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科幻小说 > 被骰子控制的世界[西幻] > 第117章 同时进行
    "早上好,西列斯。"格伦菲尔说,"再过一周就是新年了。

    "早上好,老师。"西列斯说,"那一天上午我们正好可以见面。"

    他坐到了格伦菲尔的面前。

    房间里的壁炉熊熊燃烧着,给人一种十分温暖的感觉。刚从外面那凄风苦雨的冰冷中解脱的西列斯立刻觉得舒服多了。他不禁想,果然还是应该将树叶标本的事情提上议程。

    格伦菲尔问∶"封印物的课题如何了"

    "进展缓慢。"西列斯如实说,"阿斯顿女士曾经提醒我,让我不要对封印物说话。不过,我后来也没有机会询问她,如果真的说了会怎么样。"

    "那很简单,西列斯。"格伦菲尔说,"封印物本质上也是失控的时轨,所以,结果大概率也是和失控的时轨差不多。"

    "但是,"西列斯斟酌了一下语气,"封印物是一个更为''稳定''的失控时轨。封印物也会导致精神失活吗

    现在西列斯与格伦菲尔的课程更多倾向于某种研究导向型的座谈,他们与彼此分享自己的想法,西列斯的奇思妙想偶尔能给格伦菲尔带去灵感,格伦菲尔的知识底蕴也能指导西列斯发现新的方向。

    格伦菲尔便说∶"一个非常尴尬的问题就是,西列斯,"他用一种十分严肃的表情说,"我们无法知道,一个人是否真的精神失活了。"

    西列斯微微一怔。

    "拿旧神的阴影这个仪式来说。"格伦菲尔举出了一个例子,"如果一个人受到了精神污染,我们可以通过这个仪式来测量。

    "但是,如果精神失活和精神污染同时发生在一个人的身上,这种影响是无法抵消的,污染是污染,失活是失活在这种情况下,旧神的阴影测量出来的精神污染仍旧是那么多。

    "换言之,我们不知道这个启示者是否精神失活,又失去了多少''活''。我们只能从他日常的表现来推断,他是不是精神失活了。"

    西列斯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这听起来有些不够严谨。

    "是的,所以第二走廊前段时间一直在试图理清"格伦菲尔想了想,"真正意义上的精神疾病,和精神污染、精神失活之间的区别。

    "有一些人生了病,却被认为是受到了污染或者是精神失活有一些人明明受到了污染,却被认为是精神疾病,被家人带去看病吃药这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西列斯情不自禁地想到了那些年轻的孩子们。

    格伦菲尔继续说∶"所以,你和阿斯顿女士的研究会帮助我们探索这个未知的领域。"

    "灵魂强度的判定"西列斯问,"我还不清楚阿斯顿女士是否得出了一个合适的结论。"

    "她应该会在年后公布自己的成果。"格伦菲尔这么说,"毕竟,要等''复现自我''的仪式再多推广一段时间。

    "我已经提议在启示者的入门课程中加入这一仪式的学习,让启示者们自己培养一个可供''复现自我''的时轨,以便在往后的日子里保持理智与清醒。

    "我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一般启示者在入门课程结束之后,就首先需要为自己寻找一个用以保持自我清醒的仪式。不过,绝大部分的启示者实际上都做不到这一点。

    "不过,现在能够直接在入门课程上相关的仪式,的确显得十分方便,也给了这些新入门的启示者们最大的保护。"

    这话让西列斯同意地点了点头。

    他想,这恐怕会改变之后启示者入门学习的顺序。此外,这些时轨也将成为这些启示者心中的"锚点",让他们不至于迷失在这历史与时光的尘埃之中。

    这的确是一件好事。西列斯想。

    格伦菲尔反而打量了一下西列斯,问∶"我的学生,你怎么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激动"

    西列斯一怔,有点困惑地问∶"我为什么要激动"

    格伦菲尔确认西列斯真的一点都没有激动的情绪,这才失笑∶"算了,西列斯。我认为你保持现在这个样子就挺好了。心态平和、处事冷静,这是个好习惯。"

    西列斯迟疑了一下,然后问∶"您遇到了什么事吗,老师"

