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人道永昌 > 正文 第三百三十九章 生死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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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老的长城在夕阳的余辉中,流转着历史沉淀的苍凉韵味。

    一座残破的烽火台上,陈骜与王贲二人背靠着女墙坐在残阳中,一人抱着一大缸烈酒,沉闷的有一口没一口的灌着。

    久久无人开口。

    直直最后一点残阳落入天际之下,王贲才咧开嘴,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某曾以为,这辈子就撂在这三千里铁壁了,不曾想,在此间厮混了大半辈子,竟还有落叶归根之日”

    陈骜微微失神,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扬了扬手里的酒缸,淡笑道“说起来,你应当不知为何咱们军中可以饮酒罢”

    “嗯”

    王贲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追问道“你知晓”

    陈骜微微颔首“少不更事时曾当面请教过上将军,上将军言,我幽州军儿郎,许多人上了这三千里长城,便是一辈子”

    王贲沉默了几息,苦笑道“你不地道啊,某家请你来喝送行酒,你却往某家心窝子里捅刀子”

    陈骜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某是想告诉你,还能有机会回中原看看,其实是件好事”

    王贲郁郁的提起酒缸猛灌了一大口,吐着酒气道“你想回去那某家便将这件美差让与你便是”

    陈骜“哈哈”一笑“算了吧,某家可没有一位上将老父亲”

    王贲不甘示弱的“呵呵”一笑“见外不是你我可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你父即吾父、吾翁即若翁啊”

    陈骜嫌弃的收回手掌,灌下一大口酒后没好气儿的说道“某家可没有给自己找爹的习惯”

    “别介啊”

    王贲热切的一把揽住他的肩头“你我就算这辈子无缘做同胞兄弟,也可结个亲家啊,月儿不是前不久才又打跑了你给她挑选的夫婿么咱幽州军的儿女,寻常人家哪里降得住啊,你看我家那”

    他话还未说完,陈骜一把排开他的爪子,气恼的喝道“老匹夫安敢欺某耶吾陈家就是再落魄,也断不可能将女子嫁入你王家为妾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在敢提小心某割袍断义啊”

    王贲更加热切的挤到他身旁“谁与你说离儿那小王八羔子啊,某家与你说的乃是武儿”

    “武儿”

    陈骜心动的挑了挑眉头,而后就叹气着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这俩小的不合适。”

    王贲恼羞成怒一把抓住他的肩头“咋的就死活就瞧不上吾王氏呗”

    陈骜摇了摇头,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不是,某是担忧你家武儿不抗揍,被我家月儿活活打死”

    王贲愣了愣,弱弱的小声问道“不、不至于吧”

    陈骜不屑的瞥了他一眼“不信你还家问问你家武儿,看他敢不敢和我家月儿定亲,只要他敢点头,某绝无二话”

    王贲暗暗的咽了一口唾沫,面色一阵阴一阵晴,踌躇了好几息后突然提起酒缸,狠狠的灌下一大口“古来儿女亲事皆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有他一个当儿子挑三拣四”

    “此事乃公说了便算,老骜你只管说你应不应承此事,你只管放心,月儿入了吾王氏门楣,某定将她当作亲生儿女般痛惜,纵使武儿不学无术,被月儿打死,某家也只当用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换了一个女儿,若是将来月儿有所出,某家必令其续你陈家香火”

    陈骜沉默着提起酒缸饮下一大口,轻轻的叹息道“你这又是何苦”

    王贲提起酒缸与他轻轻的碰了一下,随口说道“武儿再不成器,某也还有离儿继承某这一支的香火,你陈家,可就只剩下月儿这一根独苗了”

    他没再说下去。

    但陈骜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上将军的身子骨,撑不了多久了啊

    他一言不发的提起酒缸狠狠灌下大一口酒后,才轻声说道“你不是一直好奇,某麾下那支守夜曲哪里去了么”

    王贲不满的嚷嚷道“商议儿女大事呢你扯甚么守夜曲”

    陈骜再次提起酒缸灌下一大口,粗暴的打断了他的话“陈胜是何许人也,不必某家再与你细说了吧”

    王贲大怒“老狗,你若是看不起吾王氏门楣,大可以直言,何必扯你方才说谁陈胜乱陈贼子陈胜陈你也姓陈,你你你你”

    陈骜一脸木然的在他惊疑不定的注视中,点了点头“那是某家大侄儿未分家的那种”

    “吾”

    王贲一骨碌的爬起来,大跨步后退了两步,像是从未见过陈骜一样上上下下的打量他,目光从震撼、惊异,迅速化为释然,口头喃喃自语道“难怪、难怪、难怪啊老骜,你他娘的嘴里插着门闩是吧”

