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科幻小说 > 卑微备胎不干了[快穿] > 第123章 被欺骗的王爷的一生
    那场熊熊烈火在冰原上肆虐不休, 冲天而起似要将整个天地焚成一片灰烬。

    楚倦几乎可以感受到身后炽热的热浪随着狂风漫卷开他的衣袍,又或许只是某个人始终凝在他身后的目光。

    他不曾回头,留温暮归只身一人在火海, 但他亦不曾束缚他手脚,但凡他想逃就不会逃不掉。

    但凡他有一丝求生之欲。

    温暮归最终活了下来, 却是被他的心腹救下,浑身血肉被大火烧焦,那种活生生被火烧至血肉模糊的剧痛令人骇人听闻,据说亲信进去时以为他已然死去, 伸出手准备把尸体带出去时一身火焰缭绕的人蓦地睁开眼,在火光中死死捉住了来人的衣袖。

    那双在火光中的眼亮的惊人,哪怕嗓音嘶哑难听至极, 他战栗着:“是你来带我走了吗?”

    然而并不是, 来人是尚且年少的军中大夫, 他就那样看着温暮归眼底刺痛人心的光在刹那黯淡下去,如流星一闪而逝。

    在某一刻,年轻的大夫以为这位堪称传奇的权臣会死在这一场大火当中, 可他的命竟这样硬,在苦熬三天过后在冰原灿烂的阳光里奇迹一般的醒来。

    病急乱投医的时候大夫甚至绑了胡人的巫师来, 巫师说他能醒来简直是神迹, 然而拯救他的从来不是神明。

    是楚倦,在大火快要将他烧成灰烬的那一刻, 他于浓烟中看见了楚倦的身影,他知道那是幻象, 可那幻象支撑着他从阎罗殿爬了回来。

    他躺在营帐里听外侧长风里传来风铃的声音, 依稀听见了春暖花开, 再闭眼时长风安静, 天地静默。

    他不是没有腿跑出来,不是不能自己逃出火海,可楚倦受过的苦他总要再受一遍,他只是在等,等楚倦愿意放下心结,带他走出过去的困境。

    他以为,他总不会就这样不要他的小狗。

    可楚倦没有回头,就像昔年的他一般。

    大火的浓烟毁掉了他的喉咙,往昔不急不缓的声音也变得嘶哑难听,全身上下都是烧伤,哪怕被纱布包裹也依然有血液渗透。

    大漠上的风再次吹起时温暮归斩下了胡人首领的头颅,称臣的折子被恭恭敬敬的送到帝王的案上,将这千古不世之功,交由楚倦。

    温暮归再见楚倦时是在边塞的院落里,院落里种了两棵沙枣,这里虽然土地贫瘠,但花开正浓时的香味却甜蜜馥郁,是皇城再难嗅到的香气。

    帝王一身玄衣,似是有些疲惫,轻轻靠在案后眉眼微抬,深色的靴子旁是落了一地的折子和密报。

    “温暮归,这就是你想要的么?”

    揭发的都是他早先留下的后手,他在赶赴圈套之前就已下令让追击的轻骑赶回。

    早早从西山进军的轻骑严阵以待,在火光冲天而起的瞬间就能赶来。

    是了,他一开始存的心思是,若楚倦当真有狡兔死,走狗烹之意,他也绝不会束手就擒,西北此刻已由他掌控,他会永远的将楚倦留下来。

    留在西北,留在这风沙肆虐苦寒之地,同他白头偕老。

    仿佛看到什么可笑之事,楚倦嘴角微勾,用手中的折子抬起跪在地上之人的下颌,那双眼深沉的宛如夜色一般捉摸不透,一字一句:“将孤,永囚西北?”

    他不会扶持楚易继位,楚易对楚倦有恨,且不好掌控,所以他选定的是宗室当中年幼的孩子,等将楚倦囚困西北再以他的名义下禅位诏书,他手中有边塞二十万大军,幼帝根本不敢动他分毫。

    温驯跪在地上的人勉强弯了一下嘴角嘶哑着声音道:“再温驯的小狗也有独占主人的私心。”

    隐藏在款款深情下的也有凛然杀机。

    到头来,原是楚倦想将他置之死地,而他想将楚倦永囚西北,一生不得自由。

    机关算尽,却又棋差一着,唯一算漏的是楚倦的记忆。

    狡兔死,走狗烹,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战事过后下一个死去的就将是温暮归,连他自己也如此觉得,他常常在原野上听牧羊的歌声和风声。

    因为严重的烧伤全身上下都被棉麻长布包裹,只能露出一双眼睛来,他的眼睛沉而静,如一湖清水。

    楚倦将要离开的那一日温暮归去寻了楚倦,他将匕首放在楚倦手中,眼底平静又温和:“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您不开心,如果杀了我会让您高兴些的话,就动手吧,后事我都已处理好了,我的死不会牵连您半分,日后青史亦不会污您半分英名。”

    “或者,您杀了温暮归,让我成为您的小狗也好。”

    在你身边没有名字没有一切,只是一条温顺的小狗。

    他亲吻了楚倦的靴面,静静等待着属于他的判决。

    他那样温驯那样卑微,被烧伤的伤口因为跪姿而裂开,他只匍匐于他脚下,等待着他的结局。

    楚倦眼眸晦暗如海,半晌,他忽地伸出一只手落在温暮归眼角,他全身都被白布遮掩只剩下一双眼,灌注着怎样不能说尽的深情。

    “你想将孤,永囚西北是吗?”

