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科幻小说 > 被骰子控制的世界[西幻] > 第145章 同一时间
    冲突的发生只在一瞬间。

    当加勒特冲上来一拳把福斯特朗希揍到在地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加勒特动手揍了福斯特一拳,然后就露出一种快意的表情。

    他没有继续动手,而是自顾自站在那儿,恶意地笑了起来。

    西列斯瞧了他一眼,然后蹲下来扶起福斯特朗希,后者整个人都是懵的,摸着鼻子低声痛呼着。一旁,向导艾萨克大声质问说∶"你在干什么"

    "问问他的好父亲曾经干了什么。"加勒特冷笑了一声,"我可是一眼就认出了你。朗希,呵,朗希家族。"

    周围人低声议论,也有与加勒特争吵的。

    繁杂的声音中,西列斯低声询问福斯特∶"还好吗"

    "还好。"福斯特仍旧没反应过来,声音听起来也有点发愣,"只是刚刚痛了一下。他他的意思是,我父亲曾经对他做了不好的事情吗"

    西列斯沉默着。福斯特大概会以为他的沉默意味着他对此毫不知情,但是西列斯实际上是在思考相关的可能性。

    弗兰克朗希。福斯特的曾祖父。

    他死在三十多年前。他是一名画家而在那艘覆灭于深海的船只之上,就有着一些艺术家。

    更多的信息被关联起来。西列斯突然想起来,福斯特曾经说过,他的曾祖父对于自己的绘画作品一直都不怎么满意,所以生前才没有将其公开展示。

    弗兰克朗希似乎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更加写实一点。

    既然要写实,那么他很有可能就会亲自出海,亲身体验一下大海的风浪。而他是否就会在伊诺克吉尔古德的那艘船上

    此外,西列斯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如果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水手,在出海的时候遇到了一些怪事,然后陷入了疯疯癫癫的状态,那么,单就这件事情而言,似乎不足以惊动贝休恩。

    毕竟金斯菜属于米德尔顿南面最强大的部落巴兹尔。这个事情完全可以由巴兹尔来进行内部处理但是最终,这件事情却闹到了贝休恩。

    这可不是常见的情况。显然,那些乘客中,有着身份非凡的大人物。

    而弗兰克朗希似乎就可以算是其中之一。况且,从刚才福斯特的话语中也可以听出来,朗希家族正是那些特殊陶瓷的经销商之一。

    他们是否会与"阴影"有所关联有这个可能吗

    单纯就朗希家族的种种信息来看,这个家族似乎是与艺术有所关联。他们是否有可能是阿特金亚的信徒又或者,是"阴影"的信徒

    但是,从福斯特的态度来说,他对于家族的某些传统似乎毫无了解。

    不过这一点也并不令西列斯感到惊讶。这些古老家族如今的年轻人,似乎都与年长者有着十分明显的隔阂。

    对话间,福斯特也终于反应过来,他站起来,气愤地朝着加勒特大喊说∶"我父亲怎么招惹你了"

    加勒特阴森森的目光就落在福斯特的脸上。他一拳将福斯特的脸颊打肿了,但是那似乎也只是发泄一下情绪,并不能令他感到满意。

    他说∶"你现在就回家,去问问你的父亲。不需要问其他的,就问问他,还记得金斯莱的吉尔古德一家吗"

    "金斯莱"福斯特皱着眉,越发感到困惑。

    但加勒特也懒得跟他多费什么心思。他摆了摆手,直接走开了。

    "莫名其妙"福斯特低声咒骂着,一脸不快地追了上去。

    他们的对话是用米德尔顿语进行的,因此康斯特人都感到十分困惑。西列斯大概能猜到他们在说什么。他心想,难道在弗兰克朗希死后,朗希家族的其他成员去加勒特家里闹事了

    这似乎也不是无法想象。或许他之后应该再仔细问问加勒特,尤其是,关于那艘船上的那些乘客。

    现在想来,那些乘客的身份似乎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重要。

    西列斯想了想,便说∶"我跟上去看看,别出事了。"