    都是朝夕相处、同生共死的袍泽弟兄,陈骜的事,他再清楚不过了

    只一瞬间,他就将此事与陈骜近两年来突飞猛进的武道境界联系了起来

    “你别这么看着某”

    陈骜也很无语“别说你不信、某家自己都不信,可问题是,他还真就是某家那素未谋面的大侄儿你他娘的这是什么眼神儿他汉廷能有今时今日,是他自己的本事,与某家无关,某家就给了他守夜曲与几卷武功”

    王贲“真的”

    问归问,但实则他心头已经信了分,因为他很清楚,这个窝里横至少二十年未曾离开过幽州一步,而陈胜的年纪,在九州公卿权贵阶层并不是什么秘密。

    陈骜懒得搭理他,自顾自的饮酒。

    王贲抱着酒缸坐回墙根下,眼神放光的小声埋怨道“你瞧你,办的这都是什么破事儿嘶,如此说来,某家这回还家,岂不是要与咱大侄儿沙场分高低了还有你那守夜曲,宝贝得捂了这么多年,某只要几颗苗子你都不肯给,这回好了,一并给了你大侄儿,正好让你大侄儿带着去打家父是吧”

    陈骜瞥了这不要脸的老东西一眼,嘲讽道“咱大侄儿你回头敢去他阵前叫他一声吗”

    王贲无视了他的嘲讽,双眼放光的盘算了好一会儿,突然一拍大腿道“说定了,今晚某就带着聘礼上你家去提亲,咱们急事从权,今晚就把两个小的的亲事儿给定下”

    “谁要和你急事从权了”

    陈骜着实小觑了这老货不要脸的程度,气急败坏的道“你就不怕回头你爹活活打死你”

    “这和他老人家有什么关系”

    王贲一脸不解的看着陈骜“他老人家当爹的时候,他说了算,现在某家当爹,当然也该某家说了算,差着辈儿呢”

    “噗”

    正抱着酒缸豪饮的陈骜,愣是被他这番父慈子孝的话语惊得一口酒液喷了出来,连连咳嗽。

    王贲热切的给他顺着背心“亲家,咱哥俩还是来聊聊武儿和月儿的亲事罢,时间紧、任务重,某明日就得离军返回司州”

    “停停停”

    陈骜连连摆手,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爹是啥人你自己心头没点数儿他正挂帅与胜儿交战呢,你背地里让武儿和胜儿结堂兄弟你真不怕你爹活活打死你”

    “格局小了不是”

    王贲反过来鄙视了他一眼“正因为某知道家父是什么人,才越是要促成此事”

    “你想啊,家父与咱大侄儿交战,总得有胜有负罢”

    “若是家父险胜,那么无论是看着你的面子上,还是看在月儿的面子上,某家都定会想方设法保咱大侄儿一命这一点,你总归是相信某家的吧”

    “若是大侄儿胜了,那就更好说了,无论是看你在的面子上,还是看在月儿的面子上,他至少也得留吾王氏一脉吧若是你和月儿的面子够大,说不得吾王氏宗祠还能再传七百年”

    “此等稳赚不赔的大买卖,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好不容易教某家撞上,还能放跑了”

    陈骜哑口无言的看着他,心头不得不承认,这老货说得还真他娘的有道理

    但是很快,他就从王贲的话提炼出了重点,讶异的问道“怎么听你这话里的意思,你爹对这一战竟也没把握”

    王贲“你的大侄儿,你问某家”

    陈骜“某都与你说了,某从未见过某那大侄儿,只从他那不成器的大傻子爹那里,听过一些关于他的事,但他爹说的那些事,和眼下这个乱陈贼子压根没有任何关系,某都怀疑他是不是被什么妖魔夺舍了”

    “那不能够”

    王贲果断的摇头“据某家所知,咱家大侄儿身怀人皇气,绝不可能是什么妖魔之属”

    陈骜震惊的抱起酒坛想要喝口酒压压惊,一仰头才发现没了,顺手扔了酒缸,将王贲手里的酒缸接过来灌了一口“这么说来,我陈家的祖坟指不定还真埋在了龙脉上先说说你爹和胜儿交战之事”

    王贲从他手里接过酒缸仰头喝下了一口,吐着酒气说道“家父的脾性,某再清楚不过了,他老人家是属于那种但凡有五成获胜把握,就会摆出必胜之姿的将领”

    “而今他却在连招某卸甲还家,入他帐下听令,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他老人家心中,怕是连三四成获胜的把握都没有”

