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科幻小说 > 怀璧 > 正文 第75章 诗无寐27
    商量完这些惹人尴尬的事, 众人便决定离开铁像寺。

    毕竟是新年伊始,只将时间耗费在拜佛上有些不美。而无论如何,因为韦浮自称是徐清圆师兄, 比起旁人,徐清圆总应该多陪一陪他。

    于是那二人又落在所有人后方。

    晏倾离开铁像寺大门,回头看了眼最后面的嘀嘀咕咕的师兄妹二人,他面上苍白郁色, 连钟离这样神经粗大的人都注意到了。

    钟离因为和徐清圆有了约而正高兴, 便关心晏倾“你要不要去抓几服药吃一吃”

    风若立刻紧张地去看晏倾面色。

    晏倾轻声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若真论师徒情谊,徐大儒教过的时间最长的学生,本该是太子羡。”

    本该是他。

    徐固身为太傅, 不过是在教导太子羡之余, 有空闲了再教一教别人读书。但真正所学与徐清圆一模一样的,本该是晏倾才是。

    钟离满脸不解“太子羡为什么说起他这个案子还和他有关”

    而风若在旁边偷笑“那你可以凑过去和徐娘子一起讲学问嘛,她必然很欢迎。”

    晏倾只好当没听见。

    而落在后面的二人,徐清圆正疑问, 问韦浮是否真的会留到上元节才离开。

    韦浮摇头轻笑“自然不会了。不过是激一激晏少卿。我若真留到上元节, 使臣团那里便纸包不住火。我何止留不到那时候,明日天亮前我就会启程离开。”

    他停顿一下“不过为了小师妹你, 我不会告诉晏少卿我离开了。小师妹便配合我几日, 这几天和晏少卿少见面,就说在陪我。无论如何,到上元节时,总能见真章。”

    徐清圆一点就通。

    她喃喃自语“吃醋么可他会么他脾性那么好,他生气的时候都看着不太气恼。”

    韦浮说“男女之间, 若连这点醋意都没有,你也不必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徐清圆思来想去, 觉得韦浮这剂药下得有些猛。但是,未尝不可一试。

    二人正要离开佛寺,路过一佛堂时,看到佛堂外所留的碑文。那碑过去太久,岁月侵染,字迹已十分模糊。而韦浮驻足,轻轻“咦”了一声。

    他问“这是什么碑”

    徐清圆跟着他去看,起初并没有发现此碑异常。直到她大略一扫,在碑文上捕捉到了一个名字“明姝”。

    韦浮立在碑前,手指摸着碑石,缓缓念出碑上字

    “锦城暮氏男烈,为女明姝祈福。女自病弱,魔孽缠身,溯世有疾烈今发宏愿,持经于此刻碑求佛。上报恩,下济苦,愿女明姝承此善因,业障尽除,永无灾鄣

    “弟子暮烈永世供养。天历八年二月二立。”

    韦浮和徐清圆都怔怔看着此碑不语。

    后方有沙弥见二人许久不走,便上来探查。沙弥见二人在看此碑,便解释“这是当朝开国皇帝还未做皇帝时,仅是锦城郎君时,为他长女,即现在的广宁公主在我寺所求的供养许愿碑。”

    沙弥感慨“陛下做了皇帝搬去长安,整个暮氏根基都跟着搬去了长安。只有这碑还留着了。”

    徐清圆问“供养许愿碑,是否很难”

    沙弥答“需焚香沐浴,戒荤三月,居于我寺,日日随我寺中大师抄写经文祷告,日日跪于佛前祷祝。广宁殿下如今身体安康,也许正是我佛庇佑。”

    徐清圆和韦浮互相看了二人一眼,却都另有心事,而没有说什么。

    但他二人各自回去,皆记着此碑之事。

    韦浮记得暮明姝和他说,皇帝并不爱她,对她很是冷漠。

    徐清圆也记得当日书铺中,公主殿下说起皇帝时语气寥落,颇有自嘲。

    可是公主殿下是否知道,皇帝在做皇帝前,也曾为她这般祷祝过公主认为皇帝并不期待她的出生,厌恶她的存在,可若是公主错了呢若是很多时候的无视,是出于一种保护呢

    世间父母之爱子女,本就因人而异。生来帝王家,这些爱意隐晦,很多时候并不适合宣之于众。

    当夜,韦浮和徐清圆双双难以入睡。

    一盏灯烛下,徐清圆持着笔,想公主殿下的事。她想到暮明姝冷淡的表情,淡漠的神色;想到云延逃京那夜,公主殿下从墙头冲下抱住她,问她有没有事。

    在那不久之后,徐清圆将兰时托付于暮明姝,决然离京。

    皇室之事本不应多言,她若明哲保身就不应写这封信。可是人之交也浅,人之情也深,她如何能不在意公主殿下呢

    辗转反侧、寤寐思量后,徐清圆终于慢慢研磨,开始斟酌字句,给公主殿下写下了这封信。

    暮明姝身为长女,却非嫡出。在暮氏和林氏联姻、关系最热切的时候,她的存在,本就是一个不受期待的存在。天有异灾,语焉不详。可那只言片语的谶语后,暮明姝依然诞生,依然活到了现在。