    他的身份介入这件事情显得有些尴尬,不过他与福斯特的浅薄交情,以及在场来自拉米法大学的教授们的好奇目光,也让他有这个理由跟上去。

    于是,他便与向导艾萨克两人一起跟了上去。贝休恩大学那边也跟来了一名教授。另外就是港口的两名工作人员,他们看起来一脸不耐烦,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在港口闹事。

    拐角的时候,西列斯走在最后面,趁他们不注意,就将一号人偶放了出来。人偶走在街角的阴影中,哒哒哒的脚步并不引人注意。

    很快,他们在港口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那两人,福斯特和加勒特扭打在一起,但是后者差不多是压着前者打。福斯特鼻青脸肿,却还是咬着牙与加勒特搏斗。

    那名来自贝休恩大学的教授严厉地说了一句什么,随后港口的两名工作人员将这两人分开。福斯特喘着气,目光中流露出一种凶狠的意味。

    那眼神让在场每个人都怔了一下,因为这年轻的学生此前一直都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可现在却好像凶悍了起来。

    加勒特笑了起来,他的笑容比福斯特更加放肆一点,像是在挑衅这个年轻人。如果不是港口的那名工作人员拽着福斯特,那么他们可能又要厮打起来。

    那名教授首先对着福斯特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对着加勒特更为严肃地说了一段话。福斯特喘了一口气,然后猛地坐在了地上。

    而加勒特耸了耸肩,笑着说了一句什么,随后就转身离开了。西列斯望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眼睛。

    在拐角处,加勒特被人偶拦了下来。小巧的人偶拍了拍他的鞋子,然后把一小卷钱放在了他的鞋背上。

    加勒特惊呼了一声,然后说∶"这有点太隐蔽了要是我没发现,这钱不就丢了"

    他笑眯眯的,看起来十分高兴。他将那卷钱捡起来,随手塞进口袋里,然后捡起人偶。他拍了拍人偶的头,然后说∶"把仇人的儿子打了一顿,真舒服。"

    他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但是人偶却毫无反应,他就也觉得无趣,将人偶放了下来。人偶便迈着小步子,很快就跑开了。

    加勒特对于人偶的去向有点感兴趣,但是考虑到他与幽灵先生的合作关系,最后他还是忍住了,没跟上去。他回身望了望角落处正在交流的几人,尤其是福斯特与西列斯。

    他思索了片刻,然后露出了一抹冷笑。他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福斯特坐在地上,整个人都在发抖。他沉默着,没有理会其他人说的话。看起来,刚才他与加勒特搏斗的时候,加勒特对他说了什么,并且影响了他的理智。

    隔了一会儿,他才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对贝休恩大学的那位教授缓慢地说了一句什么,似乎是在说自己没事了。随后,他松了一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

    西列斯问∶"没事了吗"

    "没事了,教授。"福斯特低声说,"只是一些我从来都没听说过的事情。我根本不应该相信那个家伙的说法是的,根本不应该。"

    西列斯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保持了一种宽和的沉默。

    福斯特这种状态显然不能回到港口那边。于是西列斯便在这里与这个年轻人告别,福斯特也勉强自己打起精神,并且说∶"教授,我会写信给您的。您关于神明的理解,给了我很大的启发。"