    西列斯的性格一直都这样,格伦菲尔也十分清楚。他不知道格伦菲尔为什么会在今天专门提及这一点。

    格伦菲尔呃了一声,然后泄气地嘟囔说∶"你真够敏锐的。"他顿了顿,然后说,"为了入门课程的事情,我专门去了一趟长老会,然后听闻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与你有关。"

    西列斯不由得一怔,心中有了一些猜测。

    格伦菲尔干脆继续说∶"你是拉米法大学的教授,这件事情有不少人都知道。一般来说,人们都认可,启示者的归启示者,世俗的归世俗。这是约定俗称的事情。

    "即便历史学会里有不少贵族,也有不少平民,甚至有不少流浪汉,可是,当他们成为启示者,他们应当是平等的,也不会有人在因为自己历史学会之外的身份,而在历史学会内部耀武扬威。"

    听到这里,西列斯已经明白了格伦菲尔生气的事情,并且因此产生了一些其他的想法。

    景特尔教授他想。

    格伦菲尔又说∶"而我这一次听闻的,就是一位较为熟悉的长老跟我说,长老会内部有人从拉米法大学那边想要打压你,并且已经这么做了真令人作呕。"

    他毫不留情地说。

    西列斯问∶"您知道这件事情发生在什么时候吗"

    "大概是一段时间以前的事情了。应当是冬假之后,拉米法大学开学时候的事情。"格伦菲尔说,他十分关切地问,"所以,这段时间里你在拉米法大学有遇到什么吗"

    西列斯仔细地想了想,意识到这还真有可能与曼特尔教授有关。他便说∶"的确有一件事情不过,老师,您能再详细描述一点吗"

    格伦菲尔狐疑地瞧了瞧他,感觉西列斯平静得不像话,便说∶"你可不能卖关子,西列斯别在这事儿上像个小说家。

    "总之,似乎有位长老,他在历史学会内部提携的一名年轻启示者,有个长辈在拉米法大学任职,似乎这两人是叔侄关系。于是那名长老就利用这重关系,请那位教授做点什么。"

    西列斯恍然明白过来。

    他想到,布莱特教授曾经说过,曼特尔教授想让自己的侄子进入拉米法大学任教,所以才看西列斯不爽。不管这个借口找的怎么样,鼻特尔教授的确有个侄子。

    于是他向格伦菲尔解释了曼特尔教授的事情,包括他恶意解除西列斯的两名助教的职务、故意卡住琴多的助教申请表等等。

    格伦菲尔听得连连皱眉,气愤地说∶"真是下作的手段"

    "您别生气,这事儿已经过去了。赫斯特教授也就是文史院的院长,他说会给曼特尔教授相应的惩罚。"西列斯说。

    格伦菲尔这才勉强点了点头,然后他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事儿会惊动文史院的院长"

    西列斯想了想,说∶"因为我写了一篇不错的论文"

    格伦菲尔∶"

    他惊愕地打量着西列斯,认为自己这个学生口中的"不错"可未必那么简单。于是他谨慎地问∶"什么论文"

    "萨丁帝国的流浪诗人。"西列斯说,"我在论文中研究了他们的诗歌。此外,我找到了证据,证明他们是李加迪亚的信徒。"

    一批不为人知的旧神信徒"格伦菲尔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他忍不住说,"所以,当你在历史学会研究精神污染的课题的时候,你还在拉米法大学那边拥有了这样一个发现"

    格伦菲尔略显夸张的语气让西列斯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他低声说∶"是这样没错,不过

    "西列斯,你果真是个天才"格伦菲尔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那可是一批i日神追随者未曾被人知道的i旧神追随者历史学会那群老头会为这个发现震惊的"

    这话让西列斯不由得一怔。

    格伦菲尔打量了一下西列斯,然后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那是旧神追随者西列斯,那意味着力量"

    西列斯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纯粹以文学角度评判的流浪诗人们,在实质意义上等同于一批与神明有关的信徒,说不定掌握着庇佑者的力量,可以为如今的启示者帮助。