    “而家父寄来的家书之中,附有咱家大侄儿过往的统兵履历,某下细琢磨过,但没有捉摸出任何头绪,只能确定他统兵的路数,不属我兵家任何一脉”

    陈骜惊异的一挑眉梢,追问道“怎么说”

    王贲想了想,说道“说得好听点就是天马行空、无迹可寻,说得难听点就是一团乱麻、杂乱无章,但偏偏,他却总能用这种看似九窍通了八窍的外行路数,一击即中、功毕一役”

    “说实在的,某看不懂他的路数”

    “先前还打算以上驷战下驷之法,强行击破中军定胜负,才得知你将守夜曲予了他,这条路显然也是走不通的了”

    “还家之后,也只得边打边看,稳中求胜。”

    陈骜越听,心头陈胜的形象就越模糊,头疼的接过王贲手里的酒缸,边喝边问道“那若是武儿真与月儿定了亲,你待如何应对此事”

    王贲看了他一眼,如实说道“也只能顺其自然,待到性命攸关之时再秘密联络。”

    陈骜沉吟了片刻,心头倒也承认这个办法比较稳妥。

    正如王贲了解他一样。

    同袍数十载,他对王贲一样十分了解,知道在王贲心中,只有幽州军与九州安危。

    朝廷

    无足轻重

    事实上,这种现象在幽州军中并非是个例,而是军龄越长,这种现象便越严重

    因为只有他们幽州军的将士,才知道他们幽州军到底是在怎样艰难的夹缝中,咬牙坚持抗击犬戎与妖族,保卫九州千千万万黎明百姓的

    他们能不反朝廷,都是对九州的大爱,在克制着心头的愤怒

    而这种克制力,在朝廷锲而不舍的打压下,正隐秘而快速的消散着。

    等到啥时候克制不住了,幽州军可能就无了

    对此,他们这些中高层将领,人人都洞若观火。

    但即便是他们都看得很透彻,却也无法改变什么。

    因为即便是他们,也不能一边顶住朝廷的压力,一边要求麾下为了保卫九州而抛头颅、洒热血的袍泽们,流完血,再流泪

    他们也只能拼尽自己的全力,能多撑一天是一天。

    就像他们那位在北疆撑了三百多年的上将军一样。

    “月儿和武儿的婚事,某暂时无法应承你,这还得看两个小的自己的意愿。”

    陈骜这一次考虑的时间格外的长,再开口时,月华已经洒满关外的草原“不过明日你启程之时,便带上月儿一道吧,若两个小的能成,固然是再好不过,若不能成,就劳烦你遣人送她去陈县,去投奔她那个堂弟。”

    王贲听懂了他话里的潜意思,提起酒缸饮下一口,递给陈骜“劳烦什么的就休要再提,是某该向你道谢才是”

    陈骜一仰头,将酒缸中残存的酒液尽数灌入腹中,而后抓起袖子一把抹过唇角,淡笑道“你说的嘛,你我乃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适时,一阵嘈杂的吵闹之声从烽火台下方传来。

    二人站起身来,就见两彪人马拥挤在长城的过道中,剑拔弩张的对峙着,谁也不肯相让。

    从他们的角度,还能很清晰的看到四面八方都有许多将士,正闻讯赶往那一处吵闹场地,眼看着事态就要扩大

    但烽火台上的二人,却谁都没有下场去制止的意思。

    “还真是一天都不肯落下”

    王贲抱着双臂吐槽了一句,而后饶有兴致的偏过头问道“领头那崽子,是你麾下那员少年曲将罢叫啥来着某记得你提过,好像是项梁的子侄来着”

    陈骜面无表情的微微点头“项籍。”

    王贲看了他一眼“还真是他啊那你还不去管管燕王那个大傻逼这阵子不正搁你这儿找不自在呢吗不怕他拿这崽子下刀”

    陈骜无动于衷“这崽子是块好铁”

    王贲嗤笑了一声“又是那套好铁就要经得起锻打才能成大器,否则就是摆设的狗屁理论”

    陈骜不屑的看了他一眼“不服啊,去找某大侄儿说道说道啊”

    王贲顿时就跟吃了苍蝇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陈胜还真就是个活生生的锻打成大器的鲜明例子

    当初若不是魏王那个大聪明突发奇想,拿宗室庶女去陈县赐婚侮辱陈胜,一计不成还又生一计,令搏浪军去陈县威胁陈胜,指不定陈胜现在都还是一员朝廷讨伐太平道的猛将呢

    陈胜能有今时今日,可不就是这些大聪明前赴后继,一锤一锤锻打出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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