    若是屏蔽所有的灾祸言论,若是当所有的阴谋诡计不存在,当年暮氏中那个不受期待的女孩儿能在林氏女嫁入后平安诞生,是否可以说明一件事

    暮烈想在血涛诡谲、政局波动中留下她,保护她。

    公主殿下应该知道这个碑文。

    次日天未亮,韦浮从马厩中牵马要走。清晨朝露从叶尖滴落,他转头,看到徐清圆披着一件斗篷,正提着裙、偷偷摸摸地下台阶。她不断回头,看身后有没有人跟踪。

    韦浮看到她,清冽的眉目间染了笑“这是怎么了你不必刻意来送我的。”

    徐清圆露出笑,向他行礼,额前发丝被清风吹拂“师兄要走,我既然知道,于情于理都不能不送。何况我亦有私心,想求韦师兄。”

    她将自己昨夜写的信递出,些许不好意思“这是我写给公主殿下的。只是我身份卑微,如今又身处这样的境遇,往来信件恐怕都会被人截断。师兄若是有法子的话,能否帮我向公主殿下送信”

    韦浮接过封蜡的信封,沉默一下,失笑“因为昨日所见的许愿碑”

    徐清圆乌黑眼眸望着他。

    韦浮自然不会说,他也写了一封信给那位被他遗忘很久的公主殿下。不过他的信件并无太多只言片语,他只是将自己所见的碑文摘抄给了公主殿下。如何理解,全看殿下。

    却不知徐清圆写的什么

    韦浮说“我以为你与公主殿下没有这么深的交情。”

    正如若非利益取舍、结盟缘故,他即使看到了那碑文,也不会想着告诉暮明姝。

    徐清圆微笑“子非鱼。”

    韦浮一愣,莞尔。他向她扬了扬信,翻身上马,再招招手,示意不必相送。

    马身越过时,徐清圆听到他低声“小师妹,平安归来,我们在长安重逢。”

    他身形与马身消失于晨雾中,徐清圆方轻轻“嗯”了一声。她却也不回房,理了理斗篷的风帽,走入了尚未苏醒的街市中。

    她没有忘掉九歌那本书,她想试图找出与那本书类似的纸张材质。

    若非太过冒险,她甚至想回去刺史府一趟,看那幅假画的宣纸材质与九歌是否相同。

    晏倾吃了药,让风若去叫徐清圆、韦浮,商量接下来如何。他打算带徐清圆回刺史府,韦浮如何行动,他要听一听这位郎君的想法。

    风若却带来消息,天未亮,那对师兄妹便披衣而走,只留了一封信给他,说他们去查些事,不必等二人。

    韦浮让他放心,说刺史府多有不便,他小师妹这些日子,住在钟离的威虎镖局更合适一些。

    晏倾沉默。

    风若问他“那我们还等徐娘子吗”

    晏倾侧头咳嗽,缓了一会儿,他才道“罢了,随她吧。我们得回去刺史府。”

    若是连他都不回刺史府,刘禄才要坐不住。

    而风若这时候想起来了“那个铁像寺的老方丈,前几日接见过刘刺史。因为刘刺史说他儿子要成亲,想做法事祈福。”

    如此下来,晏倾竟许多日没有见过徐清圆。

    晏倾鸦色睫毛垂落,在眼睑上覆一重暗影。

    按照他和刘禄的约定,刘禄应该做好准备随他上京。这位刺史难道反悔了

    晏倾脸一红。

    风若瞠目“什么意思他敢对朝廷命官下手”

    晏倾推窗看天色,出神片刻,又准备换衣。

    想控制蜀州局面,必然要从剑州、益州借兵。但是军马调动太过显然,为了不惊动蜀州,自然要徐徐图之。

    风若嘀咕“有什么案子不能与我们郎君一起查”

    风若说“你先说吧。”

    待送走了刘禄,风若心里嘀咕这老匹夫好好地给儿子娶什么媳妇,转头关门,便看到郎君方才还温润的眉目冷淡了下去。

    晏倾太忙,又多病,数日来都在刺史府中一边养病,一边与刘禄过招。

    她若是不想见他,他派人监视,又有什么用呢

    二人齐齐看对方。

    刘禄前来,果然是来说刘禹的婚事。

    她的敏锐,本就不必多说。

    他说“你不要找她。”

    徐清圆疑问看他。

    徐清圆忧心问“晏郎君可日日吃着药,身体有没有好一些,是否还在咳血,夜里可睡得安稳”

    他想和徐清圆说的本来也是上元节让他陪她逛街,还不如让她多陪陪他家郎君呢。

    风若端药进来“这个时候不是约定时间吧您不如多坐一坐,出去看她和别人相约,你多难受。”

    晏倾“那我便提前祝府中郎君新婚安然了。”