    当然,西列斯认为这些力量必定已经被普拉亚家族掌控了。

    格伦菲尔仍旧在感叹∶"这有些不可思议我是说,西列斯,每当有人想要打压你,他们总是会自讨苦吃、自取灭亡。曾经的克拉伦斯是这样,如今这位曼特尔也是一样。

    "你自身足够出色、足够优秀,也不会为这些艰难险阻和恶心手段所动摇。西列斯,坚持做你自己就好,你会拥有一切的。"

    格伦菲尔的话让西列斯微微一怔。

    隔了片刻,他低声说∶"我明白,老师。"他顿了顿,"我会沿着我心中的那条道路,继续前进的。。

    格伦菲尔欣慰地点了点头,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瓶魔药。不过,那魔药看起来不太不太对劲。

    那魔药的颜色是纯黑色的,偶尔还咕嘟一下冒个泡泡出来,看着就不怎么美妙。

    西列斯问∶"这是您的新作品"

    "觉得难看就直说。"格伦菲尔说,"当然,味道确实不怎么样。我没喝,我闻了闻。

    格伦菲尔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颇为微妙的表情。

    "有什么效果"西列斯好奇地问。

    "嗯首先,之前我们某一天聊天的时候,提到魔药如果是要喝下去的,那么作用发生在启示者自己身上会更加容易一些。"格伦菲尔说。

    西列斯点了点头。

    格伦菲尔说∶"所以我从这一点下手,认为魔药可以试着让启示者的身体变得更为强大强身健体,大概是这样的效果。"

    西列斯用怀疑的目光看了看那瓶黑漆漆的魔药。

    "我用实验室里的小白鼠试了一下。"格伦菲尔若无其事地说,"结果非常不错。

    "吗"

    "当然。"格伦菲尔面无表情地说,"小白鼠们都爆体而亡了。"

    西列斯∶""

    他开始用一种惊愕的眼神打量那瓶黑漆漆的魔药。

    他委婉地说∶"老师,我认为您在毒药这一行上颇有天赋。"

    格伦菲尔无语地白了他一眼。

    "我认为应该是剂量的问题。"格伦菲尔摸了摸下巴,喃喃自语,"总之,这瓶魔药算是废了,你可以拿去用,如果用得上的话。

    西列斯谢过格伦菲尔的好意,尽管他觉得自己应该没什么地方能够用得上。

    一上午的时间过去,西列斯与格伦菲尔告别的时候,格伦菲尔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西列斯说∶"对了,你知道历史学会的表彰仪式吗"

    "什么"西列斯一证怔。

    "果然你不知道。"格伦菲尔嘟囔了一句什么,看起来像是在埋怨某些人的不负责任,"总之,你的课题有着十分不错的成绩与前景,所以绝对会加入到历史学会明年一月份的表彰仪式上。

    "所以,你可以提前准备好感言了。对了,也可以期待一下奖品,历史学会的老头子们在这事儿上不会吝啬的,毕竟那是''复现自我''的仪式。说不定能得到一个挺有用的时轨。"

    西列斯这才明白过来,点了点头,向格伦菲尔道谢,随后离开了历史学会,回到了拉米法大学。

    他去食堂吃了顿午餐,将格伦菲尔馈赠的那瓶魔药放到海沃德街6号,然后就立刻奔赴瑰夏文学社的活动教室。

    这间活动教室,实际上就是西列斯俱乐部活动所在的那间教室。

    而文学社的成员也基本和他俱乐部中的成员差不多。不过在社团正式成立之后,也有一些新成员加入,目前人数大概在二十五人左右。

    西列斯并不是经常参加这个社团的活动,不过如果是他感兴趣的主题或者活动,那么他有空的时候也会过来瞧瞧。

    这一次的社团活动是读书会,多萝西娅与朱尔斯商量之后,挑选了雾中纪的一本知名小说。西列斯对这本书多少有些好奇,因此就过来参与了这场活动。

    昨天上午缺课的学生安妮特梅尔文也参加了这一次的社团活动,西列斯便趁这个机会询问了一下她的情况。

    安妮特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活动开始之前,当西列斯询问她的家中情况的时候,她突然一下子露出了十分沮丧的表情。