    西列斯怔了一下,才意识到福斯特说的是周二学术讨论的时候,他所说的"人与神从一开始就是分开的"这样的说法。

    "我期待着你的信。"西列斯低声说。

    他们便与彼此告别。那名贝休恩大学的教授就留在这儿陪着福斯特,而西列斯与艾萨克不得不赶快回到港口那儿,因为他们的船就要开了。

    这是3月11日的上午。十点整,他们的船只启航,将要带着他们返回金斯莱。

    西列斯站在甲板上,静静地望着不远处的贝休恩。那高高低低的建筑与港口逐渐隐没在海雾之中。在离开贝休恩的时候,他才感觉到,他们在贝休恩的时光是十分匆忙的。

    学者访问、陶瓷制品的相关调查,以及那些三十多年前的往事,都耗费了他们巨大的精力。在这种情况下,他反而忽略了自己最开始的目的了解米德尔顿的历史。

    或许这也是旅途的魅力之一。没人知道他们会在旅途上遇到什么。

    不过,西列斯心中始终有一种预感。

    他感到自己与这个以海盐和北风为基底的国家的缘分还没有结束。迟早有一天,他还会回到这里,回到米德尔顿的金斯莱和贝休恩,然后望见这一切背后的真相。

    那海洋深处,与这世界相关的秘密。

    来自遥远北面的寒冷海风吹拂着他的面颊。

    他静默地望了一会儿,感到晃晃荡荡的海水沉沉地托着这艘载满乘客的船只。

    隔了片刻,西列斯收敛心神,将思绪转移到刚刚发生的事情福斯特朗希和加勒特吉尔古德的冲突。

    一个意外的事情是,他居然并不感到惊讶。

    应该说,这是他没有预想到的事情。可是,当这个巧合真的发生的时候,结合此前他身边发生过的无数巧合,他自己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弗兰克朗希就死在伊诺克吉尔古德的那艘船上他去年十二月份的就已经知道了这个画家的存在他来到贝休恩,居然恰巧就遇到了这名画家和那名水手的后代

    巧合、巧合、巧合。

    巧合发生了无数次,那就不再是巧合,而是命运运行的轨迹。

    只不过他命运中的轨迹数量多了一点而已。这不算什么,哈。西列斯冷静地想着。

    抛开他自己的问题不谈,福斯特朗希显然因为这事儿而感到了不安。他回家之后,是否会引起新一轮的家庭矛盾

    刚刚福斯特露出的那种凶狠的神情也令西列斯颇为印象深刻。他想到这个年轻人十分不错的意志属性,便不由得感到这个家族很有可能同样隐藏着某些秘密。

    想了片刻,他便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与其在这儿空想,不如之后再一次进入加勒特的梦境的时候,亲自询问一下当事人。

    他们一行人回程时候搭乘的船只依旧是熟悉的远海号,连船长和水手都是他们认识的那一批。

    不知道是否因为这种熟悉的感觉,又或者是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乘船的感觉,所以这一次从贝休恩返回金斯莱的旅程中,西列斯的同伴们并没有出现晕船的情况。

    不过切斯特医生的表情仍旧显得十分纠结,西列斯注意到。

    从昨天中午他独自与伊丽莎白霍西尔吃了一顿饭之后,他似乎就一直心事重重,做什么事儿都心不在焉。

    之前西列斯以为那只是遇见亲人之后又很快将要分别的复杂心情,但是这种表情一直持续,西列斯便特地在中午吃饭的时候询问了切斯特。

    切斯特愣了一下,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教授。"

    西列斯默然望着他。

    切斯特便说∶"是伊丽莎白阿姨她似乎真的想要来到拉米法城。当然,她不是说来投奔我,或者与我一起生活,而是教授,她想要离开米德尔顿。"

    西列斯微微一怔。他想,当伊丽莎白这么说的时候,他还以为这名女士只是开个玩笑,起码没那么认真。但是,她却真的想要这么做了。

    切斯特又转而说∶"也或许,她只是想要换个地方住一段时间,换换心情。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他苦笑起来,隔了一会儿,又说∶"我感到,我无法这么轻易地给出意见。因为那是一位还不怎么熟悉的长辈的人生选择。"

    西列斯斟酌了片刻,最终说∶"或许主教女士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她只是想要找个人分享一下自己的想法。"

    "的确如此。"切斯特说,他真诚地说,"我希望她能摆脱过去的阴霾,无论如何。"

