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科幻小说 > 姜女贵不可言 > 正文 第295章 澹月梨花
    许是大家都紧着去拜葛姑了,庙市上人骤然间少了许多。也没了想看的东西,两人索性绕着葛姑庙闲走。

    走着走着,萧元度忽而开口“你在南地可有去过庙市”

    南地佛教盛行,寺庙众多,尤其郊区的寺庙,不但可供市场交易, 往往还可容纳商旅住宿,这个他是知晓的。

    姜佛桑点头,又摇头。

    她是被佛茵拽出去几回,但回回都有骆氏安排的人跟在身边唠叨,两人也就只能在寺庙里转转。

    似今日这般于人群中钻来钻去,确是未曾有过。

    萧元度问为何,“南地女郎虽不如北地女郎自在, 出行好似也并无多少限制, 莫非家里人管你较严。”

    姜佛桑下意识想说些什么, 最后只是一笑“妾喜静,不爱外出。”

    “那你,”萧元度顿了下,“在家中都做些什么”

    “看书、下棋,赏花、观鱼,偶尔喂喂啾啾。”

    “就这些”

    “就这些。”

    萧元度只觉很不可思议。

    整日困在宅院之中,就只能做这些事,换作他肯定受不了。黑将军还要常牵出放风,何况是人

    他甚少留意别的女郎如何,但就拿钟媄来说,那也是个停不下来的陀螺,十日总有八日在外头跑。

    但一想姜女的性子,似乎也不稀奇。

    “啾啾是谁。”

    “我养的一只雀鸟,很美丽的鸟儿,叫声特别悦耳。”姜佛桑语气中透出几分怀念。

    “怎不见”萧元度适时打住。

    心想,既然这么喜欢, 又没带来北地,许是死了罢。

    姜佛桑摇头“喜欢不一定要攥在手里的。比起跟着我,它有更广阔的天地。”

    萧元度却道“那你还是没养熟,养得熟了,撵都撵不走。”

    就好比黑獒,即使把它扔到深山老林里,也会想方设法回来找他。

    “物性不同,一如人性,不好一概而论。拿雪媚娘来说,我养了它也快有三年了,假若将来离开巫雄,它就未必会跟我走。”姜佛桑停住,想了想,“又或许只是我不适合。”

    是了,只是她不适合长久的拥有一样东西。

    萧元度不爱听这种话,想要的就要攥在手里,何必管旁的。

    “到时直接带上车便是。不必担心不服水土,时日一长,它在棘原一样会适应得很好。”

    姜佛桑笑了笑,不说话了。

    两人又往前行了一程,萧元度又问了些别的。

    月夜清风,气氛还算好,不知不觉就说了许多

    姜佛桑忽而反应过来,“夫主今日怎么总问起我闺中之事”

    萧元度一脸淡然,“闲谈而已,左右无事。”

    “那,”姜佛桑偏头看他,“夫主倒是说说,你如何会跳丸之戏的。”

    “这有何难”萧元度瞥她,“你怎不问我为何会掷飞盘”

    “以夫主的身手,掷飞盘自不在话下,跳丸却不同,门外汉断做不到夫主那般。”

    萧元度扯了下嘴角,“你猜得不错,我在洛邑拜过一个师父,这个跟你提过。他就是以此为生的。”

    “夫主的弓马骑射”

    “都是他所教。”

    “这般厉害。”

    可是这般厉害,又为何会以表演跳丸为生。

    “就是平平常常一老丈,没你想得那么厉害。”萧元度看着前方,“譬如他不识字,见字就头疼,亏得我开蒙早。不然”

    去北凉时他已开蒙三年,是萧元胤一笔一划一字一句亲自教导,即便最动乱最艰难的时候也不曾间断过。

    后来,也是他亲手把他送上去北凉的马车。

    “那他老人家何在”

    “死了。”萧元度答得很干脆,“死在护送我出逃洛邑的那天晚上。”

    姜佛桑张了张口。

    “你以为我会难过”萧元度大笑几声,“那老东西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还在骂我混账不肖,让我随便找个野地把他扔了,年节祭日也不必给他化纸,他全当没我这个徒弟”

    笑声渐渐低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才道,“他是汉人,却在生养他的汉地沦为汉奴,至死都念着驱逐胡虏。不久北凉即被赶出了洛邑,但他终究没能看到那一天。”

    姜佛桑听得怅然,“夫主可在拜祭时书信告知。”

    “大字不识,写了他也不认得。”萧元度又道,“死去万事皆空,这些烦心事不听也罢。”

    “倒也是。”活着多烦多忧,死了若还不得解脱,想想都甚意趣。

    姜佛桑正想让他说说洛邑的事,萧元度忽然停了下来。

    他们眼下位于葛姑庙的侧后方,远处人声鼎沸,时不时爆发出一阵欢呼,此处却显得极为幽静。

    而就在前头几步远的地方,一株梨树挡住了去路。

    这梨树应该有些年头了,树冠十分庞大,人处其下简直如入屋室。

    梨花枝上层层雪,眼下可不正是梨花盛开的时节放眼望去,一簇簇梨花绽满枝头,连路过的风都染了清香。

    远处的灯笼已经照不到这里,好在月色甚佳。

    人在树下,树影婆娑,人也朦胧。

    “澹月梨花,真是美啊。”

    萧元度早已将那篮樱桃放下,此刻负手望着树下仰望的姜女,不免又想起京陵郊外打马经过的那树梨花。

    姜女容光远艳于梨花,可不知为何,他就是会有这种联想,大约是那淡淡却妥帖的气息让人难忘。

    也就是那一年,姜女嫁给了他。

    又一阵风来,绕树流连后擦着树冠而过,带的诸多花片离了枝,在空中漫卷轻飘,而后徐徐降落。

    姜女伸手去接。

    “别动。”

    萧元度喊住她,而后走近。

    “这里有”说着,伸手拈起落在她发间的花片,屈指弹落。

    姜佛桑望着他,倏尔一笑“夫主发间也有,妾帮你摘下。”

    无人处,又叫了他夫主。

    萧元度看她微踮起脚,目光沉了沉,头低了下去,看上去像是要迁就她,却是擦着面颊而过。

    颊侧被什么轻触了一下,姜佛桑微怔,见他若无其事,目光打量着别处,便也没说什么。

    把发间花片捡尽后,又为他整了整发冠,“好了。”

    萧元度直起身,也不看她,负手仰头在树下踱了几步,突然伸手折了一枝下来。

    “别”姜佛桑正想拦他。

    忽听得噗嗤一笑,自树冠深处传来。

    困得撑不住了,先就这样吧,明天还要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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