    她说∶"教授抱歉,让您担心了。我昨天缺课是因为我家住在西城。有一批人,像是施工队,想让我们家从那儿搬走。他们要建什么地下铁路。

    "我爸爸和他们起了冲突,被打伤了,现在正在医院修养不是很严重。我们家也付得起医疗费。您不用担心。只不过"

    她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她抬起眼眸,认真地望向西列斯,说∶"您认为,这种事情应该怪谁呢怪我们住在一个注定被拆掉用以城市建设的区域,还是怪那些态度粗暴却也只是例行公事的施工团队"

    西列斯默然听着安妮特的话。他之前已经从琴多那儿听闻过这件事情,但是他没想到这件事情正发生在自己的学生身上。

    他想了片刻,便说∶"肢体冲突的产生是完全可以避免的,想必你也清楚这一点。"

    安妮特也认真地点了点头。

    随后,西列斯便说"没有人理应被责怪。当一个错误产生的时候,你只有去思考这个错误的成因,才有可能解决这个错误。"

    安妮特微微证了一下。

    "你是一个好学生,梅尔文小姐。"西列斯说,"怪罪任何人,实际上都于事无补。比起思考得失利弊,我更倾向于尽己所能去做点什么。"

    安妮特想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松了一口气。她若有所悟地说∶"我明白了,教授。"她顿了顿,又真诚地说,"谢谢您。"

    正好读书会的活动开始,他们便各自落座了。不过,西列斯心中仍旧有些许叹息的情绪存留着。

    与安妮特的对话,让西列斯感到自己仿佛窥见了这个时代的某个缩影。那或许比他正在调查的旧神历史与旧神追随者的阴谋,更加接近这个世界的实际运转情况。

    除却安妮特梅尔文,另外一个让西列斯有些在意的学生,就是朱尔斯汉斯。他的学徒无意中接触到了深海梦境中拿出来的魔方,这让西列斯有些担心朱尔斯的精神状况。

    正好,他也吞服了魔药,戴上了阿卡玛拉的眼镜架,私下观察了一下朱尔斯的情况。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朱尔斯仍旧十分认真专注,看起来精神奕奕的样子。

    西列斯突然意识到什么,于是当在活动结束之后,他便问朱尔斯∶"我感觉你今天显得十分精神"

    "是的,教授。"朱尔斯点了点头,"最近睡眠质量很不错。真不知道是为什么,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西列斯∶""

    好的,看来这就是阿卡玛拉的力量对普通人的影响了。

    他之前也应该问问埃米尔的睡眠质量如何的卡玛拉不愧是阿卡玛拉。

    他心中哭笑不得,面上还得维持平静,非常客观地评价说∶"这的确算是一件好事。

    活动结束后,时间也来到了四点。学生们陆续离开,西列斯也与多萝西娅与朱尔斯告别,然后去四楼的办公室与琴多汇合。

    琴多正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披着头发,有点无聊地摆弄那根发绳。西列斯编得有点丑,不过质量还算好,琴多自然一直在使用。

    有时候,琴多觉得无聊,便会把头发散开,然后自己和那发绳玩呃,这种"玩"的说法显得有些幼稚,不过西列斯认为琴多是真的在和那根发绳玩。

    西列斯过来之后,琴多就回过神,问∶"社团的活动结束了吗"

    "是的。"西列斯说。

    琴多用手梳理着自己的头发,然后慢吞吞地扎起来。西列斯走过去接手这个活儿。他给琴多编辫子的时候总显得有些笨拙不讨考虑到他那双手从未做过这种事儿,,所以也不能多苛责什么

    西列斯这么做的时候,琴多就坐在那儿,抬起那双翠绿色的眼睛,专注地凝视着西列斯。

    西列斯编完辫子,有点满意地瞧了瞧,然后俯身吻了吻琴多,说∶"我们可以走了。"

    "对了,跟您说个好消息。"琴多一边起身,一边说,"还记得达尔文医院的那副药吗"

    西列斯一怔,有些惊讶地说∶"买回来了吗"

    "是的。"琴多有点儿得意地说,"没让您失望。我找了那位员工先生帮忙,他带着孩子去进行复诊,然后去找了那位休伯特福克斯医生,请他开了一副药。

    "当然,这药是不可能喝的。现在就放在洛厄尔街32号。或许我们晚上可以回去看看。"