    西列斯也点了点头。

    切斯特转而说∶"总之,在我离开的时候,伊丽莎白阿姨说她之后会给我写信,告知我她最终的决定。"

    如果伊丽莎白真的选择离开米德尔顿,不知道会是谁来成为她的继任者。西列斯不禁这么想。况且,往日教会显然很想调查福利瓯海。

    现在他们的意图被伊丽莎白制止,但是等到新的主教上任,情况可能又不太一样了。那是否会产生全新的矛盾和争端

    谁也说不准未来的事情。

    尽管伊丽莎白有意脱离自己原本的生活,但是这个话题也让西列斯与切斯特两人多少有些食不知味。

    下午,他们便回到了各自的舱室,打算休息一番。当然,西列斯知道切斯特估计会在下午和晚上的时候投入到打牌的事业中难以自拔。

    一件值得一提的事情就是,在返回金斯莱的这艘船上,西列斯瞧见那些水手正兴致勃勃地玩着诺埃尔纸牌。他们的牌看起来是用普通的硬纸板制成的,但是依旧让他们玩得十分愉快。

    而这些水手们都不知道,这纸牌玩法的发明人,此刻就站在他们的面前。

    这件事情让西列斯产生了一种别样的感触。因为他意识到,随着诺埃尔纸牌的流行,知晓"这个玩法来自西列斯诺埃尔"的人也越来越少。

    于是,这就将成为一个秘密,一个被少数人保守的秘密。

    而那似乎也就成为了,隐藏在这副纸牌中的,又一个与神明有关的秘密。

    这想法令西列斯颇为惊讶。当他谈及纸牌中的秘密的时候,他丝毫没有想到他自己。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与情况的发展,他自己也被囊括在这秘密之中。

    除了先知,他好像还成为了一名预言家。真要命。他想。

    返回船舱的西列斯想了想自己有什么事情能做,他一开始想到要继续写一写小说,但是又突然想到,自己上午才刚刚得到了一本书,便愉快地决定先看书。

    正如克格索尔所说的一样,这本书的作者是一位来自康斯特的女士,她的名字是琼麦克米伦。她大概生于雾中纪三百年左右,她的父亲是个颇有名气的探险家,,去过费希尔世界的不少地方。

    琼和她的母亲跟随她的父亲一起东奔西走,最终决定在米德尔顿定居一段时间,因为那面朝大海,琼自己十分喜欢这地方。

    后来她的父母返回康斯特养老,而琼则留在米德尔顿结婚生子,真正成为了米德尔顿的一份子。

    正因为琼的出生与成长环境都在康斯特公国,所以在她的这本自传中,西列斯很容易就注意到,她是以一个康斯特人的身份,在经历、体验、感知米德尔顿的文化。

    整体来说,因为不了解米德尔顿的风俗,琼和她的家人一开始颇为受到一些敌视和排斥,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也逐渐融入了米德尔顿。

    他们最初选择定居的地方是米德尔顿北面的一座港口城市,但是那儿太冷了,琼和她的母亲都不怎么适应,于是他们最终搬到了贝休恩。

    这个时候,琼大概二十岁,还是个不怎么懂事的年轻女生。她因为搬家的事情和父母闹了不少矛盾,原因是没什么地方能真正符合她的要求。

    不过贝休恩是个新奇的地方,尤其是,这里有着漂亮的海。琼很快结识了一些年轻女孩,并且和她们成为了好朋友,其中有几个,直到琼人生的终结,她们也始终保持着联系。

    二十一岁的时候,琼掌握了米德尔顿的语言,然后进入了贝休恩大学,成为了美术专业的学生。

    她遇到了一个名叫弗兰克朗希的年轻画家。

    读到这里,西列斯不由得停顿了一下。他费解地想,命运仿佛是迫不及待地将相关线索推到他面前一样。

    总之,琼麦克米伦和弗兰克朗希坠入爱河。但是他们没能结婚,因为朗希家族不同意这样一个来自异国的女人成为家族族长的未来妻子。

    琼与弗兰克分手之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有些郁郁寡欢。她认为自己找到了灵魂伴侣,但是却被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阻隔了他们的相爱。这种事情向来十分令人沮丧。