    那声音淡淡的,带着一丝细微的讽笑,定下他此后的一生。

    他想将楚倦永囚西北,到最后楚倦却是降旨令他一世驻守边塞。

    楚倦走时是个明朗的春日,他负手站在逆光里,被光晕开锋利的眉眼,声音凛冽的散落刺眼的阳光:“若你踏过西山一步,就不再是我的狗。”

    那是他们终此一生,最后一次相见。

    帝王在逆光里看不清面容,温暮归一身白布包裹只能看见一双眼睛。

    温暮归曾想要努力的去看楚倦眉眼,他在那一刻突然有预感,或许这一次相见就是他们最后一面,可或许是阳光太过刺眼让他眼底满是雾气,再难看清帝王眉眼。

    楚倦走的那一日温暮归在西山城墙上目送他离去,直到群山万壑中再无一丝人影也不愿离去。

    温暮归是楚倦手里最好用的那一把刀,他知道,也心甘情愿为楚倦平四夷,开新律,肃清朝堂背下万世骂名。

    他是陛下手里最锋利的刀,为陛下驻守西荒大漠一十二年。

    他想今日之别只为了来日重逢,可重逢总也遥遥无期。

    第七年的时候从皇城中一个少年人哭着闹着要同温暮归学君子之道,不惜跑到塞外,楚倦听见时微微一怔,复又笑了,随手下了赐婚的圣旨下去。

    缘分总要来的,过去早已时过境迁,那些深入骨髓的爱恨都要随风飘散。

    不料几日后他收到来自边塞的献礼,打开却是那他赐婚少年的头颅。

    温暮归拿着圣旨提剑砍了那妄图欺师灭祖之人的头颅,鲜血沾染了他的长发和衣袍,他将头颅放进密封的盒子里,让人快马加鞭送去皇城。

    楚倦支着额,问:“他说什么?”

    传信的人战战兢兢,却突兀想起那个苍白面颊上沾染血腥的修罗垂下眉眼的模样,不知在同谁说话:“陛下看见会高兴些吗?”

    于是他恭恭敬敬的回,将军问陛下可有高兴些。

    楚倦挑起嘴角,不辨喜怒,只淡淡道:“无故诛杀同僚,官降一阶,罚俸三年,杖责三十。”

    远在西北的温暮归脱去外袍,恭恭敬敬受了那三十杖责,无一言语。

    有他的驻守西北这些年的日子还算平静,他时常想同楚倦写信,明知他永远也不会回。

    他也站在城楼一侧眺望远山。

    跨过西山就是中原,走过中原就是皇城,帝都的最中心处就是他心中的那个人,可他下令,命他永世不得踏过西山一步。

    西山到皇城路途遥远,不易通行,边塞百姓和关中百姓不能互通有无,为此温暮归自请筹措款项修建运河,倾尽心力,那条运河他修了十年,费尽了心血。

    十年后运河开通的那一日他坐在船帆之下,负手而立看着无数船只穿过西山,往他心之尽头而去。

    江风吹的他衣袂飘飘,早已不是少年的人只遥遥望向远山,运河比陆路快的太多,只要他想,只要他愿意,不过三日就能抵达中原,而后快马加鞭去见日想夜想之人。

    可他不能。

    世人都说他花费十年开凿运河是为天下百姓计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曾想将楚倦困死西北,最终自己被困死西北,不过一报还一报罢了。

    困住他的从不是西北的牢笼,是帝王对他的报复。

    他本可以离开那里,就如他可以自行离开火海,可但凡楚倦有一丝不愿,他便终生不离,他的一生都在等楚倦的原谅。

    等楚倦允许他踏过西山之侧,去到他身侧的那一天。

    运河开通那一年,温暮归愈发病重,最后他病危在大漠之中,临死前只想再见楚倦一面。

    他握着大夫的手喃喃: “你说,陛下没能见我最后一面,会......”

    “会想见臣吗?”

    可他明知,是他的陛下将他下放至边陲,是他的陛下,终生都不愿见他。

    他不会想他,亦不会念他。

    可上奏的奏疏带回来的话却是,陛下说,一次不忠,终生不用。

    温暮归死在一年秋日里,死前支撑病体来到西山脚下的渡船,那是他能离楚倦最近的地方。

    在西山的渡船上合衣落笔,他仍在等帝王改变心意,等远在皇城带来的那个好消息,等那个人,愿意再见他一面。

    他一生未曾等到,没能回去再见心上人最后一眼。

    他走的时候山间风声和江上水声悠然,他手中的笔落下,幽静深夜的风吹起了一张又一张的白宣。

    他写,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

    他打通南北交通要道,但终生未敢越过西山,死在西山前,死后魂骨才归故里。

    他曾给帝王写过无数的信,写疾病缠身,风威侵病骨,雨气咽愁肠,想回去见他一面,不准。

    他写相思苦,斜晖脉脉水悠悠,魂断白苹洲,楚倦不念。

    可他还是要回去,陈书上表,落叶归根,不是想回归故里,只是想再离他近一些。

    后来,他的魂骨由学生带回,年少的学子捧着他的骨灰戴孝面圣时问楚倦,陛下,可会念着老师吗?

    “老师在去前仍然在念着您。”

    那样大胆不惧生死的少年把温暮归的骨灰放下。

    “无论您是否念着他。”

    ——

    温暮归走的那一天,皇城下了一场大雨,而后未央宫难得一见的晴空万里,楚倦打开最后一封来信,信上字迹斟酌,像是思虑了很久很久,最后他写道。

    西北,也并非寸草不生。

    若你终生不许我踏过西山一步,又可否来看一眼西北的沙枣花了?

    ——

    003悄悄跑出来:“宿主,你为什么始终不肯相信他爱你了?”

    帝王垂下眼帘,春风吹乱了帝王鬓角,恍然间似乎看见帝王又微微抬眸朝西北看去。

    “假的始终是假的,世上哪有那么多以假换真。”

    要用那一生,赌他那一刻的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