    徐清圆脸当即一红“不是的那日我约了人,是要查案子的。”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她问“他到底什么病呢,怎么会病得如此重呢”

    风若喃声“原来你这样想,可是”

    而徐清圆为了怕韦浮离开的事被晏倾发现,便每日早出晚归,偶尔看到风若,都要急急躲避。

    刘禄忙和他说客气话。

    风若也正踟蹰“上元节那夜”

    徐清圆见他不肯多说,心中黯然,想正是因为她是外人,晏郎君许多事情才不方便她知道。徐清圆转了话题,轻轻笑“风郎君,你来得正好,我有事寻你帮忙呢。”

    晏倾手轻轻叩桌面,问这位刺史“庚帖何时换的娶的谁家女儿婚期又在何时”

    晏倾皱眉“成亲”

    晏倾清黑的眼珠盯着风若“他要趁婚宴备兵,对我们下手了。他对我们已经全然失去了信任,狗急跳墙,必然要开始行动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

    刘禄难为情“少卿,臣自然知道自己罪该万死,应该立即跟您动身去长安。但是您也知道,老臣最放心不下家中那禹儿。多亏少卿宽宏大量,我和他娘才抓紧时间帮他相看好了儿媳。

    徐清圆低头不语。

    风若惊惶,他希望徐清圆和晏倾好,是觉得郎君心情好些,对他的身体也有好处;可若是情爱的欢愉尚未见到,便先尝到了酸涩苦味,让郎君反而因此病得更厉害那他是否做了错事

    晏倾便不再想徐清圆的事,和风若回到刺史府后,他才坐着缓了一会儿神,那刘禄就巴巴地来求见他。

    晏倾“她该选择她喜欢的。”

    徐清圆说“我听人说,病人应多多静养。晏郎君那样总是出门,对他身体并不好。可是晏郎君总是放心不下我,怕我受委屈,总想陪着我。如今我有韦师兄陪着,晏郎君应该可以安心养病了吧”

    他问“你怎么知道他咳血”

    原来他们都要查案。

    上元节那日,到黄昏时,风若便见晏倾坐不住了。

    晏倾又突然抬头问“刘禹呢他是否知道自己要成亲了”

    虽然晏倾不许风若去找徐清圆,但是晏倾病成这样,分明有心病的原因,风若怎能看着他日日衰竭风若趁着晏倾昏睡的时候,夜里去威虎镖局找徐清圆。

    他慢慢摊开桌案上的案牍,持着笔又研读起来。他将蜀州案子在心中来回琢磨,精力耗损之下,咳嗽声不住。

    风若“可是你”

    徐清圆向他打招呼“风郎君。”

    她抱歉道“若是那日风郎君代我去见钟大哥,钟大哥便会明白我的心意了。”

    晏倾只问“我们筹的兵马,是否平安进入蜀州了”

    风若不满地哼了一声。

    风若却也不说了。

    风若立刻松口气。

    徐清圆无奈地笑了一下。

    他讶然“正月十八这时间,是否太过仓促”

    风若怔愣。

    “我希望风郎君能够劝住钟大哥,或者风郎君干脆陪钟大哥逛一逛。钟大哥待我极好,我不忍心拒绝他,只好请风郎君出手。”

    晏倾青眉微微扬了一下。

    刘禄毕恭毕敬“庚帖早就换了是我一位故友的女儿,他身不在官场,但家中资产颇丰。老臣也是想着老臣去后,有人能代老臣照看小儿。婚期臣怕少卿等得不耐烦,就将婚期定在了上元节的三日后。”

    刘禄见他没有不悦,只松口笑“少卿不懂了。为人父母者,自然为儿女计量深远。老臣时日无多,自然出此下策。”

    “只待禹儿一成亲,我们即刻动身,可好”

    风若笑嘻嘻“包在我身上。只是你不陪他们了,多出的时间,难道会陪我们郎君吗我们郎君虽然口上不说,心中必然开心。”

    风若见他郁郁而坐,连日咳血,想若是任由他这样下去,恐怕会病得起不来身,病得更严重。

    他沉吟一二,侧头咳嗽几声,又叫风若拿开地舆图,再次琢磨起该如何行动才能将人一网打尽,且能保障锦城百姓平安。

    风若道“我再催一催,但是正月十八的话时间有些仓促,容易惊动百姓。”

    他重新坐下,却分明多此一举地说“风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本是要查一件事。我并不是为了其他事情,我想试试刘禄今夜是否会监督我。”

    这一日黄昏,风若将事情向晏倾汇报后,看晏倾沉寂而苍白地坐于窗下出神,他问“要不要我去监视徐娘子,将她的事全都报告于您”

    徐清圆便行了一礼,婉婉道“我当日在铁像寺中,是与师兄开玩笑,才说什么半个时辰陪一位郎君。那些都当不得真,且会让人生出误会。而且师兄很忙,上元节那日,他早就离开锦城,并不会陪我玩。

    晏倾“莫要惊动民众,引起恐慌。此次兵变,最好能控制在某个地段内。”

    不想徐清圆推开门,正好与他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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