    琼的父亲听说这事儿之后,专门找到弗兰克,把这个年轻人打了一顿。琼在自传里提到这事儿,并且流露出一种既感动又好笑的情绪。

    在这之后,琼也慢慢走出了这段恋情带来的阴影。那段时间里她于脆跟随父亲一起去无烟之地冒险,并且颇为在无烟之地北面闯出了一点名声。

    甚至连琼自己都惊讶于"实力的增长"。

    三年之后,二十五岁的琼回到贝休恩。这个时候,她已经变成了一个强大、潇洒的探险者女士。她不再为爱所困,同时也以一种崭新的口吻来描述自己曾经的那段恋情。

    琼在自传中描述说∶"弗兰克朗希是个有点神经质的男人,他喜欢用自己的甜言蜜语和他自成一派的哲学来讨女人欢心,本质上就是个没长大的花花公子。

    "要我说,无烬之地的男人可比这家伙成熟得多,起码不会在明知道家族不会同意我们的恋情的前提之下,还是要和我交往,并且承诺会和我结婚。

    说真的,他简直像是个被家族宠坏了的贵族少爷。但是我之前还从来没听说过朗希家族的存在,这家族真是相当低调了。"

    在这段话之后,弗兰克朗希就不怎么出现在琼的自传中。琼将笔触转向了自己的新生活。

    她二十五岁回到贝休恩的时候,她的父母已经打算离开贝休恩。而琼并不打算离开。她在康斯特已经没什么熟人了,但是在贝休恩却还有许许多多的朋友。

    她的父母也没有强硬地逼迫她一起离开。于是,琼的独居生活就这么开始了。

    她花费了一段时间适应这种脱离父母的庇护的生活,然后兴奋地自传或者说,日记中写道,"和父母一起生活,以及脱离父母生活,这简直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世界。

    总之,在那几年里,琼和自己的女伴们十分轻松地生活着。大概隔了两三年,琼又认识了一位男士,是个十分向往无烬之地的年轻水手。

    他不知道从哪儿听说琼在无烬之地的名声,于是打听到了琼经常出没的酒馆,然后尝试着与她的交流。

    琼在自传中写道∶"我丈夫在酒馆里跟我搭话的时候,我以为他是个傻瓜,因为没人会在这种地方交流无烬之地的事儿他像是个呆头呆脑的傻瓜。"

    但这傻瓜却让琼觉得有意思。同时,在那段时间里,琼也逐渐对贝休恩的生活感到了厌倦。她开始怀念起无烬之地的刺激与危险。

    于是,她就干脆和这个年轻水手一起前往了无烬之地,并且共同探索着无烬之地北面的土地。他们还曾经一同出海,不过没能找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很快,琼就和这个水手谈起了恋爱,并且最终结婚。他们返回贝休恩,琼找到一家美术学院当起了绘画老师,而她的丈夫则在港口找了一份工作。

    不过,他们并没有生孩子。在这件事情上,琼相当坦诚地说∶"在学校瞧见那些学生我就头痛,怎么也想象不出来自己要怎么养育一个活生生的孩子。"

    他们在贝休恩平静地生活了许多年,有空的时候偶尔也会去无烟之地逛逛,或者去康斯特与琼的家人团聚。随着年纪渐大,他们也就慢慢不那么折腾地跑来跑去,而是长期定居在贝休恩。

    自传中的内容也就更多涉及到了一些家长里短、生活日常。西列斯饶有兴致地阅读着那些贝休恩普通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那是与他这一次走马观花的游览截然不同的生活体验。