    "的确应该去化验一下。"西列斯说,不过,他好像不了解什么化学专员相关的人土士格伦老师这似乎也是一个好选择。

    让一位魔药大师从事化学实验这相当科学。他认为格伦菲尔说不定会对这事儿感兴趣。

    不过,他们还是得先观察一下那副药的情况再说。

    西列斯问∶"所以,那位员工先生,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琴多想了想,随后摇了摇头∶"那似乎就是正常的看病流程,并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那位员工先生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便说∶"那么,我们先去外面吃个饭,然后就去看看那副药的情况。"

    琴多十分自然地欺到他身旁,与他十指交握,然后说∶"走吧,我亲爱的诺埃尔教授。"

    琴多还真是能将称呼玩出花来。西列斯心想。

    不久之后,西列斯便瞧见了那副药。

    那和切斯特医生曾经给西列斯开的感冒药差不多,也是某种浓缩汤剂,需要温开水冲服。那一共有二十小袋左石。

    "这是怎么喝的,一天一袋吗"西列斯问。

    "是的,每天睡前喝一袋。"琴多说,"这些药需要50枚公爵币。放心,我已经给那位员工先生报销了。"

    "50枚"西列斯有些惊愕,"这价格过于昂贵了吧"

    他想,难怪路易莎兰普森曾经说,达尔文医院开的一副药就让她倾家荡产了。

    "的确如此。"琴多说,"不过,据这位员工先生所说,年轻的孩子看病向来比较昂贵,不管什么医院都是这样。达尔文医院在这中间算是最贵的。

    "但是,毕竟西城也没什么其他的好医院了。西城的人们似乎

    他琢磨了一下措辞。

    "似平不太想去东城的医院看病。"

    西列斯欲言又止,最后也只能摇头叹了叹气。他很快冷静下来,目光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这看起来黑漆漆的药,便说∶"我们泡一副试试。

    这漆黑的药水冲开之后,带着一种奇怪的泥黄色与血色。西列斯此刻仍旧在仪式时间中,便戴上阿卡玛拉的眼镜架,静默地望过去。

    "有什么发现吗"琴多问。

    西列斯摇了摇头。在他的视野中,那药看起来十分普通地冒着热气儿,并没有任何颜色不对劲的雾气萦绕其上。所以这就是一副普通的药剂吗

    他思索了一下,想到地球化学课的某些教导,便用扇闻法闻了闻这药的味道种微妙的血腥味窜进了他的鼻腔。

    在那一瞬间,他立刻想到了深海梦境发生的事情。当他进入乔纳森布莱恩特的梦境,那庞大臃肿的怪物脚旁边,就放着一桶血水。

    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怎么"琴多敏锐地问,"味道有什么问题吗"

    "血的味道。"西列斯声音低沉地说。

    琴多不禁皱了皱眉,他望向那碗药,沉默片刻之后,说∶"听起来有些令人恶心。

    "我又想到了格雷森事件。"西列斯叹了一口气,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真是

    好不容易摆脱的心理阴影又在这一刻袭来。他想,这药里面,可千万别放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但是,血腥味。

    他控制不住地想,如果幕后黑手真的是希望在这些孩子们的身上延续自己的生命,那么这血究竟来自于哪里

    血脉的传承。一个怪异的说法骤然闪现在西列斯的心中。

    他想,乔纳森布菜恩特和他的孙子纳尼萨尔布菜恩特。如果这样血缘关系真的存在,如果乔纳森将纳尼萨尔认回来就是为了他那不切实际的永生野望,如果

    血液。血浓于水。血脉力量。

    西列斯猝然感到一丝寒意笼罩着心头。

    他突然想到,在他与不少人的交谈之中,人们常常会说那些老贵族是十分固执的,并且也如此固执地摆弄着他们的后代,认为他们的后代也应当走上他们的老路。

    那些老贵族仿佛让他们的后代成为另外一个"自己"。

    复现的力量。西列斯想。

    越是契合、越是符合,就越容易成为"某样东西"。这是这个世界的神明的力量规则。污染随着力量一同而来。可人们往往觉得,拥有污染就必定拥有力量。

    可如果,有些人创造污染的目的,不是为了获得力量呢

    "复现自我"。西列斯突然想到自己命名的那个仪式。这个名字其实取的有些随意,只是顺其自然地采用了最为通常的用法。可是现在,西列斯却突然觉得,这仪式的名字仿佛还真的暗示着什么。

