位大人物扶持的,并且那位大人物是一名启示者。

    在那之后,他们甚至还稍微调查了一下长老会里面的成员,并且最终安吉拉锁定了两位也可以说是三位嫌疑者。

    公国财政大臣,乔纳森布莱恩特象征军方力量的豪斯顿康斯坦丁以及,此刻就坐在房间里的贵妇,女商人尤金妮亚比尔德。

    排除贵妇不谈,荷官意识到,如果西城的地下力量本质上是与大公对立的,那么公国的财政大臣的乔纳森布莱恩特,似乎就是一个十分可疑的人选了。

    报童继续说∶"西城的地下通道,你们可能听说过。那是密密麻麻的地下交通网。你们觉得大公真能容忍这种不受他掌控的地下网络"

    荷官心想,但那听起来十分符合财政大臣的需求做点见不得光的生意,不是吗

    贵妇听着,突然嗤笑了一声∶"说起来,格雷森事件恰好给了大公一个整治西城的借口。"

    他们都愣了一下。

    "你们忘了吗"贵妇说,"格雷森食品公司,一开始正是从西城发家的。并且,我听说这个公司的工厂也位于西城。

    "格雷森事件闹得那么大,现在还有不少居民厌食,不想吃东西你们说,大公会不会利用这个契机,以旧神追随者为借口,借机对西城的某些行业和地下交易下手"

    这么一说,倒的确有可能。荷官不禁想。

    并且,他还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博林埃尔加是皇宫的内务官。格雷森事件最后也是发生在皇宫城堡的后厨。大公难道真的对埃尔加与克拉伦斯的谋算一无所知吗

    荷官不太喜欢这种"大人物是被蒙蔽的,他们对幕后黑手的阴谋一无所知"的论调。

    那可是皇宫

    并且,在今年七月雨季的时候,大公一家都离开了拉米法城。那显然给了埃尔加更大的空间,肆无忌惮地利用自己的身份发展格雷森食品公司。

    而往常的雨季,大公一家可没怎么长时间离开首都。

    说到底,大公对待格雷森事件,抱着一种微妙的、不支持也不反对的奇怪态度,尤其是在格雷森事件结束之后,他就更显得漠不关心。

    一个念头浮现在荷官的大脑之中,随后又缓慢地消失。

    他想,他不想妄加揣测。但是,如果

    他怔了片刻,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如果大公是故意放任了埃尔加去进行这样的阴谋,最后以此为把柄对西城动手

    真是另外一重意义上的背后生寒啊。

    黎明启示会的谈话结束之后,西列斯走出历史学会,然后沿着林荫道慢慢往费恩家走过去。冬日阴沉的傍晚,寒风卷起街角枯黄的树叶,让西列斯忍不住想到了流动的风这个仪式。

    他产生了一个十分奇怪的念头∶普通的树叶无法保存那么久,但如果把冬天时候的树叶做成标本,让其保存到明年的夏天,那么,其复现出来的风会是冷风吗

    那是不是就是空调的制冷模式

    他还真的挺认真地琢磨了一下这个念头。

    最后,西列斯不禁叹了一口气地球人似乎越来越融入这个世界了,他甚至开始考虑异世界空调的可行性了。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很快将这事儿抛之脑后,然后去了费恩家吃晚饭。

    他注意到客厅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些针线,便问起来。果然,那是费恩太太最近在做的事情。她似乎喜欢上了这种手工艺,包括制陶、缝纫、金属雕饰等等。

    她说她时不时会去西城的米尔福德街13号,与科伦斯太太一起研究相关的技艺。这爱好原本就是科伦斯太太教会她的。

    说到这里,费恩太太还十分直白地嫌弃了一下自己丈夫织毛衣的手艺。

    "流浪狗估计都不乐意穿,你说是吧,伯特伦"

    伯特伦连连苦笑,最后说∶"只要你手艺足够好就行了,太太。

    西列斯不免莞尔。他想,曾经费恩太太还尖酸刻薄的时候,这话他时常能听见,带着点属于中女人的那种讥讽劲儿。

    不过

    西列斯心中突然一动,便问费恩太太∶"说到这件事情,费恩太太,有可能亲手编织一条发绳出来吗"

    费恩太太有些惊讶地望了望他,然后说∶"当然可以,西列斯。我这儿就可以为你材料。不过,你从头开始学的话,恐怕需要一点时间。"

    西列斯点了点头,认真地回复说∶"这没问题。您等会儿教我一下就行。"

    "当然可以。"费恩太太回复说。

    饭后,费恩先生和费恩太太在厨房里一起做家务。又是西列斯与安东尼两个人在客厅聊天。

    安东尼瞧了瞧他们的背影,然后撇撇嘴∶"我在这家里真像是个第三者。

    西列斯忍不住笑着咳了一声。

    "你感冒了"安东尼瞧了瞧他,"因为你给我跟朋友的那五百公爵币,所以他们今年应该不会生病了。不过,你可不能反而生病了。"