    在平静的老年生活中,琼突然提及了生活中的一件趣事。

    她说她听闻旧友提及弗兰克朗希的死亡,回家之后就和丈夫分享此事,结果她丈夫反而生起气来,觉得她难忘旧情。这事儿令琼乐了好一阵子。

    不过她也的确以一种怀念的语气描述起年轻时候的生活。并非怀念弗兰克朗希,而是怀念那个时候年轻的自己。

    她提及弗兰克朗希最终死在海洋的风暴之中,因为"他对于自己的画作的严格要求。他想要在死前真正望一眼他魂牵梦萦的大海"。

    这件事情给了琼些许感叹,而那更大部分来自于米德尔顿。在死亡已经肉眼可见的时候,琼想到康斯特、想到米德尔顿、想到无烬之地,想到这庞大的费希尔世界。

    她说∶"没人知道我们最终将在什么样的境地中死去,这种感觉就好像,没人知道我们的世界最终将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一样。

    "当我闭上双眼迎接死亡,仿佛这世界也迎来了它的末日。而我心知肚明,这世界的尽头其实离我那么远那么远,是我人生的小船永远无法抵达的深海。

    "曾经有人认为这颗星球是平坦的。或许海水会在平坦地表的尽头如同瀑布一样坠下。可这世界并非平面,而我的人生确实如此。

    "我人生的小船,将会在这平面路途的尽头,直直落下,自此分崩离析。"

    西列斯因为这话而产生了些许的感叹。

    他合上这本书,下意识望向了窗外,发现时间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傍晚。他从另外一个角度了解到关于米德尔顿的一切。

    以及,弗兰克朗希。

    吃晚餐的时候,西列斯也忍不住想到了弗兰克朗希的事情。

    这位知名的米德尔顿画家,在旁人看来,是个固执、伟大的艺术家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审视他的时候,他又成了懦弱、毫无担当的花花公子。

    在他人生的最后关头,他决定前往深海完成自己的夙愿,但是他却丧命于此。当滔天的风浪侵袭他人生的小船的时候,他会在想什么

    但是西列斯真正关注的并不是这个。他注意到一个十分微妙的细节。

    琼麦克米伦在和弗兰克恋爱之后,有了实力上的明显增长。

    她的意志似乎没有发生明显的改变,但是显然,这种灵魂强度的增长不是随随便便就出现的。或许是因为她增长了灵性

    因为弗兰克朗希

    西列斯如此怀疑。这两个人相识的时候,都是美术专业的学生,他们是否会鉴赏彼此的画作

    但是西列斯曾经也欣赏过弗兰克的作品,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所以或许是一些手稿草图无意识描绘的某些东西

    那些画作上或许带有一些奇怪的、相当可怕的东西,因此让琼的灵魂产生了某种改变。

    无论如何,西列斯对朗希家族都产生了更多的怀疑。

    这个家族不允许未来族长与来自异国的女人结婚,这种规矩就显然证明了,这个家族存在着一些不太能让外人尤其是外国人知道的秘密。

    他们纠缠于琼这个异国的身份,也就证明了,如果是米德尔顿人,那么对于他们家族的秘密或许就会好接受得多。

    而米德尔顿有什么特殊之处思来想去,西列斯认为那只有可能是跟福利瓯海有关的秘密。

    所以,弗兰克朗希生前唯次,也是最后一次出海,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那真的只是如同所有人所说的那样,他只是为了追求艺术、追求画作的写实,所以才非得在生命尽头来临之际,决意出海吗