    如果一个人不想在自己的身上"复现自我",而是在别人的身上"复现自我"呢

    他们真的能利用这种办法,实现永生吗

    西列斯本能地觉得不可能。身体、灵性、意志,这三者是统一而一体的,无法拆分。

    可是,的确存在污染这种东西。某些人的尝试,更有可能创造出一个怪物。

    西列斯思考的这会儿功夫,琴多一直保持着安静,并且随手把盖子扣到了那只碗上。从他动作的干脆利落程度来说,他回头估计会把这只碗扔了。

    西列斯回过神,然后和琴多分享了自己的一些看法。

    "您认为一些走到生命尽头的老人会试图延长自己的生命"琴多若有所思地说,"不过,如果他们真的是旧神追随者,那么他们不会首先将这种做法用在复活旧神上吗"

    琴多的看法让西列斯微微一怔,然后他突然恍然大悟。

    是的、是的旧神追随者

    他忽略了这重身份,他忘记了乔纳森是死亡的信徒。即便他的信仰没那么虔诚,可是,那是因为他快要死了,所以,才会如此贪恋生命的热度。

    他想要延续自己的生命,的确。可是,在延续自己生命的同时,他难道不会想要复活撒迪厄斯吗

    如果他真的复活了撒迪厄斯,作为如此虔诚且有用的信徒,难道他所信仰的神明不会给予他应有的赏赐吗比如,让他继续活下去,或者,拥有死后无尽的生命

    复活旧日神

    西列斯轻轻呢喃着这四个字,然后他想到,圣子

    什么是圣子什么人能被称为"圣子"这是一个多么明显的宗教意义上的用法,而他此前居然完全没有意识到

    神的孩子,才能被称为圣子。

    想到这里,想到纳尼萨尔那圣子的头衔和他那莫名的精神疾病,想到诺娜在梦中提及那些医生们的态度,西列斯不由得感到自己仿佛触碰了真相的一角。

    他便说∶"琴多,谢谢你,你让我明白了许多。"

    琴多一时半会儿有点摸不着头脑,他耸耸肩,说∶"我的荣幸。不过,您究竟明白了什么"

    西列斯想跟他解释,迟疑了一下,又摇了摇头∶"只是一个猜想,或许还需要更多的证据。不管怎么说,或许''复活旧神''与''复活自己''是同时进行的。

    他想了片刻,又说∶"或许,可以从其他的角度来了解一下他们的进展。"

    琴多有点困惑地问∶"比如"

    "比如我的那位学徒。"西列斯说。

    第二天上午,当西列斯与两名学徒结束了日常的课业问题之后,西列斯便顺势说∶"我最近正在研究撒迪厄斯的相关资料,你们对这位神明有什么了解吗"

    朱尔斯陷入了沉思之中。

    而多萝西娅则有些惊讶地问∶"您怎么会想要研究撒迪厄斯"

    由于死亡是文学领域的永恒话题,撒迪厄斯及其信徒的相关作品,也是文学专业的学者难以避开的课题。绝大多数的文学专业学生,即便自己没有写过大论文,也肯定会写过相关的小作业。

    西列斯刚刚从李加迪亚的相关课题上获得声誉,理应继续深入研究,拓展自己在这个领域的名声,但是他却突然提及了撒迪厄斯,也难怪多萝西娅会感到惊讶。

    西列斯便说∶"我发现,李加迪亚的信徒会有意让自己死在某个异乡,这种关于死亡的习俗让我认为,说不定能从撒迪厄斯的相关资料中找到一些线索。"

    两名学徒顿时恍然大悟。

    西列斯也顺势指导说∶"实际上,文学领域的作品不可能只涉及到一个方面,从不同神明的角度,可以拥有截然不同的发现。我也希望你们能够从不同的领域和专业扩展自己的思路。"