    "只是有一些感冒。"西列斯无奈。

    安东尼点了点头,然后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吉米让我转告你一件事情。

    西列斯微怔,不由得问∶"什么"

    "他问你还记不记得流浪汉伯恩霍恩反正就是什么''恩''。"安东尼有点记不太清那个名字了,"他说,在上次调查格雷森的时候,他曾经和你提到过这个人。"

    "流浪汉伯恩"西列斯低声说,"是的,我记得。他怎么了"

    "吉米说他又在西城瞧见那家伙了。"安东尼说,"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就直接去找吉米问问情况吧,他跟我说这事儿的时候遮遮掩掩的,好像有点害怕那个流浪汉一样。"

    西列斯不免感到一些好奇。

    他是十月中旬的时候与吉米见面的,当时吉米跟他说,流浪汉伯恩认为格雷森的食物很脏,所以从来不愿意入口。

    伯恩最后消失在道森街。

    流浪汉伯恩是跑团游戏中十分特殊的一张角色卡。其特殊之处就在于,除非触发特定事件,否则使用这张角色卡的玩家,都不会知道,流浪汉伯恩的立场其实是叛教者哈姆林那边的。

    换言之,流浪汉伯恩是一个隐藏身份、与教会敌对并且暗中谋划某些阴谋的角色。

    作为守密人,西列斯对此心知肚明。

    在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为了救下医生,西列斯选择直接将叛教者哈姆林的行踪告知往日教会。那让他收获了往日教会的友谊,同时,也让整个跑团剧本瞬间失去了价值。

    尽管剧本失去了价值,但是设定与背景仍旧存在。西列斯仍旧知道,流浪汉伯恩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他想,明明之前伯恩已经消失了大概率就是因为哈姆林被抓获,所以作为同谋,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伯恩才选择暂时消失一阵子但是现在,为什么他又出现了

    在格雷森事件已经结束之后,在拉米法城的冬天来临之际

    西列斯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感到了一阵不安。

    正好明天要去西城参加路易莎的孩子的葬礼。西列斯想。他可以顺便去一趟欧内斯廷酒馆,与吉米交谈一番。

    西列斯这么下定了决心。

    在费恩先生与费恩太太做完家务之后,西列斯便跟着费恩太太学了几个编织的手法。他有点笨拙地模仿了一下,确定自己学会了,这才带着费恩太太友情赠送的材料离开了。

    走之前,费恩太太还特地嘱咐他说∶"你可以先把整体的发绳部分先编好,然后慢慢想想弄一个什么装饰物上去。不过,西列斯,我没想到你居然会想要编发绳。"

    "送给恋人。"西列斯低声说,"他的头发有些长。"

    费恩太太了然地笑了起来。她用一种近乎于温和的态度说∶"以你这样的用心,你们必定能得到幸福。"

    西列斯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他很快与费恩一家告别,把发绳的材料放进包里,然后搭乘出租马车回到了海沃德街6号。火炉在短时间内带给他一种令人安心的温暖。

    当然,等在房间里的琴多也是。

    琴多正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翻阅着一本书。他听见西列斯回来的动静,便站起来,笑着迎接一身寒气的西列斯。

    "我就猜到您会在这个时候回来,所以特地过来为您烧了火炉。正好过来瞧瞧您的身体怎么样了。"他志得意满地说,"看来我已经对您的日程了如指掌了。"

    西列斯不免笑了起来。曾经他觉得琴多这样的表现十分幼稚,但作为恋人,他喜欢这样的琴多。那让他感到对方赤诚的真心。

    那是西列斯不太好意思言之于口的东西。

    "您身上有些冷。"琴多嘀咕着。

    "外面很冷。"西列斯说,"幸亏没有下雪。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情况,我明天得去一趟西城。"

    他将明天的日程分享给了琴多,一边脱下外套,放好背包他格外想到了背包里的发绳材料,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打算等编织结束之后再让琴多知道然后坐到了沙发上。

    琴多就亦步亦趋,像是什么黏人的毛茸茸小动物,非得让主人的裤脚上粘上自己的毛发才觉得开心。他说∶"听起来,拉米法城也隐藏了许多秘密。"

    "的确如此。"西列斯低声说。

    这个时候,琴多突然伸手碰了碰西列斯的耳朵。他的手暖融的,但是西列斯的耳垂仍旧带着屋外的寒气。

    "还是有些凉。"琴多近乎轻柔地说。

    随后,在西列斯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便凑近过来,先是伸出舌尖温柔地舔了舔西列斯的耳垂,之后就将其含住了。温热的感触让西列斯感到一瞬间的酥麻。

    他听见琴多戏谑的低笑声。

    琴多说∶"给您暖暖。还有另外一边,需要吗"

    西列斯∶"""

    他可是个生理功能正常的男人真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