    而不是如同那个收到来自神秘叔祖父的家族密信,为此不得不踏上旅途的年轻人赫德德莱森一样,是为了完成某个不为人知的家族任务

    西列斯产生了这个想法,但是他知道这恐怕很难得到证实,因为那必定是只有朗希家族的核心成员才有可能知道的事情。

    甚至,说不定这是如同拉米法城那些信仰死亡的贵族家庭一样,是只有在上一任族长临终之前,才会透露给下一代家族成员的事情。

    这样一来,这种秘密就可以在最大程度上得到严格的保守。

    无论如何,他都需要更多的信息。他感到更加危险的是,他们现如今还不知道那群活动在暗处的"阴影"的信徒,究竟是打算做一些什么事情。

    他们或许成功阻止了"危险的陶瓷制品"继续在米德尔顿流行。但是,那也只是一件小事。

    饭后,西列斯便特地找到了班扬骑士长,询问往日教会关于这件事情的后续处理办法。而班扬也十分坦诚地回答说∶"我们原本是打算与伊丽莎白女士合作,共同处理旧神追随者的事情。

    "不过,她的说法也十分有道理,米德尔顿对于我们来说是个过于陌生的地方,所以我们之前的想法也有点太想当然了。

    "我打算等回到拉米法城之后,询问一下主教的想法。或许我们应该采用一些其他的办法,试着迂回进行调查。

    西列斯也点了点头,他不禁说∶"希望这件事情能尽快解决。''

    "我也这么希望。"班扬说。

    不过,他们现在距离拉米法城还有十分遥远的距离。

    第二天中午十一点,他们抵达了金斯莱。这座城市仍旧是他们离开时候的模样,但是现在却意外带给他们一种熟悉感。

    或许是因为,他们即将离开这里,可能此后也不会再来到这里了。这可能将是永别。

    因为时间紧迫,所以他们也来不及在金斯莱多待一天了。下船之后,贝拉教授就和翻译约翰尼一起去火车站,打算购买回到比德尔城的车票。

    西列斯特地与她再一次提及了,自己需要在堪萨斯的某个车站下车的事情。

    贝拉教授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事儿。西列斯没有仔细说自己下车的目的,只是说自己在堪萨斯有一些私事需要处理。

    贝拉教授也没有过问,只是嘱咐他一定要尽量在开学前回到拉米法城。

    "我会的。"西列斯说,"您不用担心。"

    "那么,我就帮你单独买一张火车票,到那个站点就可以下车。"贝拉教授温和地说,"希望您在堪萨斯注意安全。"

    西列斯向贝拉教授道谢。

    他们在金斯莱最后吃了一顿海鲜大餐,然后就踏上了返回比德尔城的火车。漫长的旅途令每个人都有点泄气,不过好在他们也将要回到拉米法城了。

    仍旧是独立车厢,这一点也方便得多。

    西列斯回到车厢之后,花了一点时间仔细整理了这一次米德尔顿之行的收获,以及之后需要跟进的事情加勒特吉尔古德制作的海图、朗希家族可能隐藏的秘密,以及,赫德德菜森未来的行动。

    此外,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事情,比如考古团队的失踪、海蒂女士那边的星图、十四年前埃比尼泽康斯特的事情、阿方索卡莱尔的下落

    西列斯感到一阵头痛。他无奈地捏了捏鼻梁,不得不承认他给自己找了太多的麻烦。

    不过,在将这些事情列在一起的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考古团队人的失踪与赫德德莱森收到的那封家族密信。

    他记得他与琴多在探讨那个神秘的德莱森先生的时候,一直有一个好奇的问题,也就是,在黑尔斯之家的事情发生之后,那位德莱森究竟是又遇到了什么事情,才会给家族寄出这封信。

    那也就是,从去年十一月到今年二月这一段时间里发生在无烬之地的某件事情。

    而考古团队恰巧就是在这个时间段内失踪的。

    品站心

    西列斯很难下这个定论。他想了一会儿,在笔记本上将"赫德德莱森"这个名字与"考古团队失踪"这几个字之间划了一条线,然后打了个问号。

    这两件事情会产生关联吗

    天色渐晚,他也就没有继续想下去。洗漱过后,他换了一身衣物,顺便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行李。他格外将一号人偶从行李里面拿了出来。

    现在一号人偶几乎成了幽灵先生的象征物,而西列斯对此也乐见其成。将幽灵先生的身份特征最大限度地稳固下来,成为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这是更好的做法。