    朱尔斯和多萝西娅都认真地点了点头。

    随后,他们便聊到了撒迪厄斯这位神明。

    朱尔斯规规矩矩地把自己了解的撒迪厄斯的情况说了出来。

    撒迪厄斯是最早出现,也最晚陨落的那批神明之一。

    在神诞纪,神明并非同一时间出现。袍们的出现有先后顺序,并且这些顺序也被当时的人类记录了下来。当然,没人知道为什么会存在这种顺序。

    彼时,人们将神明当做是某种自然概念的化身。

    比如山会有山神,所以就有了翠斯利歌舞狂欢会有享乐之神,所以就有了埃尔科奥死亡会有死之神,所以就有了撒迪厄斯。

    这种想法也就造成了,有一批神明是较早出现的,比如生与死,比如星与山。

    袖们出现得如此之早,以至于在人类出现之前,袖们就好像已经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了无数年。

    这种情况让这几位神明享有了一种十分应该说,高于神明的某种地位。仿佛袖们是固化的某种规则,如同这世界,如同这宇宙。

    这种概念深入人心,也就导致许多文字从一开始就记载了这些神明的存在,,在那个信仰还未曾真正生发的年代。

    那甚至都不能称之为某种信仰,而仅仅只是人类对某些事物、对某些力量的敬畏。

    因此,当"死亡"死亡,人们就难以避免地产生某种破灭、虚无、迷茫之感。

    那黑暗与深邃之处,死亡本身也将迎来死亡。那么,像他们这样脆弱、微小的人类,又将何去何从呢

    这种观念十分明显地,在撒迪厄斯陨落之后,成为了那个时代人们的主流思想。

    "不过,反倒是某些撒迪厄斯的信徒们,拥有了更为积极乐观的心态。"多萝西娅说,"他们反而认为,他们信仰的神明在''死亡''的终点等待着他们。"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不曾信仰撒迪厄斯的人们,认为死亡迎来了袖的穷途末路,于是人类也将如此而真正信仰撒迪厄斯的人们,反而觉得那也不过是神明终于拥有了自己全部的权柄。

    "一个未曾死亡的''死亡'',怎么能声称自己就是死亡的神明。"多萝西娅低声说,"当时,真的有信徒这样想。"

    西列斯与朱尔斯都不由得感到了些许的意外。

    朱尔斯是单纯感叹当时信徒观念的奇怪。对于雾中纪的人们来说,这种对于神明的信仰显得有些怪异与扭曲。神明犹在的时候是这样,神明陨落之后就更是如此。

    而对于西列斯来说,他的惊讶则纯粹来自于,多萝西娅似乎太过于了解撒迪厄斯了。

    他不由得说∶"多萝西娅,听起来,你十分了解在撒迪厄斯陨落之后,袖的信徒们的情况"

    多萝西娅一怔,随后解释说∶"是这样的,教授,我家中拥有一些相关的藏书,其中就有部分提及撒迪厄斯。如果您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去问问爷爷,看能否借阅给您。"

    西列斯欣然接受了多萝西娅的好意。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如果格兰特家族真的能够拿出十分符合撒迪厄斯信徒身份的相关书籍,,那还真的与西列斯的猜测对上了。

    不过,多萝西娅似乎完全不知道这事儿。

    朱尔斯在一旁思索着,然后问了一个问题∶"如果撒迪厄斯的信徒是这样想的话,那么其他的信徒会不会也产生这样的想法

    "也就是神明必须与袖们所象征的概念本身对等"

    西列斯有些意外地说∶"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多萝西娅感兴趣地说∶"我能明白你的意思,朱尔斯,你是说,过去与历史不太像是一位神明应该拥有的神格。神明的权柄应当是完整的、独立的。

    "可是,''过去''不过是时光的一部分。而''历史''则显得过于偏向于人类。''