    一号人偶活动了起来,在床铺上蹦蹦跳跳。西列斯静静地望着,隔了一会儿,他摇摇头,让人偶安静下来。他再一次把人偶放回行李箱里面,随后便陷入睡眠,进入了深海梦境。

    深海梦境总是毫无变化的,即便孤岛的红泥之上已经出现了几株植物。

    他习惯性地瞧了瞧那些植物,然后突然顿了一下。他意外地发现,有一株植物枯萎了。他走过去,仔细观察了一下,然后才发现,那是乔纳森布莱恩特的藤墓。

    这位死亡的信徒,康斯特公国曾经的财政大臣乔纳森布莱恩特,因为对于死亡的恐惧而将自己逼入疯狂的末路,残害了许许多多年轻的生命。

    现在,乔纳森死得悄无声息。

    说不定,此刻站在孤岛红泥之上的他,反而是第一个发现这个老者的死亡的人。

    这想法令他感到些许的叹息,仅仅只是对于死亡本身,因为这样的死亡有可能发生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而乔纳森布莱恩特死不足惜。

    他感叹了一会儿,然后收敛心思,望向了其他的梦境。他发现哈尔戈斯正在做梦,怀疑这个来自比德尔城的男孩拥有了什么新的故事,需要幽灵先生去与他交换。

    此外,琴多和加勒特也都在做梦。这都需要他去处理。

    他便首先进入了琴多的梦境。

    "您来了。"琴多站在窗边,回身望向幽灵先生,"晚上好。我正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您。"

    "晚上好,琴多。"幽灵先生说,"让我猜猜,你肯定有好消息。"

    琴多怔了一下,然后下意识流露出浓郁的笑意。他笑起来,并且说∶"是的。您还能猜到更多吗"

    "塔乌墓场有所斩获"

    "当然。"

    "看来还不止。所以,找到阿方索了"

    "有一些线索了。您继续猜猜。"

    "海蒂女士"

    "哦,您都猜到了。"琴多低声说,他走过来,倾身拥抱幽灵先生,"我痴迷于您的才智。

    幽灵先生笑了一声∶"这只是合理的猜测。"他吻了吻他,然后说,"那么,都来说说"

    "我想把最大的成果留到最后,所以,首先是阿方索的事情。"琴多把下巴磕在他的肩膀上,亲昵地蹭了蹭,"普拉亚家族这边调查到了伊曼纽尔的家乡。

    "他们得到确认,在一段时间之前,阿方索曾经去过那里,并且将伊曼纽尔下葬。具体的时间可能是去年年末。阿方索在那儿呆了一阵,随后就消失不见了。

    "我怀疑,他可能是又回到了无烟之地,或者去什么地方游历了。如果他想要离开堪萨斯,那么很有可能是乘坐火车。

    "所以我联系了德克斯特铁路联合公司。那边正在调查,过去几个月里是否有''阿方索∶卡莱尔''这个名字的相关出游记录。"

    幽灵先生静默地听着,他夸奖一样地摸了摸琴多的辫子,然后低声说∶"我相当怀疑,阿方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去年十二月末,阿方索就已经带着伊曼纽尔的骨灰回到了堪萨斯,并且将其下葬。而按照阿方索曾经的说法,他会在这件事情前后写一封信,告知自己的近况。

    但是这封信却从未出现。

    并且,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月,阿方索仍旧毫无音讯。这就显得更加不对劲了。

    琴多也皱了皱眉,他说∶"他的失踪会和黑尔斯之家那些未曾解决的事情有关吗"

    幽灵先生刚想回答这个问题,却突然顿了顿。

    他想到不久前他曾经想到的那个问题。

    去年十一月到今年二月。考古团队的失踪发生在这期间神秘的德莱森先生同样在这期间遭遇了些意外事件,因此才决定写信给家族。

    阿方索的失踪,同样也发生在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