    朱尔斯点了点头。

    过去与历史之神。如果死亡的神明将与死亡对等,那么历史的神明难道要与历史对等吗

    西列斯的脑中不合时宜地冒出了一个成语∶著作等身。

    总之,安缇纳姆的"与历史对等"不可能是"与历史书对等",这是肯定的。西列斯心想。

    不过,西列斯始终对安缇纳姆抱有某种程度上的警惕与好奇。他怀疑自己的穿越与这位神明有关,怀疑这造成了往日教会的友好态度,但是他从未得到一个回应。

    他越来越期待今年的最后一天了。他心想。

    上午的授课结束,西列斯还特地询问了朱尔斯的情况。

    而朱尔斯则喜忧参半地说,他的睡眠状况仍旧很好,但是他也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由于人们都知道这个世界上拥有某种神秘力量,朱尔斯也因此感到了些微的慌张。

    在场的另外一位启示者,多萝西娅,建议他可以去往日教会看看。

    朱尔斯点了点头,又带着点开玩笑的语气说∶"不过,如果真的是可以让我睡眠质量变好,那么我也十分感谢这个可能的幕后黑手。"

    西列斯幕后黑手诺埃尔∶""

    他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与两名学徒道别之后,西列斯便去食堂吃了午餐,然后继续下午的课程。公选课结束之后,西列斯便在办公室找到了琴多。

    "我把专选课的作业带过来批完了。"琴多说,"助教琴多的工作完成了,接下来是属于恋人琴多的时间了。"

    西列斯过去吻了吻他,然后说∶"想对恋人做点什么"

    琴多想了一会儿,十分坦然地说∶"是某位教授想对他的恋人做点什么"

    西列斯低声笑了笑,不得不俯身亲吻他,毕竟这是琴多希望他做的。这一次的亲吻持续了一会儿,琴多贪恋地舔舐着西列斯的唇瓣,用舌尖描绘着他的唇线。

    真是越来越爱您了。"琴多声音低哑,"我对您的爱与日俱增。"

    这是个仔细想想,能让西列斯怦然心动的说法。

    他喜欢这种概念,喜欢这种在平静的、琐碎的日常生活中感受到爱情的感觉。他向来不会小觑习惯的力量,而琴多似乎就要成为了他的习惯。

    隔了会儿他们才分开。琴多总是能找到任何机会,试图给自己讨点好处,而能否真的从西列斯的手上要到他想要的好处,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至少这一次琴多心满意足。他舔了舔嘴唇,把玩着西列斯的手指,偶尔还凑过去亲昵地贴贴蹭蹭吻吻,他总忍不住这种小动作。

    西列斯在这种事情上总是放任他,他只是说∶"晚上想吃点什么"

    "您忠实的琴多助教想尝尝您做的番茄鸡蛋饼。"琴多说。

    西列斯∶

    他怀疑地瞧了瞧琴多,并且问∶"你是认真的吗"

    琴多耸了耸肩∶"其实味道还不错。"他想了想,补充说,"从饼的角度来说。我还没想过番茄能和鸡蛋放在一块。"

    琴多,虽然后半句听起来还不错,但是前半句可以不用说的。西列斯想。

    他突然叹了一口气,在琴多迷惑的视线中,西列斯也无意解释自己为什么叹气。他只是觉得自己给家乡人民丢脸了。

    或许这一次可以少放点鸡蛋。

    琴多又补充了一句∶"不管怎么说,您亲自下厨,我当然十分高兴。"

    西列斯默然片刻,然后伸手揪了揪秋琴多的辫子。他说∶"但是那叫番茄炒蛋。"

    琴多格外温顺地说∶"我听您的。"

    西列斯心想,尽管他知道琴多确实是听他的,但是这一点儿都不能给他带来愉快。因为他知道那是番茄炒蛋,而不应该是番茄鸡蛋饼。

    他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某些旧神追随者对于混淆神明概念的事情如此深恶痛绝了。

    他没有继续在这件事情上深想下去,只是转而将琴多从椅子上拉起来,然后说∶"对了,琴多,30号那天我得去一趟往日教会。他们似乎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并且邀请我参加庆祝典礼。

    "所以,那天晚上我恐怕无法陪你了。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吃顿午餐"

    琴多有些意外地得知这一点,他沮丧地说∶"好吧"他拖长了声音,然后低头轻轻撞了撞西列斯的肩膀,"那我等待着您在1月1日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新年快乐。"

    "当然,我会的,琴多。"西列斯说,"你可以开始期待那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